70. 天花

作品:《娘娘和她的权臣

    谢芜抬手温柔为他抚平眉心:“皇上这几日操劳不少,也要保重龙体啊。”


    李玦疲惫握住她的手,叹气:“如何能不费心,天子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身为天子自该护佑子民。”


    谢芜:“皇上仁德,牵系百姓,臣妾赞服。”


    她记得前世景文十五年时李玦身体每况愈下,竟开始听信术士传言求仙问道,劳师动众,更是听信术士所言派遣上千名童男童女出海献祭寻仙,民声哀怨,大臣劝谏,李玦全都充耳不闻固执己见。


    李玦扶额,甚是烦心。


    京兆府府尹连夜发来奏折,长安城中出现天花患者,为防止天花蔓延,京兆府率先出动对患者进行了隔离,细问之下才得知,那些天花患者竟是逃难至长安。


    最早出现天花的距离长安百里外云水镇,镇子上有三十人染病,十九人死亡,而后镇子上的人便开始四处逃窜,所到之处惶惶不可终日,他得知后已下令封城,不止长安,附近城池均封城不得再擅入。


    可那批最初从云水镇逃难人最先到的便是长安,直接导致长安城中天花患者超过百例,如今年下正是百姓最活跃时候,突然发生这等祸事,太医院又总拿不出合适的法子,每日折子一道道递上来,瞧着每日骤增的天花患者他实在心烦。


    谢芜瞧着,略想了想,提议:“徐大夫医术不错,于臣妾有救命之恩,皇上不是也称赞过她医术精湛?何不如让她一试?”


    “不妥,”李玦想也不想直接否决,“身为女子如何料理得这般大事?”


    谢芜笑容一凝,立即赔罪:“皇上恕罪,是臣妾僭越失言了。”


    李玦唇角安抚性扯动,抬手抚了抚她细致面容,温声:“朕知晓芜芜有心为朕分忧,也知晓徐大夫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心中对其感激,只是此时天花祸事乃国事,你若觉得徐大夫是个可用的便将她安置在你宫里,合你心意就好。”


    谢芜面上带着温婉笑容,对上他的眼,点点头:“臣妾知晓的。”


    李玦点点头,再度握了握她的手,叮嘱道:“后宫之事朕就全权交由芜芜安排,宫外已经乱成一团,宫内万不能如此,千万要小心防范。芜芜做事自来最为贴心,这次也莫让朕失望才是。”


    谢芜恳切保证:“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不让皇上失望。”


    在关雎宫歇息片刻,时辰到了,李玦便起身去了勤政殿。


    待雨桐与谢芜一同将人送离关雎宫再回到殿中忍不住心中困惑,问道:“既然天花太医院里治不好,皇上为何不让徐大夫试试?人多力量大,这时多个人多个法子多出分力终归是好的。”


    谢芜眼底闪过一抹讥笑,还能是如何?


    甭管李玦嘴上说得如何好听,他心中对女子始终极为不屑。


    他身为天子,高高在上,又怎会有耐心去分辨一个女子究竟是否有可用之处。


    李玦毫不思索说出口的理由只因徐妁是女子。


    即便太医院的太医无用,他也不会断然冒用一个女子。


    谢芜心中讥讽,只因性别便将男女区别对待,无用之人盛行,有用之人不用,何其荒唐。


    她记得前世确也出现过天花,也是在长安,也是太医院太医束手无策,正是无可奈何之际,民间却出了位徐姓女大夫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其所用的人痘接种之法,接种后尽管会出现轻微症候却不会致命,且能终身免疫,也正是因为这位徐大夫的出现,才终止了这场天花祸患,更是被人成为‘徐观音’‘徐菩萨’。


    就在天花终结后,人人以为天子会嘉奖徐大夫时,那位徐大夫却宛若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长安,宛若从未出现过,百姓因此更是深信徐大夫是观音降世拯救百姓,有的百姓还声称亲眼见到徐大夫升天时满天霞光耀眼极了。


    谢芜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徐妁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


    再说徐妁为人,与其说其是大夫,更像一直闲云野鹤,潇洒于天地间,自由肆意,却又恬淡温雅。


    如今天花再现,若能早早获得医治之法,必然会早日终结。


    可惜。


    谢芜瞧着窗外灰沉的天空。


    这冬日孤寂暗沉沉,即便在晌午一眼瞧过去仍不见一丝光亮,如乌云笼罩一般,视线收回时不由长叹一口气,这一场天花,还不知要使得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谢芜思绪收回时向雨桐道:“吩咐下去吧,各宫每日焚烧艾草苍术,除本职之外尽量减少各宫走动,若发现天花者立即隔离来报,若有私自克扣艾草苍术者,一经发现一律杖毙。”


    雨桐:“是。”


    永安宫中太后得知时意味不明笑笑,道了声:“皇帝没白错信她,贵妃确实得力。”


    赵嬷嬷颔首,唇角带着笑不语。


    太后歪在榻上小憩,临睡前不忘阖着眼提点:“仔细着,天花凶险,动辄要人性命,可千万别出差错。”


    赵嬷嬷在她身旁:“太后放心,奴婢明白。”


    静了一瞬,太后又提醒道:“披香殿那边也多派去人手看顾,皇帝第一个孩子,实在是来之不易。”


    赵嬷嬷笑着回复:“一早就将人派了过去,太后放心。”


    太后应了一声,继续阖着眼休息不再作声。


    宫中时日一日日过去,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


    各宫严加防守,永安宫出现过情况,因发现得早立即遏制未出现大的妨碍,唯一情况略差些的便是长信宫。


    事情还要从孙妙可有孕,赵晴与谢芜一同去披香殿向孙妙可贺喜说起。


    自去过披香殿,看过孙妙可严惩宫人血淋淋场面赵晴回到长信宫便是一病不起。


    谢芜得知赵晴病训去探望过,只见赵晴面色异常惨白,听诊脉的太医言语深意,赵晴染疾是因忧思畏惧,邪气侵身这才得了重症,需卧床专心调养,或许来年开春病情会好。


    谢芜知晓赵晴这是被吓出来的病症,见赵晴情况不好,除却病中所需补品之外,每日预防之物查看无虞后才送往长信宫,冬日用的炭火也需足份足量。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在宫中时日不算短,自然知晓宫人最会瞧人脸色做事,从前受冷落的有她,有孙妙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受冷落的成了赵晴。


    若是旁的时候还好,如今宫内宫外闹天花,稍有不慎便会祸及整个宫殿,危及性命之事谢芜自不会坐视不管。


    何况,她落难时曾受赵晴帮扶,如今多照看一二也算作还了赵晴人情。


    玉容将谢芜主仆送出长信宫时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昭容亲近贵妃她心中是不情愿的,认为昭容实在是自降身份,可现如今宫内外处处闹天花,除却昭容应有份例,居然连每日炭火也被克扣,每日整个宫殿冷冷清清,幸而还给她们留了些苍术艾叶能够派上用场,若不是贵妃出面,情况还不知会如何。


    本以为昭容身为太后亲侄女,即便是庶女,到底有亲缘情分,宫中有太后帮扶情况定差不到哪里,可哪里想到这几个月皇上少来长信宫,太后对昭容也不似从前。


    先前面对孙昭仪出言不逊挑衅示威,太后还会帮着昭容教训孙昭仪,自从宫中传出孙昭仪有孕,孙昭仪瞧着蒸蒸日上,昭容却是每况愈下,就连在披香殿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也未见太后来过问一句。


    竟连去内侍省(1)领份例都要瞧着旁人脸色,当真成了奴才中的奴才。


    玉容心中实在郁闷,在家中她是得脸女使何时受过这般气?无论到哪里,不是旁人敬她三分,可自入了宫陪伴在昭容身侧不是受气便是受委屈看旁人白眼,这可实在窝火。


    以至于待玉容熬好药回到内室看到一脸病容憔悴的赵晴,心中愤懑更甚。


    贵妃再受冷落,凭着那副绝色姿容仍在皇上心中有一席之地,如今又摄六宫事,何等威风;孙昭仪再势利,肚子争气一个皇嗣便保住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偏自己主子是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做主子的窝囊便罢了,还要连累她受罪。


    这般郁闷地想着玉容再没有半点耐心,重重推搡了一把昏睡中的赵晴,将药碗搁置在一旁,无表情催促道:“昭容快起来喝药吧。”


    即便封为昭容又如何。


    不得宠便是不得宠,任是位份再高都是皇上看着太后面子册封的,皇上不来,太后不管,昭容没心机没城府没手段,实际没半点用处,这宫里与冷宫也没甚差别。


    眼见就要过年,旁的宫中尽是喜事,只有长信宫冷冷清清,好似冷宫。


    再瞧昭容病恹恹模样,太医说熬到明年开春病情便能见好,可她冷眼瞧着昭容这副迅速清瘦下来的身子骨能熬到过年就不错。


    一想到赵晴死后,自己前途未明,玉容心中便更加烦闷,再也不愿再多待,抬脚走出内室。


    卧病中的赵晴神思困顿费力睁开眼,只觉鼻子堵着,喉咙作痛,呼吸格外不顺畅,好似还有耳鸣,然不等她起身玉容已走远,她只得手肘撑在床上慢慢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缓了许久,这才瞧见放置在一旁的药碗。


    她伸出手去拿,偏每每指尖总差一分才摸到药碗。


    没法子,她只得再费力动身将身子前倾,这才颤着手将药碗捧来。


    病中憔悴,五感尽失,一碗汤药竟尝不出苦来,闷声将药喝下不算难事,待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做完,赵晴浑身疲乏,身后已出了一层冷汗,殿中再无侍候宫人,好在新送来的炭火充足,殿中烧着碳还算暖和,她思绪昏昏沉沉重新躺回床上裹紧被子,不多时便再次昏睡过去。


    另一边,谢芜与雨桐回到关雎宫后,雨桐见四下无人这才同谢芜提起:“赵昭容还是太后亲侄女呢,病中也不见太后遣人探望一二,也太狠心了吧,瞧那长信宫冷得跟个冰窖似的,碳还是咱们送去的,瞧着赵昭容病得实在可怜。”


    雨桐搓搓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好似方才在长信宫沾染的寒气还未从身上褪去。


    谢芜警醒瞧她一眼,提点:“这样的事心知就好,别说出来。”


    雨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娘娘放心,我知晓的。”


    谢芜未再言语,挑了殿中临窗的软榻,选了本书来翻着。


    人人都觉皇宫好,实则这皇宫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牢笼,生死福祸,喜怒得失都在男人的一夕之幸,可怜可悲可叹又无奈。


    如赵晴一般身负家族使命进入宫中下场更甚,只一个‘赵’姓就注定了赵晴的艰难。


    与此同时,披香殿中孙妙可只要闻到苍术,艾叶焚烧的味道便皱紧眉头,一脸不厌烦模样。


    竹月见状,劝道:“昭仪,如今宫里的东西可都是紧着咱们宫里用的。”


    孙妙可瞟了她一眼,百无聊赖却又倨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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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因着我怀有身孕身份尊贵。”


    竹月一列唇笑着:“所以昭仪更应开怀才是,怎的还尽是闷闷不乐呢?”


    孙妙可郁闷瞪了竹月一眼,未作声,手中暗暗用力搅着手帕,心叹,还能是因着什么?还不是皇上的缘故。


    本以为年下闲暇能有机会能与皇上多见面,却不料宫内竟起了天花。


    宫中各个宫殿严谨防范,别说去见皇上,现如今就连出宫门都困难,整日整日憋在宫殿里头,她如何能不心烦。


    竹月眼珠微微一转便已然明白过来,劝道:“昭仪,不止咱们宫中,各个宫中都是如此的,皇上连这日的早朝都给免了,大臣们也都是遇事只递折子进宫来。”


    “您是不知晓,宫外那些百姓怨声载道的,整日整日乱得不成样子,京兆府日日出动在城中维护秩序呢。前日老爷夫人来信还叮嘱过,说昭仪在这时更应万分保重,最好的就是远远避开,昭仪安心休养,等到小皇子平安无恙降生,那才真是好呢。”


    孙妙可闻声唇角扯了扯,自从她有孕之后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她的肚子上,各有各的心思。


    她抬手抚了抚尚为平坦的腹部,叹道:“都说是皇子,我倒情愿这胎是个女儿。”


    竹月正在闻言神情严肃:“昭仪,这种话可不是玩笑的。”


    孙妙可瞟了她一眼,心中觉得疲乏,瞧着宫中人各个覆着面巾,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如今宫内人人忙碌,由着贱人摄六宫事,真是便宜她。”


    竹月将备好的糕点送至孙妙可面前,哄劝道:“所以,昭仪这一胎才最该是皇子啊,有了皇子,日后这后宫里还有谁能够越过您去?贵妃再风光也是眼前的,无儿无女的能成什么气候?何况如今天花闹得凶,贵妃日日操劳,指不定憔悴成何等模样,哪里及得上您逍遥清闲呢?您合该就是享福的命。”


    “依着奴婢的意思,贵妃无论如何都及不上您,您实在不必将贵妃看在眼中。”


    竹月啰啰嗦嗦说了一通话,孙妙可只觉得心烦一句都听不进去,瞧见廊下有几个眼生的宫人,问道:“咱们宫里又填了人?”


    竹月顺着孙妙可视线向外望过一眼,道:“是太后派来的宫人。”


    “太后?”孙妙可眉心拢成一座小山。


    竹月无奈苦笑辩解:“太后说宫中处处闹天花,昭仪怀着皇嗣最应仔细,说担心咱们宫中人手不足,特意着赵嬷嬷选了人分来咱们宫中。”顿了顿,又补充道,“赵嬷嬷是太后面前人,奴婢实在没法拒绝。”


    孙妙可重重垂上软枕,恼羞道:“太后可真是心机够深沉的!这时候给咱们宫中送来人,是想着趁乱对我和肚子里这个孩子不利吧!”


    竹月:“昭仪——”


    孙妙可不暇思索打断竹月的话,愤愤道:“甭以为我不知晓太后为何如此殷勤,还不是她那宝贝侄女怀不上皇嗣,她指望不上,便来想打我的主意,想要暗害咱们!给咱们宫里塞人,呵,宫里最先闹出天花就是从永安宫闹起来的,还给咱们送人!真当咱们不知她安得是什么心思!”


    “昭仪慎言呐,”眼见昭仪非议的是太后,竹月立即劝着,迅速抬眼往外看了眼,见廊下人并未听到声响,又见孙妙可一脸气愤,连忙劝着,“昭仪,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千万不要动气。”


    孙妙可眉目一横,嫌弃道:“把那些人打发得远些,我才不想看到他们。”


    竹月:“是,奴婢这就去,昭仪且宽心吧。”


    孙妙可瞧着竹月离开的背影,小声嘟囔道:“都说天花凶险,我看是天花不长眼,连发病都不知晓挑地方,若是在关雎宫发病,贱人死于天花,那我才能是真正畅快。”


    披香殿将永安宫送来的宫人远远打发,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永安宫,永安宫当然动了怒,虽未有旨意出来,但明眼人都知晓孙昭仪又惹怒了太后。


    上次孙昭仪惹怒太后便被赏赐了耳光,这次还不知会如何。


    就在众人猜测时,这一日竟风平浪静地过去。


    关雎宫得知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谢芜闻言披香殿与永安宫嫌隙,淡淡摇头,心道,太后和孙妙可还真是两类人,一点没猜到对方心思。


    谢芜无所谓道:“孙妙可愿意闹暂且由着她去闹,只要不闹出格都由着她,谁让她现在有身孕呢!”


    雨桐眉头稍动,想想也是,孙昭仪即便孕中蛮横,如今多忌讳着,即便孙昭仪想闹也没办法闹到她们面前。


    谢芜细指翻过一页,瞧着密密麻麻的字抬手揉了揉眉心。


    宫中人多事多,这账簿一处处开支进项瞧着实在是费眼睛。


    正在此时,只见一道人影颤颤巍巍跑进殿中。


    雨桐眼角余光瞥见人影刚要训斥,却先看到被摔在地上的拂尘。


    再看一眼,闯进殿中的不正是刘得全刘公公?


    雨桐惊讶得瞪大双眼。


    谢芜已于雨桐做出反应前起身,问道:“刘公公,发生何事了?”


    刘得全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进了主殿,听到贵妃询问,他抬起惊慌失措的脸,六神无主地哭嚎:“贵妃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谢芜刚想安抚让刘得全有话慢慢说,然话到嘴边却先见刘得全匍匐在地,听到刘得全痛呼道:“贵妃娘娘!皇上染上了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