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维尔斯特不完全观测指南

    1102年春,核心区。


    林啸没有参与决策会议的资格,只能站在会议室外旁听。


    或许叫偷听更加合适。


    空出来两年的首席哨兵之位如今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位年轻的雇佣兵似乎并不合军事委员会的心意。


    执政官上位以来提拔的年轻军官们多保持沉默。


    在会议上最闹腾的几个家伙,指责执政官任人唯亲,却不曾想过自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倚靠的是家族的势力。


    只不过这次执政官还是太过急于提拔自己的势力。老东西们不敢动他,就把一腔怒火全部撒在同样是因为裙带关系上位的阿德勒身上。


    顾不得体面,连珠炮一般的诘问,不堪入耳的污秽话语。


    人体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林啸在心里默数三声,枪声响起,随后是很久的安静。


    这场闹剧结束得很快,先踏出会议室大门的是执政官,随后是半张脸上染着血污的阿德勒。几位年轻的少校紧随其后,老家伙们颤颤巍巍地走在最后。


    他向会议室内张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


    林啸认得他,管理特种部队的哨兵,阿德勒的前上司,在军中颇有声望的人物。


    他看着阿德勒随着执政官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阿德勒向他点头示意,他知道必须要等到自己的上司跟执政官面谈完才能离开。


    他的脑海里无端地闪过刚刚会议室里的话。


    阿德勒掩上办公室的门。


    等他出来时,林啸正倚在门口闭着眼小憩。他才意识到这次面谈似乎有点太久了。


    这次任命并非是执政官的临时起意。


    他需要特奥多尔特别的身份来稳固对他日渐不满的家族,即使这位私生子的身份为人不齿,但他毕竟姓里希特。


    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发出的任命状无法收回,但正式要拟定的文件还需要经过大部分人的首肯。即使在会议上保持着沉默的年轻军官也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一位里希特的任命,意味着这个家族再次拥有了完全掌握这个城市权柄的能力。


    谁都清楚地明白,执政官一天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个庞大的军阀家族被完全铲除的可能性就更低一分。


    没有背景,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仅靠着执政官的提拔,执政官想要铲除他们这些菟丝花易如反掌。


    今天死的是特种部队的上校,那么明天呢?


    执政官的任命是在放出想要重新扶持家族势力的信号,那么那些走投无路之人便会重新投入家族的怀抱。


    斡旋?权衡?不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将那棵大树彻底连根拔起。


    衣服上染了血,阿德勒要先去换身衣服。


    休息室里,林啸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淤青。


    其实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这位年轻的秘密警察首领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如果忽略掉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的话。


    阿德勒的个子很高,或许是因为他的骨架小,穿上制服后显得整个人格外消瘦。


    脱去染血的衬衣,可以看到布满伤痕的后背。也并非完全没有肌肉,毕竟是从特种部队出身的狙击手。还是可以看到漂亮的肌肉线条。


    林啸的目光完全被满背的淤青和伤疤吸引了过去。


    “老大。”林啸咽了咽口水,“你真的跟执政官上过床吗?”


    说话没有经过思考,他下意识地问出了那个问题。但等他说完便后悔了。


    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管不住军事委员会那帮老东西的嘴。”阿德勒没有转头,斜着眼瞪了一眼林啸,“但我可以让你现在就扫地出门。”


    林啸脸上有些发讪。


    “没有。”阿德勒的语气坦荡,完全不像是撒谎。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好好学学怎么去讨那位暴君的欢心。”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明年在会议室里站在他身边的,可就不是我,是你了。”


    林啸好像完全会错了他的意思:“老大,你要升官了?”


    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黏腻腻的。他用手背抹去血污。


    “我得为那位小里希特先生开路。”


    阿德勒的神色平静,像只是在谈论什么寻常的事情一样。


    “特奥多尔的任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外乎是时间的早晚。但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那位将军真的会对特殊人类动手吗?”林啸深吸一口气,“但执政官本人不也是哨兵……”


    “把执政官本人拉下台,正合他的心意。”阿德勒回应道。


    “那几个资历较老的军官里,只有他没有明确反对对特奥多尔的任命。”林啸努力回想着,豁然开朗道,“他清楚特奥多尔作为雇佣兵不了解高层内部的情况,更适合做那个傀儡。”


    “对,但不全对。记不记得九年前那次事故?”


    “受科学理事会委托,但是因为朊病毒全军覆没的那次?和提拔特奥多尔有什么关系?”


    “特奥多尔是唯一的幸存者。”阿德勒继续说道,“原本为了杀他策划的事故。”


    林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那位将军可是霍尔格最忠实的信徒,所以一直在密谋除掉这个让他们家族蒙羞的私生子,他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他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对特奥多尔动手的机会。”林啸喃喃着,“那么这段时间数量激增的哨兵异常事件,也是将军的手笔吧。”


    阿德勒点头表示认可。


    “执政官一直不表态,是不是也在等着这位新任首席上任后会有什么作为?”


    “对。”


    “不完全吧老大。”林啸接着说着,“执政官现在还没有动手,是不是因为将军假借了他人之手,他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对自己的叔父动手?”


    阿德勒为他的推理鼓掌:“对了,还差最后一个原因。”


    “特奥多尔本人。”林啸的反应很快,“他需要特奥多尔去做这些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小里希特先生,是执政官阁下钦点的继承人吧。”


    “现在还不是。”


    “现在?”


    一直背对着他的阿德勒终于将全身的制服更换完毕,将配枪的腰带系好,转过身面对着他:“任命时关于感染事件的调查只是一张入场券。”


    “他能查到霍尔格的实验记录,才算是真正拥有了统治这座城市的资格。”


    林啸低着头思考了一会,慢慢开口说道:“老大,你和我说这些,还有别的意思吗?”


    “也许是闲谈。”阿德勒走向门口,“也许别有用心。”


    “我不明白。”林啸快步跟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你见过秘密警察的手段。”


    “死人是烈士。”他说,“活着的人才有榨取的价值。”


    “执政官想要不流血的手段彻底铲除自己的家族。”阿德勒没有回头,“他也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让被整个里希特家族操纵的政治体系崩溃的理由。”


    林啸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过连廊,监控室里只有几位正在值班的秘密警察。见到这些同僚,林啸反而更加紧绷。


    “去调所有高层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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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入废城区的通行记录。”阿德勒一刻也没有停留,迅速吩咐道,“重点关注科学理事会的成员,无资格的也要查,整理成文件,明天下午之前给我。”


    “密切监视这些人的行踪,出现任何异常行为立刻报告。非命令不得灭口。”


    “林,你去盯警察那边。”林啸猛然立正,阿德勒没有看他,“异常哨兵直接格杀,无需报告。尸体清理得干净点。见到特别的,可以考虑给科学理事会,你跟那个向导小姑娘指明说要见梅尔维普女士。”


    几人如鸟雀散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林啸刚要走,便被阿德勒叫住:“优先考虑你自身的安全。”


    “是。”


    夏季的第一场雨落下时,废城区的动荡才刚刚开始。阿德勒开始频繁地在地上地下间走动。


    他抽空去看了梅尔维普,告知她或许年中就能得到特奥多尔的确切消息。哨兵远在几百公里的沙漠外。他回到维尔斯特的那一天,便会是任职文件送达白塔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梅尔姐姐。”阿德勒郑重地说,“请你告诉他,可能的感染源在废城。”


    莱尔希会告知他废城的感染哨兵在何处,等待他做那个终结他们生命的刽子手。


    “反抗军内部已经分裂成两派。”莱尔希告诉他,“尤利塞斯还在坚持感染是进化的想法。”


    “那你呢?”


    “我不知道,佐伊。”她站在离尸体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她又重复了一遍。


    无人的昏暗角落里,莱尔希伏在阿德勒的背上小声地啜泣着。过了很久,她安静下来。阿德勒刚好走到了开阔地带。


    纵横交错的地底迷宫里,长明不灭的白炽灯光有些晃眼。


    光把他和莱尔希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把自己的军用识别牌摘下,放在小姑娘的手心。


    踏上返回地表的阶梯,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莱尔希,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阿德勒拾级而上,渐渐地阳光从防空洞口溜了进来。白色的巨塔就在他的面前静静地耸立着。


    白塔下,林啸换好了警察制服,双胞胎兄弟喊着他的名字,诚挚地邀请他下班后一起共进午餐。


    梅尔维普结束了她短暂的假期,在主城区的车站里仔细地翻阅着通讯终端上的文件:一份九年前的体检报告单,和一份朊病毒流行病学报告。


    核心区内,海德里希将办公桌上爱人的相片倒扣。年长的军官在他的面前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特奥多尔终于登上了返程的顺风车。维尔斯特的轮廓在天际线下若隐若现。同行的雇佣兵询问他这次的收获,他爽快地答应了同伴请客的要求。


    81号站在排列整齐的机柜间,无声地凝视着机房尽头巨大的监视器。“观测者”们的意识相连,整座城市内的光景在祂的眼底一览无遗。


    致:未来的继承者们。


    穆溪云的声音在监视器中回响,伴随着那位无名少年稚嫩的声音。她似乎在慎重地选择每一个字眼,话语间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上帝忌惮人类团结的力量,因而破坏了人类建造通天塔的壮举。”


    “过去的错误已成定局,但神的旨意并非不可违逆。”


    “我的肉/体已归于尘土,但我的灵魂将永远飘荡在城市的上空,不断回响着人类因自负而犯下的罪行,提醒后来者勿蹈前车之覆辙。”


    “继承者们,请将我们曾犯下的罪孽公诸于世。请唤醒那些在乌托邦幻梦中麻木不仁的灵魂。”


    “我们终将筑起巴别塔。”


    “为了维尔斯特的明天。”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