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寒觉得今天的灼焱有点怪怪的。


    从他坐下来吃早饭开始，灼焱就一直紧盯着他看。可他一抬头，对方又把视线错开，似乎是不敢和他对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寇寒皱眉问道。


    “没有没有！”对面的人明显一惊，疯狂摇头。


    寇寒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多问，低头继续解决自己的早饭。


    见他不再追问，灼焱才敢从碗里偷偷看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开口。


    结果直到两人都吃完了早饭，灼焱也没拿定主意。


    早饭过后，寇寒像往常一样抱着电脑看文献，时不时地在草纸上写写划划。灼焱心里有鬼，不敢在屋里待着，和寇寒说了一声之后，便去外面的田地里溜达。


    寇寒偶尔抬起头，看到窗外不远处的灼焱在田间一会儿飞奔，一会儿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只觉得天地可爱，心里软成一团。


    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寇寒垂下眼，继续看手上的文献。


    .


    到了下午，两人按照约定的计划去旁边的湖里钓鱼。


    平时他们一起走路的时候，灼焱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今天这一路，他一句话都没说。而且越往湖边走，寇寒就越感觉到他的僵硬。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咱们今天先不去了。”


    “没有没有，”灼焱连忙摇头，然后又瞥了寇寒一眼，小声问道：“表哥，你……”


    寇寒歪头看他，等着他自己说出今天这样古怪的原因。


    冬日的阳光透过枝杈洒在寇寒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灼焱看着眼前这张过分漂亮的脸，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圈：“你，你之前来过这边吗？那个湖里真的能钓到鱼吗？”


    说完，他有些挫败地挠了挠头。


    寇寒见他这样，有些好笑地回道：“没有。不过我听镇上的人说起过，这个湖很适合新手来钓。”


    “好好好，那我们快去！”灼焱说着，带头往前冲了过去。


    寇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在岸边找合适的位置，寇寒一眼看到水边像小孩子围着蹲坐的根系，拽了拽灼焱的胳膊。


    “你看，是落羽杉的根。之前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景象，没想到夏谷这里竟然就有。”


    “原来这个高高瘦瘦的树是落羽杉，很好听的名字诶！”灼焱咧嘴一笑，想到昨天夜里他拍的这些根系的照片，又想到前面不远处的那座墓碑……


    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表哥，我看这里就挺不错的，要不我们就在这里钓吧！”


    寇寒自然没什么意见，两人就地安顿好，坐下来放钩垂钓。


    这是寇寒第一次钓鱼，不过他习惯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做好准备，所以这两天他猛补了一番钓鱼的基本常识。该怎么下钩、什么情况该放线、什么时候该收线、怎么避免勾到水草等等，这样的基础理论知识他已经了然于胸。


    不到两小时，他面前的水桶里就已经有些拥挤了，而坐在他旁边的灼焱，一条也没钓上来……


    寇寒收杆的时候瞥了眼灼焱的桶，一本正经地问道：“前两天是谁嚷嚷着说自己是捕鱼高手，还说后面几天的大菜全靠他了的？”


    灼焱哪里敢说自己是被那块墓碑搞得心神不宁，手中的鱼竿细细抖个不停，怎么会有鱼上钩？


    他只好抓了抓头发，尴尬一笑：“我那是吹牛呢，吹牛……”


    寇寒看了他一眼，心中更加确定：这人有事瞒着自己的概率是100%。


    见天色慢慢暗下来，寇寒便收了钓具。


    “诶？”灼焱一愣，一边跟着收拾一边问道：“要回去了吗？”


    寇寒点点头。等都收拾妥当了，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没事啊，我没什么事情瞒着你啊。”灼焱嘴硬，眼神闪躲。


    寇寒向前跨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仅隔一拳。“看着我，重新作答。”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灼焱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甚至比他和邪恶巫师战斗时所感受到的还要强烈。


    如此的压迫感几乎令他身体里的防御机制自动启动，他紧紧握着拳，压下浑身激起的气血。


    半晌，他认输地叹了口气。


    “表哥，我，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出来溜达，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寇寒挑眉看他。


    “我，我看到……”灼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正确表达自己夜里看到的景象，便拉起寇寒的手，道：“我带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寇寒一只手被他牵着，一只手拎着满载的小水桶，脸色微红地跟着他往树林深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他们两人踩在草地上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就是那个。”灼焱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说道。


    寇寒跟着他站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哐当”一声，水桶砸在寇寒脚边，溅湿了他的裤口。桶里的水洒了一地，里面的几条鱼摔了出来，在草地上奋力地翻着肚皮。


    “表哥！你没事吧！”灼焱立刻蹲下给他擦裤口，擦了几下才发现不对劲。


    他抬头一看，寇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原地，面无血色。


    “寇寒！”他连忙站起身来，扶着寇寒的肩膀轻轻摇了摇。“你怎么了？寇寒，你说话呀！”


    寇寒直愣愣看着墓碑的眼神慢悠悠地转到他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什么拦截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宇宙定理。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话，可却一个音调也没发出来。而他的呼吸和发不出的音调一样，卡在那里，不再起伏。


    灼焱见他原本苍白的脸憋得通红，察觉到他无法自主呼吸的状态，吓得捧住他的脸，直往他嘴边吹气。


    “寇寒，你呼吸一下啊！你别憋着啊，呼吸一下！呼吸一下！！！”


    寇寒像地上那些离了水的鱼一样，瞪着眼睛，濒临死亡。


    灼焱吓得手足无措，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而下一秒，寇寒整个人就软了下去，轻飘飘地摔进他的怀里。


    灼焱又惊又急，眼泪唰唰地往下掉，一滴一滴，像突如其来的阵雨，砸在寇寒的脸上。他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掉。


    “医生！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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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


    他在人类世界待了大半年，已经不像一开始见到寇寒时那样只知道给人类“输血”了。他掏出手机，打了「120」……


    .


    市医院里，ICU门口的灯一直亮着。


    灼焱在外面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口中快速又小声地嘟哝着：“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路过的护士见他这样疯疯癫癫了大半天，怕等会儿又得抢救他，便拿了点吃的给他，安抚道：“别急，只要灯还亮着，就说明人暂时没事。”


    “谢谢姐姐。”灼焱红着眼眶接过，慢慢坐了下来。


    他是魔法师的体质，倒不会因为不吃不喝出什么问题。但他明白护士姐姐的意思，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ICU门口的灯依旧亮着，灼焱呆呆地盯着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那块墓碑就仿佛是一个魔法开关，仅对寇寒一人起作用，只要触发，便是绝杀。


    不知过了多久，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灼焱拿起来一看，是寇寒的手机在响，来电显示着「梁秋竹」。


    他吸溜了下鼻子，接了起来：“梁姐姐。”


    “诶？这个声音……是灼焱吗？怎么了，你听上去像是在哭啊。”电话那头温柔的声音开着玩笑：“怎么了？是不是寇寒太严肃了把你吓哭了？他这人嘴笨心软，脑子一根筋，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就行。他要是没时间陪你，我带你去镇上玩吧！”


    灼焱本来已经止住了哭，一听她这样温柔地提起寇寒，眼泪又涌了出来。“梁姐姐，寇寒哥他，他突然晕倒了，现在还在抢救……”


    “他怎么会突然晕倒的？你别急，仔细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我现在就过去！”


    灼焱便把他怎么发现那个墓碑、怎么带着寇寒过去看、寇寒看到之后发生了什么通通说了一遍。


    梁秋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怪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你别急，我这就过去。”


    “好。”


    灼焱挂了电话，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才反应过来：梁秋竹是寇寒的高中同学，毕业之后就一直留在夏谷工作，而且她和奶奶也很熟。


    那奶奶去世的事情她是不是也知道呢？可为什么她跟寇寒聊起来的时候，一副奶奶还好好活着的样子？


    难道奶奶其实没有去世，那个墓碑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是什么特殊的仪式？又或者是什么重名的人？不然那些奶奶打来的电话、发来的语音和照片又该怎么解释呢？


    可如果墓碑是假的，那寇寒又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过去？


    灼焱来回擦拭着手中寇寒的手机，等待着梁秋竹的到来。


    .


    梁秋竹挂了电话，连衣服都没换，在家居服外面套了个大衣就开车往市医院赶。


    一路上她都在后悔，应该早点告诉灼焱的。


    她没想到从不去湖边溜达的寇寒会心血来潮带着灼焱过去钓鱼，更没想到灼焱会发现那块隐蔽在树林深处的墓碑。


    她有考虑过要不要告诉灼焱，可这两人刚认识不久，她怕会有什么变故，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寇寒越好。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