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作品:《春风不渡少年郎

    夜凉如水,太子府陷入沉寂。


    陈臻的院落最好辨认,那是整个太子府最气派的地方,有人乘着夜色闯进这方天地,月光倾泻,照亮这人的蓝色衣袍。


    他身形诡异,躲过无数潜藏在太子府的暗卫,轻而易举来到陈臻的卧房。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呼吸平稳,来人勾唇。


    都说太子臻不善武,平日出行都是靠着那沈家女,这太子府的暗卫也不怎么样,连沈家女一根汗毛都比不上,看来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他挑开床帐,毫不犹豫举起手中尖刀往下刺去,陈臻仍然安睡。


    一双手如鬼魅般自被子伸出,闪电般扣住了男人的手,寒刀离陈臻的胸口仅有毫厘,再不得前进半分。


    西宥抖开被子爬起来,一只手抓着那人的手,另一只手则撑在陈臻肩上,她呼吸沉静,看向来人。


    “你是何人?”


    男人咧嘴一笑,笑容中有诡异的寒意渗出,“你猜出我要来?”


    西宥冷冷看他,力气加重,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在屋子里响起,她伸手接住那把掉落的刀,道:“我问你是何人。”


    他的骨头碎了也没有皱眉,反而笑容越绽越大,“我谁都不是。”


    “那太好了。”她同样咧嘴,有淡淡的疯感自她笑容中透露出来。


    西宥翻身下床,将那人锁在地上,毫不犹豫往下刺,她的白裙再次染上鲜血。


    *


    太子府毫无预兆燃起火光,于文自卧房出来,元山打听完消息回来,对他说:“回世子,是有人想刺杀太子,不过被沈姑娘就地正法了。”


    于文皱眉,“这个时间她怎会在此?你可看仔细了?”


    元山点头,“沈姑娘一身血,必是她出的手无疑。”


    “太子府也并不安全啊。”于文说着,习惯性看向墙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他立刻收回视线,摆手挥退元山,颇有些心不在焉走回房。


    沈姑娘已有许久不来,她莫不是忘了他?


    *


    西宥回到家,发现自家府上也是彻夜燃着灯,她径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沈远扬负手站在她院子前,他一身的凉意,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西宥抿嘴,沉默着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沈远扬转身面对她,不出意外看到她染血的白衣,他的眸子沉下来。


    “西西,”他语气更沉,“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西宥扯了扯她的长裙,莫名感到烦躁,她已经厌倦了不能把裙子弄脏的这一条铁律,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沈远扬要这么要求她。


    “爹,这次是有人要对阿臻下手。”她张嘴解释,心里仍不免涌上躁意。


    沈远扬无声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


    西宥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我今晚把它洗干净就是了。”


    “在你眼中,那些人命算什么?”沈远扬问,“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吗?”


    “我没有滥杀无辜。”


    “杀人的刀举起一次,就再也放不下了。”


    西宥固执地看向他,“那就一直握着。”


    “……”


    沈远扬这才明白自己年轻时错得有多离谱,那些年的出征他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家,这才让西宥有样学样。


    怕自己不幸离开人世西宥会被人欺负,所以不遗余力教她武功,怕自己走后她孤苦伶仃被人排挤,便放纵她和那几位身世人品都还不错的少年交友。


    到头来他虽然是活着回来了,却得到了一个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且身后有无数人庇护因此无法无天的女儿。


    她不怕死。


    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没有人能做到运筹帷幄,她却相信所有事都在她的掌控下,这种人一般是聪明到了极点的人,然而历朝历代,这种人都活不长久。


    因为极度的自信即是自负。


    他希望他的女儿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哪怕碌碌无为,只要不像他一样在战火连天的时代疲于奔命。


    她怎么就不懂呢?


    *


    西宥抱着锦盒上了西院,再次跑空,她忍无可忍,杀到陈臻面前,问:“世子文人呢?你不是说在西院吗?!”


    陈臻护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回答:“原来的院子收拾好了,他又搬回去了。”


    西宥气呼呼地踹他,“那你不早说,看我跑来跑去的很好玩吗?!”


    她转身欲走,陈臻在她身后叫住她,他手里拿着一罐东西,“你拿回去抹手上,我猜你夜里又被罚着洗衣服了。”


    西宥接过去上下抛着玩,轻哼一声:“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等忙完,我给你买福祥斋的糕点赔罪。”


    西宥挑眉,努嘴道:“行吧,你忙完差人来叫我。”


    她说完,欢快地离开。


    陈臻笑着摇头,目光落到案前的文书上,视线顿沉,他着手挑开上方覆盖着的书,抽出底下的纸来。


    大虞朝明文规定,有出征准备的将士无需守孝,以绵延后代为重。


    这是出于对一个家族能否不断代而做出的考虑,在战火纷飞的那个年代,死的人比活的人多,没有人有心情考虑守孝,他们想的多半是他们这一走,归期不定,必须要为这一脉延续香火。


    时至今日,这条规定仍然没有废除,因为大虞还有仗要打,还要死很多人。


    安平侯贺执墨,恰逢及冠之年,身上战功赫赫,执掌一方军队,若是大虞需要,他必将拨军出征。


    陈臻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将军,讨厌有本事的将军,讨厌……有意求娶西宥的将军。


    *


    元山正在接受校验,前些天那名刺客无声无息潜入于文房中,长平军中有人表达了不满,羽卫副统领丘荣收到指示,连夜策马而来。


    爹的,他可太兴奋了!


    元山统率羽卫太久,是时候让位了,他丘荣蛰伏这么久,就为了今天!


    他!丘·誓死守卫世子·荣,今天就要打败元山,成为站在世子身边的第二人!


    元山瞧丘荣拿出他那把重剑,嘴角抽搐,“你特娘的这是想要我死啊?”


    丘荣这把重剑轻易不出场,一出场必见血,毕竟他这一剑下去轻则脑震荡,重则不治身亡,战场上谁见了他这把重剑都怵,见他跟见鬼一样。


    丘荣兴奋龇牙,“快来吧首领!我还急着回去交差呢!”


    是急着把他顶下去吧……


    元山抽剑,对着他的长剑发愁,这还打个毛啊?


    于文静坐在一旁,抬手捏了捏眉心,昨夜又做梦了,他今早险些起不来。


    “开始吧。”他淡淡摆手。


    丘荣手持重剑劈来,不须使什么招式,也能让元山耳目一震。


    太吃亏了!


    当着世子的面,如果他真的落了下风,恐怕就真的要收拾包袱回去南部了。


    元山咬牙,他才不要回去!!!


    两人战得愈发激烈,于文轻轻摇头,端起桌上茶杯。


    余光中瞥见墙头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文侧头去看,不期然撞进少女晶莹的双眼。


    西宥双手扒着墙头,只露出一双偷窥的眼睛,见于文看过来,她弯起眼,似乎在笑。


    她来了。


    于文莫名觉得委屈,转瞬又觉得自己的委屈来得莫名其妙。


    她并不想打扰正在激战的两人,只静静地扒着墙头偷看,似乎是觉得累了,她露出了一个头,半边身子挂在墙上,只有手臂在撑着。


    于文起身走过去,朝她伸手,“要下来吗?”


    她笑嘻嘻的,问他:“你又要叫元山吗?”


    于文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奈,“姑娘明知道我上不去的。”


    丘荣一个踉跄,刀偏了几分,他瞪大双眼去看元山,眼底写满震惊,什么?谁上不去?上不去哪?是那堵墙吗?啊?


    元山已经见怪不怪,他打心底里感谢西宥的到来,丘荣这回可算是要栽了,毕竟他还没见识过世子的一番鬼话。


    西宥眼珠一转,笑着说:“世子文,我有东西给你。”


    于文好笑道:“是什么?”


    她指着丘荣手上的重剑,说:“但我要玩一玩他的重剑。”


    于文扭头看了眼面目狰狞的丘荣,不置可否,“那你要给我什么?”


    西宥两手一拍,“你等着,我拿给你!”


    她说完,人往下跳,院子里的人再见不到她。


    丘荣痛苦跪地,再无法举起重剑,要不是元山还在看着,他真想以头抢地。


    天娘啊!他就这么被卖了!这是他们赏罚分明的世子吗?呜呜,他的剑……


    元山摇头,可怜的娃啊。


    西宥抱着锦盒翻身过墙,稳稳落地,元山照旧在后面鼓掌,西宥笑着回应:“谢谢元山!我以后会更加努力!”


    她把盒子递给于文,疑惑地看向元山,“你们分出胜负了?”


    丘荣仍然跪地不起,元山抬脚踢了踢丘荣,看出他已了无战意,他便点头,“是的,他大败。”


    于文着手欲打开,西宥连忙伸手按住,“等晚上你自己在房间里看不行吗?”


    于文笑着点头,“好。”


    西宥呼出一口气,差点暴露了。


    西宥咧嘴看向丘荣,“世子文已经答应我了,把剑给我吧。”


    丘荣咬牙,把剑递过去,说:“非是我看低姑娘,实在是我这把剑太……”


    西宥轻松拿起重剑,还左右手拿着掂了掂,见他没下文,追问道:“你这剑怎么了?”


    丘荣表情崩坏,他抬手捂脸,呜咽道:“没什么!”


    西宥偏头看于文,“我可以用这把剑和元山玩吗?感觉会很有意思。”


    于文摇头,“不行,刀剑无眼。”


    西宥伸手打断他,“其实我还给你带了样东西!”


    于文挑眉,勾起唇示意她往下讲。


    “但你得让我和元山过几招。”


    沈姑娘眉眼弯弯,嘴角分明就擒着坏坏的笑,这是她要做坏事的征兆,可她的脸很乖,是极具欺骗性的乖。


    她给他带了什么呢?


    于文垂眸,这么多天不见,她会给他带什么呢?


    要答应吗?


    “世子文?”她又在唤他,语调上扬,像请求,又不像请求,她从来不会征得他同意再做事的。


    ……是撒娇。


    于文轻笑出声,抬手掩唇,道:“你还带了什么?”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西宥得意弯唇,眉眼轻眨,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她眼中闪烁,她的笑比头顶的艳阳还要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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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嘿嘿一笑:“我带了我的思念来,这么久不见,我又想你了。”


    耍完于文,她笑着朝元山举剑,“来吧元山,世子文已经同意了。”


    元山悄悄去瞄被她这一句话哄得眉间满是笑意的于文,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世子呀,沈姑娘分明就是在耍你啊!


    *


    重剑打得很畅快,西宥把剑还给丘荣,想着要不要也弄个重剑玩玩,她坐下,撑着下巴看丘荣,好奇道:“你是什么人?”


    丘荣去看于文,于文轻轻颔首,他便答道:“属下是羽卫副统领丘荣。”


    西宥挑眉,“你是来和元山一起保护世子文的吗?不行哦,世子文有我罩着了。”


    丘荣:“……”


    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这于礼不合。”


    西宥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她抬手去擦,“反正世子文没意见。”


    “姑娘不若早些回去休息。”于文递来一手帕。


    西宥接过,又打了个哈欠,她连连摆手,“昨夜我没休息好,你们不用在意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见没人有动作,她撇头看于文,“世子文?”


    沈姑娘最会使唤人。


    于文无奈叹气,道:“元山,你的校验还未结束,继续吧。”


    丘荣狠狠握拳!太好了,他就知道世子还是赏罚分明的!


    元山无奈拔剑,丘荣提起剑,眼里燃起斗志,“来吧首领!这回我不会再分心了!”


    于文摆手示意开始,丘荣确实说到做到,这一回他无比认真,元山打得有些吃力,他真的讨厌重剑!


    西宥支着下巴,原本是在认真观看他们的招式的,但看着看着眼皮就不自觉合上了。


    昨晚真的太累了。


    撑着睡觉太累,西宥头一点,直接趴在了桌上。


    于文偏头看她,只看见她乖巧的马尾,安安静静的落在脖子上。


    她很少有这种时刻,几乎他能见到的都是富有活力的、爱笑爱使坏的她,那马尾也总是跳跃着的,绝不会安分停留在某处的。


    昨夜……


    于文想知道她是如何将刺客斩杀的。


    正想着,他余光瞥见有一断剑朝他飞来,他下意识挑动指尖。


    “啪!”


    折扇直直打向断剑,于文一愣。


    西宥换了个姿势睡觉,她乖巧的睡颜给人一种绵软可欺的感觉,唯有她紧绷的肌肉告诉于文,其实她并没有完全陷入睡眠。


    元山拿着断剑跪下,“属下该死!”


    把剑劈断的丘荣汗如雨下,也跟着跪下,“属下该死!”


    于文抿唇,武器受损,这算是很严重的失误,元山并没有过关。


    西宥微微睁开眼,去扯于文的袖子,声音还略显迷糊:“元山的剑刚刚被我劈坏了,你要怪他吗?”


    话音刚落,她眼一闭又沉沉睡去,手无力地垂在桌上,于文的左手被迫跟着她落下,他的手背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他的心跟着一跳。


    沈姑娘……


    沈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在为元山求情吗?


    于文看向地上的断剑和折扇,又扭头去看战战兢兢的元山和丘荣,再次抿唇。


    没有提前发现武器有问题,导致在战场上失势,元山确实没过关。


    少女微凉的指尖忽然勾住他苍白的手,是无意识的举动,他的心却在那一刻狂飙,所有理性如潮水般褪去,他的世界只剩下她微凉的手指以及她微微拧起的眉。


    沈姑娘在烦什么呢?


    于文的心不自觉软下来,沈姑娘的烦心事如此多,他总不好再平添糟心事扰她清静吧?


    *


    日头下沉,于文耳力甚好,他从那沉稳的脚步声中辨认出那是陈臻,他正苦恼该如何叫醒西宥,西宥却幽幽转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抓着于文的手,她立刻心虚地收回手。


    于文见她有意避而不谈,无奈垂眸。


    西宥咽了口唾沫,莫名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她抄起折扇,连声道:“我道歉我道歉,世子文,我明天过来给你赔罪。”


    于文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姑娘又要带你的思念过来吗?”


    西宥颇感理亏,急忙摆手,“才不是!”


    陈臻在门口停下,西宥注意到他,扭头对于文说:“我明天来找你。”


    西宥说完,朝陈臻走去,陈臻伸手去拿折扇,低头看她,“怎么瞧着你精神了许多?莫不是又捉弄人了?”


    西宥抬脚踢他,“我是那种人吗?”


    陈臻笑着应下,“那是我说错了。”


    西宥走到他前面,倒着走路,俏皮的马尾在晚霞的照耀下像跳动的精灵,她笑嘻嘻问:“阿臻,你想弄把重剑玩玩吗?”


    陈臻低笑,朝她伸手,“过来,前面有石头。”


    她转头,前面确实是有一块大石头,她换了个方向走,复又问:“那重剑呢?”


    “你想要我什么时候不给你?”


    他笑,直直望进她的双眼,心里想着她估计又要恼了。


    果然,她气鼓鼓看他,是真的恼了:“是你想要!”


    陈臻笑得不可开支,不住点头,“好好好,是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