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是万万出不起这个钱的，别说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也供不起，这还只是学费，书本和笔墨纸砚的费用才是大头，赵家凭空变不出钱来。


    赵承祖原就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心里更没有别的失望等情绪想法。


    而赵宝珠想让两兄弟上学，是想让他们以后有更多的选择更多的可能，希望他们家将来不是跟现在父母这辈似的，只吃得上粗茶糙饭，时时都有饿肚子的风险。


    赵宝珠每天夜里都觉得嘴巴发苦，寡淡无味，她偶尔摸摸自己的小脸儿，照照模样，都看得出这是一种没气色的白，而不是红润光泽的蓬勃生机，即使甘露灵水能在一定程度上调理自己，但那毕竟不是饭，不能让她鲜活地生长，他们一家人缺的是肉，是蛋白质，是能让人有精气神的油脂食物。


    另外，赵宝珠一直清楚，只有赵承祖赵继宗两人去上学读书了，自己以后“认字”才说得通，顺理成章，穷人难，穷人家的女儿更是难上加难。


    赵宝珠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这辈子投的是个男胎，自己排除万难都要去读书，去参加科举，去做官！士农工商，士在最首，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上辈子自己能在千军万马的高考中杀出重围，未必这辈子就不行了，然而没有如果，她如今就是心气儿再高，都要屈服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之下。


    有什么办法？依旧只能慢慢筹划，在艰难的条件下，博一条最好的出路。


    这是赵宝珠这辈子的志气。


    兄弟俩带着赵宝珠看了画糖人，看了斗蛐蛐儿比赛，赵宝珠瞅见大榕树下有个挑单子的，几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围着那里看。


    赵宝珠挤进去看，看了一圈，脆声脆气问：“这是什么呢？”


    那货郎见个三寸丁的娃娃过来，咧嘴一笑，“姑娘家用的胭脂头油和香粉儿，小闺女，你现在可还用不着！”


    赵宝珠哦了一声，化妆品啊，眼睛眨巴眨巴看过去，忽然想起来，周氏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她娘冬日里脸上总是干干的，头发很枯，手上也粗糙。


    赵家兄弟还都是半大少年，也没有姑娘避他们，况这里是乡下地方，规矩不多，那三个姑娘就继续在挑担前摸摸看看。


    一个圆脸姑娘说：“老板，我们一人挑两盒，你可要算便宜些，不然我们就去方家的杂货铺里买了。”


    赵宝珠耳朵竖了竖，姓方，开杂货铺，或许是堂姐的那个未来丈夫？


    “哟姑奶奶们，指定给你们少，方家铺子哪里有我这实惠！我这儿的东西也不比他那儿的差！”


    三个姑娘选好东西，老板一人给优惠了点，另一个姑娘嘀咕，“方家铺子这几年年都是那几样，你这新鲜的东西多我们才来买。”


    老板子笑着应和，“可不是！我这胭脂膏子，是京城那边来的货呢。”


    几个姑娘笑嘻嘻拿着东西走了。


    赵宝珠有心想买一个回去长长见识，买个两手空空，囊中羞涩，“哎！”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背，不看了不看了。


    没一会儿，那卖货郎挑起担子，走街串巷叫卖去了。


    赵承祖以为妹妹很想要，就说：“等你长大了，哥哥给你买。”


    “好哇。”赵宝珠热情地应，少年要有目标才能进步呢，给妹妹买胭脂水粉也算小目标！不能打击。


    赵继宗边走边同他大哥说话，说：“刚才那人说的姓方的，就是大姐姐的夫家吧！不然镇上难道还有两个姓方的家里都开杂货铺的嘛。”


    赵承祖笑：“大约是的。不过我们不能去人家铺子，不然叫人笑话。”


    赵方两家结了亲，已经算是亲戚，他们要是贸然上人家家里，人家就需要招待他们，然后还有打发回礼。或许人家面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好点儿的觉得你不懂事不知礼，坏的只当你穷人上门骗吃骗喝，打秋风的。


    赵承祖是长子，年纪算不得很小，这些人情世故，都是懂的。


    三人拐着弯，故意避开了方家的铺子走。


    避开了方家人，没承想又碰上一个认识的，却是那日说要买赵宝珠的那家，李有田的族亲。


    因为家中有百亩田，李家算得上是个小地主。


    遇见的便是李家媳妇，你道她那日为何要买赵宝珠？却是她男人，私下里，有个不为人知的见不得人的癖好，那男人最爱那些长得干净的小女孩，那日，对方在席上见到了赵宝珠，那眼睛便露了精光，回头便吩咐媳妇去将人买回来，她便依言照做。


    这妇人早知道丈夫的事，不是头一次处理这等事，上月，她屋里就弄死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心里还骂人从小狐媚学得一身勾引的做派，死得好。接着便皱起眉，让人把尸体一裹抬了出去，对外说是生了热病死了。


    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把自己当成了那一等的上等人，仿佛那些穷人只配任她摆弄，使唤，死了都不算个事。


    这会儿，她捏着帕子甩手走在路上，旁边跟着一个挎着篮子老婆子，正是当时上赵家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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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二人一见面，就认出赵宝珠来，那老婆子一下将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拉得老长，随即凑到她主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家妇人板着一张脸，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是鄙夷与轻视，将赵宝珠三兄妹打量了几眼，便轻轻巧巧开口说：“你家里倒不知好歹，本想带你去过好日子，却拿乔作样，殊不知进了我家是去吃香喝辣的，这等福气不珍惜，日后只能是个穷酸命。”


    赵宝珠脑子里一下蹦出上辈子看得某部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于是嘴巴一咕噜，就脱口而出：“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李家妇人气得眼睛一翻，尖刻骂道：“不知好歹的小*浪*蹄，赶明儿叫人把你卖到那下三滥的地方去！”


    下一瞬，赵继宗像个野兽一下，轰地冲来过去，拦腰将人撞上！


    拳头噼里啪啦往对方身上招呼，咬牙切齿说：“叫你骂人！我打死你！”


    那老婆子急了，去拉人，对着赵继宗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嘴里狠狠骂：“有人生没人教的狗崽子，也不看看是谁你就敢打，明儿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二哥！”赵宝珠急得跑过去要帮忙，赵承祖怕妹妹被人打到，一把把人搂到一边，自己冲了上去！


    赵宝珠急得跺脚，只能大声喊：“来人呐，救命呀！有人打小孩子了！”


    这街又不大，临街都是住户，听见声音，一会儿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已有人去拉架，赵宝珠忙大声说：“我和哥哥走在路上，这人跑出来说卖我，说把我卖到下三滥的地方去！”


    嚯！谁这么缺德，难道是人贩子？！等将人拉开，有认识的人一看，认了出来，“这不是李地主家妇人嘛？”


    李妇人回过神来，就是一惊，坏了！连忙站起来，冲着那婆子呵，“快起来，回去！”


    赵宝珠跑到两兄弟身边，见他们脸上都有伤，又心疼，又生气，她这小孩子的身体控制不住情绪，险些哭出来。


    两兄弟忙去哄她，赵继宗恨恨说：“回去告诉爹！他们欺负人！”


    他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五指巴掌印子。


    赵宝珠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哭，却也把那李家记恨上了。


    三兄妹很快回了家。


    等周氏看见两个儿子这副模样，问起缘由，却是感冒三丈，三个孩子没哭，周氏转头在赵大河面前却流了泪，“那李家人，欺人太甚，连孩子也动手，简直畜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