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明明仅有八岁，倒已经有了如此城府。


    李民不禁感慨若是他今日未摸过她的脉，恐怕她还会一直瞒下去。


    可惜，就算潜龙在渊，是龙不是凤。


    女子终究不能成为真龙。


    李民惋惜的望着穆清。


    他一想着那些穆清交给他的医书还有在安平过的安逸日子，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忍。


    特别是再联想到安平的百姓，李民心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的。


    明明箭在弦上，他没由来不想射出，而是默默将箭放了下来:


    “今日一事，就当我没摸过脉。”


    李民昨日心切，见到穆清昏倒就搭上了手顺势摸了穆清的脉。


    男子生于寅，寅为木，阳也。


    女子生于申，申为金，阴也。


    故男脉在关上，女脉在关下，是以男子尺脉恒弱，女子尺脉恒盛，是其常也。


    他反复摸了几次脉。


    穆清的脉象尺脉、关脉在脉位上偏沉，在脉力上偏弱，符合十二岁女子之前的脉象。


    李民一时，又细细查看了穆清的手掌明显和男孩的不同。


    他正要摸另一只手的脉象时，恰好被打断了。


    可是他从医几十载，又怎么可能分不清男女的脉象: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他人。”


    “不必，日后我会走到台前来，只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


    李民看出了穆清的性别，这是穆清醒来后就猜到的。


    李民是一位医者，还是技术高超的医者，穆清喝的药定是李民对症下药来抓的。


    这个时代的医师都会望闻问切，只要李民一把脉，穆清的真实性别就会被李民知晓。


    瞒了八年了，穆清倒也累了。


    一开始瞒着仅仅是因为男子的身份在这个时代比起女主方便许多，无论是出门做穆清想要做的事，还是在盛京扬名。


    可以说穆清的神童之名能在盛京传遍甚至传到了其他名人口中比如李民，这个先决条件得是穆清是个男的。


    若穆清是个女子，不必说神童之名，穆山是不会这么大肆炫耀穆清的聪明才智。


    毕竟从穆山给她读的四书五经还有各种科举的书籍开始，穆山就想过将来穆清长大要让她通过科举为官。


    而穆清在盛京的传闻虽然夸大，但也大多也和什么状元之资沾上点关系。


    科举是针对男性的平等，在这之中，没有女性。


    无论是这种看似平等的不平等还是说不允许女官的出现都是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


    穆清深刻清楚着一开始若是以女性身份入局，这枷锁会有多大。


    怕只会是深居闺阁，寸步难行。


    穆清没有想过要隐瞒性别，用男子身份活一辈子。


    安平没有女吏，穆清就允许府衙广招女吏；


    安平不许女子抛头露面，纺织厂就只招收女子；


    若这天下没有女子把持政权，那她穆清偏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所以在李民把脉发现自己为女子时，穆清淡然一笑。


    穆清的回答显然出乎李民的预料，他知道穆清为安平女子所做的一切。


    可是天驰并非只有安平这一方天地。


    李民没有再讲，只当穆清说的是玩笑话罢了，若是真以女子身份掌权，各大势力怕是会率先集火安平。


    安平对于李民来说，他已经将这处城作为了未来养老的宝地，若是抛开性别不淡。


    穆清早就胜过大多掌权之人，李民想着穆清做的一桩桩利民之事，默默的揭过了话题。


    之后，他便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


    穆清和李民隔得远，一开始她自说了一句话后就又放下帘子。


    若真是时疫，穆清恐怕此时已经被感染了，穆清拿起布握住口鼻咳嗽着:


    “是非时疫，这件事我已交给沈陌言去办，安平的医师不多，义诊会在明日结束。


    届时若是时疫我会自行隔离，李老，你的年纪大了，再感染风寒身体不好，记得平日多用酒精消毒，还有出门时可戴面罩出门……”


    沈陌言办事，穆清自然放心，只要今日一过，消息应该就会出来了。


    她其实对自己感染风寒这件事不太担心，还在初期就发现了自己染病，治疗起来会简单很多。


    不过像李民这样的老人，还有再小些的小孩，还是需要多加注意。


    尤其是发热。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退烧药，完完全全靠物理降温。


    穆清简要嘱咐了李民一些注意事项，告知其如何防疫。


    要是时疫真来了，冲在前线的就是这一批医师。


    穆清不可能阻止他们不去救治其他百姓，也就只能好好预防。


    穆清的话再简要，听到李民耳中，他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小孩，怎么生病了还说那么多话。


    生了病就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李民认命般给穆清倒好热水，眼看着穆清喝了不少他才放心离开府衙。


    一离开府衙，他就招来了候在穆府百米之外的卫九:


    “从今日开始，你不得离开安平半步。”


    李民往屋内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不再是面对穆清时的无奈，而是一脸冷厉。


    卫九有一齐技，可听清隔墙之音，无论百米。


    卫九护他左右，他知卫九背叛谁都不可能背叛他。


    可是万一呢。


    李民不敢赌这个万一。


    在卫九听到他和穆清谈话之时，李民就应该像那日假死离开流民军杀了其他卫一样杀了卫九。


    可是李民心软了。


    他第一次发现在穆清的影响之下，自己这颗坚硬的心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心软。


    无论是继续留在安平的选择，还是没有杀掉卫九，李民都清晰的发觉自己的改变。


    他迅速离开了安平，然后回到医馆配药。


    一旦时疫发生，药只缺不多，他得趁着这几日联络故友买一些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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