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兆半躬着腰，脸上表情变化得极快，像在内心挣扎着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


    喉结滚动时。


    他深呼吸了一下，对安絮说话又换了副面孔。


    眉头收拢，语气平和，甚至于透出那么一点不着痕迹的温柔。


    丝毫不带攻击性，堪称比变脸还快的速度。


    吴敏翻了个白眼，往后退，特意给他们俩隔开私人空间，免得又被冷刀子剐。


    “你不是，要找你的……那个小仓鼠吗？”


    陵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捉摸不透的表情。


    小胖？他知道小胖在哪。


    安絮快要合上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嘴巴太渴，他有点没力气。


    食指从陵兆披上的外套里伸出，扯了扯他的衬衫。


    示意他继续的意思。


    陵兆单手把人稳稳托着，垫在自己的腿上，挠了一把头发。


    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罕见的尴尬，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我倒是知道它在哪，不过……”


    安絮很累，他并没受伤，那只变异种压根没碰到他一分一毫。


    是由于肚子饿到没力气。


    他没成想陵兆奇奇怪怪的行为是以为自己要死了。


    刚才被变异种那么一吓，他头晕眼花的，想和吴敏说话，但陵兆搂得太紧，他没机会开口。


    只能眼神对视。


    她默默趁陵兆不注意，把果子递给了安絮。


    气氛太严肃，吴敏有点不好意思打破，如果在对方哭得伤心绝望之际告诉他，安絮没问题呢，只是低血糖了吃点东西就好。


    怀疑自己会被灭口。


    吴敏围观着，神色别扭的男人究竟要说什么，她也有些好奇。


    陵兆闭上眼。


    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不清楚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究竟有多长时间。


    全身已然僵硬麻木。


    他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随之清了清嗓子。


    “就是我。”


    “你找的那只小仓鼠，是我……”


    安絮正在吃着果子，恢复了些许体力，脸色也不再是令人误会的苍白。


    他小小呼了一口气，踌躇不定，抬眸凝视对方的脸。


    吸引他注意的是陵兆微微发红的耳朵，不知是天气太热晒的，还是因为窘迫。


    “啊？”


    安絮蜷成一团，藏在男人西装外套下的小腿有轻微的抖动幅度。


    他刚想问问对方是不是误会了，自己只是低血糖，不会死的呀。


    还有什么叫小仓鼠是陵兆？


    另一个人却是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陵兆以为安絮现在处于回光返照的阶段。


    吓得忙不迭把一切隐藏的秘密都一股脑抖搂出来。


    “我没骗你。”


    怕安絮不信，眨眼间，陵兆的身体在两双眼睛注视下骤然消失。


    层层叠叠的衣服平整地飘落在了地上。


    “吱吱……”


    紫色的一团从衣服里钻出来，是安絮熟悉的小仓鼠。


    黑色豆豆眼仰视着比自己体型大了许多的少年。


    “吱！”


    蓬松柔软的毛发下，它耳朵更红了。


    安絮吃过东西，有力气坐起来。


    眉眼欣喜得弯了弯，清透干净的眼眸里装满了很明显的开心。


    甜腻的浆果汁液还有少许附着在他的唇角处。


    肯定是很甜的味道。


    陵兆此时的大脑仅有指甲盖小，宕机了，还没想清楚安絮嘴巴上的是什么东西就被高高捧起。


    距离缩近，少年的眉眼清晰。


    “小胖？”


    安絮激动的把小仓鼠捧在手心里，很轻地摸了一下它的肚子，很软。


    看本来虚弱不堪的少年突然焕发生机，陵兆愈发确定是自己的付出努力，赢来了安絮的求生欲望，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它耳朵红，有点不太高兴，但忍住内心的别扭。


    “吱吱……”


    「就让你摸一下，多了可不行！」


    安絮难以置信捧着紫色小团子，嫩白手指摩挲着捏了捏，又揉了一下。


    他恢复精神，坐直身体。


    屁股底下是陵兆的外套，很贵的材质，此时只能当作一个屁股垫。


    安絮似乎已经没事了。


    陵兆不清楚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居然有那么大威力，能让濒临死亡的人重新恢复生机。


    它有点得意。


    不过就在这时，安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微微低垂着脑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失落。


    眉梢蹙起，有点为难的语气。


    “可是，你怎么会是那个讨厌鬼呢……我不喜欢他。”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凝了一层冰。


    听到这话，小仓鼠仿若被浇了一盆凉水。


    它一下子愣住了。


    灵动的黑色豆豆眼怔怔地望着少年，身体也变得僵硬。


    “他说不喜欢……”


    它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它迫切地从安絮的眼神中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得到了答案。


    安絮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都过得很糟糕。


    陵兆想起自己曾经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称呼少年为“灰扑扑的小老鼠，脏兮兮的小老鼠，低劣的暂住民……”


    回旋镖终究还是打到了自己身上。


    它尾巴无力地垂下，神色变得恹恹的，耳朵也耷拉着。


    “吱吱……”


    很小声的叫唤，类似告别。


    它从安絮手心跳下，疾风擦过耳边，也就忽略了少年后面说的那句。


    “可是我觉得你也是一只很好的鼠鼠……”


    它耷拉着脑袋往沙漠里走，耳朵无力地贴在脑袋两侧，尾巴也垂在身后，毫无生气地随着步伐晃动。


    小小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显得如此孤独和渺小。


    陵兆耳边回荡着少年的话，循环播放，它臆想得愈发尖锐的语调：「讨厌鬼，讨厌鬼，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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