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王文茵真恨不得咬自己舌头一口。赠送玉佩代表什么含义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原本莹润的玉佩拿在手上跟烫手的山药一般，她忙不迭退回去。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这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玉佩双手奉还给文安世，可他却没伸手，眼里带笑看着她，“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这是我交的学费，你可不许耍赖。”


    王文茵瞪眼，“我不耍赖，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这玉佩你得收回去。”


    文安世眨眨眼，“那可不行，我不能白占你便宜，请先生教书也是要给束脩的，知识付费嘛，我懂得。”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文茵算是知道了，她咬了咬唇负气道：“玉佩又不能当钱花，拿去典当说不定还要被人质疑是偷来的，这玉佩还不如黄金呢。”


    “你喜欢金子？”


    “谁不喜欢金子？”


    文安世促狭笑道：“这样吧，这块玉佩你先留着，待我攒够金子再来找你换回去。”


    王文茵终于发现某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是个耍赖高手，她在他面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不服都不行。


    既如此，她便顺他的意，落落大方把玉佩收入囊中，笑了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拒绝就太矫情了，你也知道我是很爱钱的。”


    文安世嘴角一勾，“学费我已经交了，轮到你告诉我什么叫生态系统了。”


    王文茵将文安世带到稻田、池塘与树林的交界处，指着四周给他介绍：“生态系统简单来说就是生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并在一定时期内处于相对稳定的动态平衡状态。生态系统可以非常小，就像这个小池塘一样，也可以非常大，比如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注1】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妻买下了一块荒地，这块地的土壤十分贫瘠，又干又硬，于是他们便开始着手改造这块土地。先是挖了一个池塘，然后弄来很多蚯蚓疏松土壤，接着又种了很多树苗。他们的目的是物种的多样化，于是又抓来鸡鸭牛羊和怀孕的老母猪，一年后农场便步入了正轨。”【注2】


    “这一年他们的农场大丰收，动植物的数量多达上百种，母猪也下了猪仔，散养的鸡下的蛋让他们得到了第一笔收入。于是他们又扩大了农场的养殖区，还种植了覆土作物重建土壤，覆土作物又为牛羊提供食物，牛羊的粪便反过来加强了土壤的健康。所有的动植物在这个农场里和谐共存，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态平衡系统。”【注2】


    她讲述的时候语调柔和，娓娓道来，像是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副世外桃源的画卷，文安世感到心脏扑通一跳，他有点神往这样的生活。


    王文茵却话锋一转，“正当他们以为自然如此美好之时，现实却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文安世的心跳漏了一拍，下颌不自觉紧绷。


    “农场里的鸡鸭引来了郊狼，鸡鸭损失惨重；辛苦种植的水果成了小鸟的口粮，秋后收成惨淡；更可怕的是肥沃的土地导致蜗牛泛滥成灾，果实严重减产；而持续的干旱加上鸭粪的营养过剩亦令池塘的有害藻类爆发，殃及池鱼大量死亡。”【注2】


    文安世的心揪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王文茵看着他，忍着好笑，眨了眨眼道：“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一旦被破坏后便会通过自我修复找到新的平衡。很快他们就发现鸭子喜欢吃蜗牛，几个月时间泛滥成灾的蜗牛都成了鸭子的盘中餐，而鸭子的粪便又成了果树和农作物的肥料。失去了鸭粪的营养，藻类便不再疯长，池塘的生态又恢复了平衡。”【注2】


    “在那之后农场又爆发过牛羊的粪便导致蛆虫数量不可控制，种植的粮食令地鼠繁殖过剩。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鸡能消灭蛆虫，于是他们又养了几条狗来保护鸡群，郊狼吃不到鸡便去祸害地鼠，即便是有害的地鼠也有好的一面，它们打的地洞可以帮助土壤通气。”【注2】


    “庄稼越健康，蚜虫就越多，水果越美味，啄食的鸟儿就越多，可当农场的物种越来越丰富后，一切的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蚜虫的天敌便是七星瓢虫，老鹰的加入让鸟儿数量锐减，自然用自己的力量最终形成了生态的多样性平衡。”【注2】


    “当暴雨来临时，茂盛的覆土植物吸收了大量的洪水，避免了水土流失。而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微生物又在悄悄的分解腐烂的生物，将之化作植物的营养反哺自然。万物生生不息，死去的重归大地，新生的迎接朝阳，这就是自然的规律，而我们都是世间的过客。”【注2】


    一阵寒风吹过，将挂在枝头的一片枯黄落叶送到他们面前，文安世伸手接住了。他从不曾了解过一片落叶的价值，但她却告诉他，世间万物相互关联，落叶归根后化作春泥便是来年新枝绿叶的养料。她的出现仿佛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样生机勃勃的一个人叫他怎能不动心？


    “你的农场可以算我一份吗？”他问道。


    王文茵转了转眼睛，诧异道：“你……有什么目的？”


    文安世咧嘴一笑：“我有预感，你的农场能赚大钱。”


    王文茵挑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文安世，“你中邪了？你不是最耻于谈钱的吗？”


    “先前是我没勇气正视自己，经过你的敲打我发现自己不过是俗人一枚，俗人爱钱财，我亦不能免俗。”文安世笑得坦荡。


    王文茵却皱起了眉，“我可不能保证农场就一定能赚钱。”


    “无妨，赚了你给我分成，赔了就当我运气不好。”文安世直白地看着王文茵：“我信你。”


    王文茵心头一跳，避开他那灼灼的目光，正色道：“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得立契约。”


    “没问题，你想怎么立契都可以。”他笑吟吟道。


    这人多半是中了邪，王文茵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郑重其事强调：“你最好同文老夫人商量一番，投资有风险，入股需谨慎。”


    文安世失笑，“我又不是无知小儿，这么点小事还需祖母同意？”


    “不然你哪来的钱投资？”


    “山人自有妙计。”他眨眨眼：“私房钱，你懂得。”


    王文茵脸一红，这么隐私的话题她接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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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咳一声转移重点，“你打算投资多少？”


    他指了指他们两人，“一人一半，这个农场只能属于你我二人。”


    越说越暧昧，王文茵对文家七衙内有了新的认识，原来这人只是假正经，她板起脸道：“你几时开始说话变得这般没分寸了？”


    文安世脸上带着一抹笑，恭恭敬敬给王文茵作揖道歉：“是我冒犯小娘子了，小娘子大人有大量，饶恕我这一回吧？”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的，王文茵咬咬牙，有些气恼，却又不知该奈他何，轻哼一声：“下不为例。”


    “遵命！”他抬起眼笑。


    她假装没看见，公事公办道：“我打算将一成股份留出来给创始员工，余下的九成你我各占一半，如何？”


    “可以。”


    “详细条款我会立在契书里，回头再交予你过目。”


    “好。”


    文安世忽然将手伸向王文茵。


    王文茵不解：“这是做什么？”


    文安世笑道：“拉钩啊，我怕你反悔。”


    王文茵一头黑线，今日算是刷新了对文家七衙内的认识，这人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促狭鬼。


    ******


    农场这边的事交给三大版块的负责人后，王文茵又去了一趟朱仙镇。一是去看看香料铺子的经营状况，二是李阿萍托人带来消息，说是已经寻到一家合意的店面，请她过去瞧瞧。


    王文茵并不想让自己成为事无巨细都要插一手，劳心又劳力的大内总管，相比之下她更愿意调动别人的主动性和积极性，看到他们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奋斗才是她最乐见的。


    这些日子没来朱仙镇，虽然赵元宁三不五时会给她写信，告知香料铺子的经营状况，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兴隆堂居然一跃成为朱仙镇最热门的打卡地，吸引了周边十里八乡还有不少是从汴京城赶来的娘子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赵元宁笑得像个恶作剧得手的孩子，“我故意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大吃一惊。”


    王文茵虽然内心很惊喜，但作为穿越过现代，见识过后世直播带货瞬间秒空这种大场面的人，她的反应在赵元宁看来实在太过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很平淡了。


    “挺好的。”她就这么一句。


    赵元宁有些失望，“是不是没达到你的预期？”


    王文茵诧异道：“怎么会，已经超过我的预期了。”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赵元宁邀功道：“咱们兴隆堂的名声已经传入了汴京城，连我父兄都听说了。”


    王文茵点头，“挺好的，我只是担心咱们的生产力跟不上消费者的购买力。”


    赵元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不是反应平淡，而是想得太远，当即拍胸道：“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家人商量过了，决定加大对香料工坊的投资，这样你便可以放手招人，扩大经营了。”


    “你的家人要增加投资？”王文茵顿感不妙。


    赵元宁却浑然不觉，点头，“家兄特地从京城赶来想同你面议，此刻正在药铺内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