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梅找来了几个家在云来村附近的宫人，让她们将李秋娘的风流韵事传出去，在这宫里传得越广越好，风流韵事里的人越多越好，整个过程越绘声绘色越香艳刺激越好。


    只是方如梅想得再好，彭雅倩也不是林羲和，所以宫人们虽然听到了这个风流韵事，却也都不敢乱传。


    但是到了康平六年，周素玫生下女儿霍诊，被封为端嫔，搬到景阳宫正殿之后，事情起了变化。


    倒不是周素玫生了女儿后又打起精神争宠了，而是薛凭栏的宫人无意间听到了方如梅放出去的传言，并且将这个传言告知了薛凭栏。


    薛凭栏不过思考了片刻就决定要帮帮方如梅。


    如果霍安瑾听了流言不再宠幸方抚月，那方抚月空出来的宠爱可就是她们这些嫔妃的了，她当然能分到不少，而且这样一来她有孕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了，还去掉了三个有资格竞争储君之位的皇子。


    如果霍安瑾听了流言没反应，她也不亏，反正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如果霍安瑾听了流言大发雷霆，那也跟她没关系，毕竟放出流言的人是方如梅可不是她，她不过是听到了，然后有些惊讶方如梅怎么敢这么编排方抚月，跟宫人说了几句嘴罢了。


    不过方抚月可不知道这些，她正在发愁霍睦询进上书房的事。


    *****


    皇家规矩，皇嗣年满四岁就要进上书房读书，但是太医跟方抚月说了，霍睦询虽然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是身体底子却薄了不少，关于读书的事还是得再考虑考虑。


    方抚月只能带着太医找到了霍安瑾，两人在太医的的建议下最终决定霍睦询正常读书，不过不是每天都读，而是一天正常，一天纯练武，什么时候太医确定他的身体跟常人无异了，什么时候再跟其他的皇嗣一样每天都是半天读书半天习武。


    霍睦询每年生病的次数比小他一岁的霍睦谦跟霍睦词加起来还多，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几个月的功夫下来身体还真的看起来强健了不少。


    就在方抚月松了一口气，觉得可以好好歇会儿的时候，搅局的来了。


    ——方如梅散播的流言终于传到李莫如耳朵里了。


    *****


    其实这个流言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霍安瑾知道了，不过霍安瑾不在乎。


    在他看来，只要方抚月是方抚月就行了，至于她的母亲怎么样，她又流着谁的血，这些都不重要。


    尤其流言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出面澄清只会导致情况越来越糟，放任不管反而很快会消散。


    所以霍安瑾只是提醒了彭雅倩一句，就没有多管了。


    方抚月就没有霍安瑾那么平静了，她第一次出现了暴怒的情绪。


    哪怕是在处理刘达的尸身的时候，方抚月都只是冷静的愤怒，并没有出现这样失控的情绪，甚至忘了让霍安瑾安排的人都离开。


    方抚月愤怒的将承乾宫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就扑倒在了李莫如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李秋娘是她最重要的母亲！


    是呵护了她整整十一年，死前都在为她操心，甚至因为害怕会拖累她不惜牺牲幼子的母亲！她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因为她的缘故，李秋娘在去世这么多年以后还要受此大辱。


    方抚月哭着哭着突然想到，这流言里对于其他人的描述都模模糊糊的，唯独刘达，不仅有名有姓还有身世背景，甚至言之凿凿的说方怀云就是他的孩子。


    在这个宫里，有可能对这件事这么清楚的，除了她，就只可能是方如梅。


    想到这里，方抚月红着眼睛站了起来，直直的往外冲去，李莫如拦不住只能赶紧带人跟了上去。


    方抚月径直去到了咸福宫偏殿，不顾宫人的阻拦一脚踹开了门，然后在方如梅惊讶的眼神里狠狠给了她几巴掌，接着用力拉扯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恨恨的说道：“方如梅，我念在方期做出那件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没有跟你计较，你居然敢污蔑我娘的身后名，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我要你跟你爹，你方家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说完，方抚月用力的将方如梅甩到了地上，转身离开。


    从咸福宫里出来后，方抚月就径直去到了坤宁宫。


    彭雅倩看到方抚月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件事是本宫对不住你，本来想着这样的无稽之谈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没想到居然会越传越广，甚至越来越离谱，本宫会给你个交代。”


    方抚月却没有应下，而是几步走到了彭雅倩的面前说道：“娘娘，当年您帮臣妾捡起了香囊，臣妾还了您一个大大的人情。如今您既然对不住臣妾，那臣妾想要您帮臣妾一个小忙，您应该不会拒绝吧。”


    彭雅倩有些不习惯方抚月这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皱了皱眉说道：“你说说看，只要不太过分，本宫能帮的一定帮。”


    “那么臣妾想让娘娘能帮臣妾给您的父亲传个话。”


    “我爹？”


    “是，臣妾希望娘娘能跟彭大人说‘如今宫内有人借流言污蔑皇嗣的血脉清白，疑是前朝皇室的残党所为，目的就是动摇圣上的统治，并借此达到复辟前朝的结果’。”


    彭雅倩沉默了一瞬后有些直白的说道：“本宫可以为你传话，可是你要清楚，前朝已经过去了百余年，如今圣上治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话说出去未必有人会信。”


    “娘娘，您怎么知道没人信呢？”


    “圣上如今一共三子四女，三个皇子全是臣妾所出，污蔑家母的清白不就是在说三位皇子血脉不明吗？这不就是想要动摇圣上的统治吗？如果这不是前朝残党所为，难道是本朝的宗室所为吗？”


    “您说圣上治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臣妾同意，可是娘娘，谁说安居乐业的人就不会想着复辟前朝了？当个富家翁难道比当皇帝好吗？”


    “至于前朝过去了百余年就更不是个事了，前朝灭亡的时候，还有打出复辟汉朝的旗号呢，那可不只是百余年，是数百年了。”


    彭雅倩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本宫可以帮你传话，可是你确定要把这样的事闹到前朝去吗？以后前朝大臣会怎么看待你们母子你想过没有？”


    “娘娘，臣妾本来就是没有脸皮的人，他们怎么看我我不在乎，可我娘不行。”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如果我就因为担心前朝大臣看轻我，害怕他们知道这件事，就将污蔑我娘的人轻轻放过，那我就不能算人了，只是一头畜生罢了，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头撞死在乾清宫门口清净。”


    彭雅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当着方抚月的面吩咐身边的人给宫外的彭大人传话。


    方抚月见目的达到了，整理了下情绪站起身道：“臣妾差点忘了，刚刚臣妾因为心情激荡，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所以去到咸福宫伤了方美人，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彭雅倩知道方抚月肯定是有把握才去找方如梅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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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方抚月毕竟没有证据，也算是私自惩罚嫔妃了，便斟酌着开口道：“那你就禁足一个月，在宫里静思己过怎么样？”


    方抚月没有辩驳，领了惩罚离去。


    回到承乾宫后，方抚月就去到了小佛堂里为李秋娘念地藏经，每念一句就磕一个头，不吃不喝直到晚上。


    李莫如有些着急，可是现在也不可能让方怀云进宫来陪方抚月说话，只能将几个孩子安抚好了就匆匆跑去了乾清宫禀告。


    霍安瑾得知了方抚月的异常后就赶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嘴里还在不断念着地藏经的方抚月。


    对于霍安瑾的到来，方抚月看都没看一眼，而是重复着念一句经文就磕一个头这近乎自虐的行为。


    霍安瑾连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方抚月软软的窝在霍安瑾的怀里，一副心丧若死的姿态小声道：“圣上，我后悔了，我应该在得知怀云平安后就一头撞死的，是我不知廉耻的苟活了下来，才会让娘亲死后的名声被我拖累，我是罪人，我该死。”


    看到方抚月这副心存死志的样子，霍安瑾后悔了，他就该在听到流言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调查来源，然后将幕后之人狠狠责罚一顿的，不该放着不管的。


    他一边心急如焚的让太医赶紧过来一边安抚方抚月道：“弦月你冷静点，我这就派人去查，一定给你个交代好不好？”


    方抚月没有理会，只是一个劲的嘟囔着‘我该死’这样的话，太医熬好了药也不肯喝。


    霍安瑾无奈，只能将孩子们叫了过来，指望他们能安抚一下方抚月的情绪。


    结果方抚月倒是不说那样的话了，药也肯喝了，只是喝完就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霍安瑾是真没办法了，只能小声道：“弦月，你想不想见见方怀云？上次你跟他见面还是在诹儿满月的时候，这都过去五年了，难道你不想见见他吗？”


    方抚月的眼神有些松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含泪点了点头。


    霍安瑾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这天晚上霍安瑾没有睡好，就算紧紧的抱着方抚月，半夜还是惊醒了好几次，就怕第二天一早睁眼看到的会是方抚月冰冷的尸体。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彭大人就提起了这件事，用的就是方抚月的说辞。


    他倒不是信了方抚月的说法，而是单纯因为前朝余孽这个说辞好用，正好可以用来铲除那些不安分的势力。


    霍安瑾听到先是觉得这说法太扯了，但是想到后宫的方抚月立马就惊喜了起来，只要将锅扣到前朝余孽的身上去，再严惩幕后之人，想必方抚月就不会觉得是她的错了！


    霍安瑾先是宣布彻查，然后就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指着朝臣们的鼻子说他们无能，前朝余孽的手都伸到后宫去蹬鼻子上脸了都没人发觉，难道是想坐等他被推翻，然后效忠前朝皇室博个从龙之功吗？


    这话哪个大臣敢应，纷纷跪了下去表示知错，毕竟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谁都不敢否认说完全没有霍安瑾说的这种可能性。


    可是骂完之后霍安瑾还没有结束，他站起身沉声说方抚月为他生下了现在的三个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是皇家的功臣，以后但凡有非议她或者她家人的，一律按非议他这个皇帝处理。


    听了这话，众人对于方抚月在霍安瑾心里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说完这些后霍安瑾才宣布了退朝，领着方怀云往后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