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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季无虞回到郅都的第二日陛下身边的太监便到了温府来。
张德贵擦了擦被雨打湿的额头,将陛下召她入宫的旨意带到。
季无虞不敢怠慢,匆匆换了官袍便起身前往了。
在踏入紫宸宫的那一刻,她此前所有有关自己的担忧忽而卸下,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祁言,今日会在吗?
“季大人,请吧。”
领她进宫的中官说完便朝里头摆手,季无虞这才回过神来,忙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走入殿中。
大殿之上,皇帝高坐主位,而左边……
空无一人
自己惴惴这般久,结果根本都见不到人,季无虞心里怨着,却也只敢抿抿唇,朝殿上行了大礼。
“臣季无虞,参见陛下……扶先生。”
这倒不怪她没看见丘独苏,季无虞进来之前他便一直隐在帘子后边。
丘独苏有意逗她,没等到陛下说话便开口了,
“我无官无职,该是我向季大人行礼才是。”
季无虞是万不敢在御前唐突的,只得把身子再躬下几分。
“免礼吧。”
祁昇摆了摆手后,季无虞便直了身子。
“沅水这几年治理得不错,辰州接连两任知府都在本王面前夸过,季爱卿居功至伟吧?”
季无虞顿了顿,思绪回到了收到郅都来诏的当天晚上。
她叫来了劳琼耒,交给他一沓文书。
劳琼耒在季无虞的眼神示意下粗略翻了翻,里头是记载了沅水大大小小的各种情况,大至山川地貌,小至各处耕地适宜种什么都有说明。
“大人,这是?”
“本官自认是个记性不错的人,可来了沅水便总担心忘了这个漏了那个,这三年的所看所想,便都记了下来。”季无虞叹了口气,说道,“因着是想自己看便写得乱了,还请劳大人见谅。”
季无虞还记得当时劳琼耒翻着纸张的手都在抖,最后他一激动还给自己磕了俩响头。
想到这,季无虞便回过神来,道了句“不敢”便开始慷慨陈词,由沅水这一个县见微知著抒发自己对地方治理的想法。
在聊到种茶一事时,本心不在焉的祁昇忽然回过神,
“你便是种出绿翘茶的季无虞?”
季无虞恭敬地对他行礼作揖,应道:“回陛下,是。”
大抵是因为沉湎于酒色,他看起来比三年前还要颓废上几分,只听他懒洋洋地开口说道:“那茶确实不错,月初都和朕夸了几次。”
“能得陛下和娘娘青睐,是微臣的福分。”
陪着祁昇前来听席的丘独苏闻言问道:“什么茶?我竟全然不知?”
“是绿翘茶,早大半月进贡上来时便送到先生府上去了。”
“哦?是吗?”丘独苏慢悠悠地反问道,“公务缠身,忘了。”
祁昇来了兴趣,直接一摆手,让人沏上一壶,说道:“那先生便尝尝。”
祁昇这番动作弄得季无虞都有些紧张。
她躬着个身子,眼神却止不住地乱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丘独苏脸上的表情。
却什么也看不到。
只听见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茶盖合拢地一声清脆,随即而来的便是丘独苏的一句,
“嗯,还不错。”
季无虞松了口气。
“我记得先生是个品味极高之人。”祁昇笑了笑,说道,“若是先生也觉得好,那这茶便真真是极品了。”
“不敢当。”
“那朕便再差人多送些到先生的府上去。”
“多谢陛下了。”丘独苏起身谢过楚帝,楚帝连连摆手让他坐下。
坐回去后,丘独苏又朝季无虞发问,“你说这茶是由你亲手所种。”
“回大人,是。”
“那你便说说,怎么种的?”
季无虞忙不迭抬头,丘独苏正兴趣盎然地望着自己,连带着主位上的祁昇也是。
可这,方才不都讲过了吗?
季无虞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从选育到栽种,再到最后采摘、摊凉、杀青、揉捻、干燥、紧压等好几道工序,季无虞都详细地说明了自己参与的过程。
“一壶小小的茶叶都值得这般为此亲力亲为。”丘独苏笑意愈深,语气也加重了,说道,“也不知大人对陛下也能否这般,用心?”
季无虞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她当即便跪了下来,对着主座上的祁衎行大礼,
“大人实在过誉,臣此一心,只效君上。”
…………
季无虞走出殿外,本细如丝的春雨在此刻却陡然转大,乌云压阵,地平线上本存留的一丝清明消弭殆尽。
她心里实在闷得慌。
撑开伞打算出宫,余光却在一旁的廊内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雨幕,她描摹出那人记忆里的模样。
季无虞咬了咬牙,小声和撑着伞的留葵嘱咐几句,不顾她惊讶的表情,便捂着脑袋快步跑到廊下,抖着自己身上的雨花,怨着暮春之际的老天爷实在多变。
最后对上祁言视线,摆出惊讶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行过礼,“见过摄政王。”
望着她鬓角的雨滴,祁言的眉毛不悦地皱起,“没带伞?”
“早间雨不大便没带,没想到势头忽地这般猛了。”
“嗯。”
祁言低低地应了声,便不再理她。
两人并站于廊下,骤雨将这一方天地兀自圈禁了起来,他与她的距离,如此之近。
雨滴还在顺着她的鬓发流下,祁言的手不受控制般拿过帕子,为她细细擦拭,季无虞愕然般转过头,眼中神色复杂到祁言只能读出她的不知所措。
自觉失态,可做都做了。
祁言收回了帕子,淡然的姿态显得他似乎并不那般失礼。
白缨的叫唤声比季无虞的心声要先一步打破沉寂,她举着伞朝廊下走来。
“王爷,雨太大了,姑姑让我来接您,咱们……季大人?”
见着祁言身边的季无虞,白缨微微错愕,季无虞阻止了她打算行礼的想法,掩饰什么般补充道:
“刚好遇上。”
她眼神在不自觉地乱瞥,祁言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道:“你先送她出宫吧。”
季无虞心里难得泛起一阵酸意,却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委屈,却在白缨朝她走来时,开了口:
“你想让她淋雨回宫吗?”
祁言道,“本王多等一会便是了。”
“我说的是白缨,”季无虞觉得好笑,“她总不能送我回温府吧。”
祁言只觉似乎又被季无虞摆了一道,却不知面前人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今年明后的新茶,王爷烹给我吃可好?”季无虞说出自己的目的,又转而看向白缨。
白缨可要知趣得多,她退后了一步,表示自己可以多等一会。
最后,伞被祁言接过,在被雨彻底浸湿的青石板上,祁言绾过季无虞的袍子,低声提醒她别沾了寒气。
…………
文纨姑姑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只是一边接过祁言的外袍,一边对季无虞笑道:
“无虞姑娘回来了?”
和今早晨因着心烦意乱才打算出门独自转转时不同,祁言此刻的眉宇间似乎还添有一丝喜悦。
片刻后,他将热茶递到季无虞面前,季无虞接过时,冰冷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碰过祁言。
凉意惹得他瑟缩一番,转而吩咐终于回来的白缨再支点炭火。
季无虞轻抿了一口,这三年大半的时间都在和茶打交道的她几乎当下便猜出这茶产自浮梁。
不是绿翘,季无虞垂了垂眸。
佐以生姜、桂圆,在略显辛辣的气味中,略涩的暖意在季无虞体内迅速蔓延。
她忍不住多尝了几口,在这期间祁言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眉头紧锁,纸张也被他揉得有些皱巴巴的。
终于,他开了口。
“如今的朝堂,储相和扶子胥,可谓是势如水火,而你似乎……”他几乎毫不掩饰地手里的内容与季无虞有关,“是想选他?”
季无虞听他说话便忍不住抬起头来。
两人就这般,靠得极近。
只要再挨上那么一寸,就可以……
季无虞望着面前的祁言,他似乎比自己记忆里的人又要苍白上几分,如鸦羽般的睫毛下的眼神,也比记忆里也要冷上了几分。
纵然如此,这样的祁言,自己也仍旧想要靠近。
“不可以选你吗?”
祁言的心遽然滞了滞。
望着面前这个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偏移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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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的人。
心里实在无奈。
“不能。”
“那算了。”季无虞系好了链子,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刚好我也不觉得摄政王爷是个多么适合与之共谋之人。”
这话祁言怎么听都感觉是被拒绝后的气急败坏,他忍着笑,问道:
“本王怎么就不适合与之共谋了?说来听听。”
“你不讲诚信。”
祁言眯了眯眼睛,似乎很是好奇,“我怎么就不讲诚信了。”
“闻喜宴上王爷说的可是如若我做得好,连升三级也不为过。我在沅水不说是丰功伟绩,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季无虞昂了昂头,说道,“监察御史,不还是七品?”
祁言才不会相信季无虞是真的觉得一个沅水县的县令和御史台察院的御史两者是一样的。
这般作态,无非就是给自己添堵来了。
“怎么?季大人是来找本王讨官职来了?”
“不敢。”季无虞撇撇嘴,“我只觉得王爷言而无信,说好的事却一样也没做到。”
季无虞这话不是指的官职,而是另有所指,祁言自然听了出来。
只是,这对坐的二人心知肚明。
他俩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真正的承诺。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季无虞,垂了眸子,暗暗恼着自己方才的不假思索。
“这次吏部铨选,我没有插手。”
季无虞抬眸,“这次?那三年前呢?我去沅陵,是王爷的安排吗?”
季无虞的两番发问,在试探性地求一个困扰了她三年的结果。
“是我。”
祁言语气极淡,却不敢对上季无虞的眼神。
“为什么?”
几乎是猜准了她会刨根究底,祁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又摆上他那一张冷脸:“季无虞,在你眼中,本王便是这么公私不分之人吗?”
蜜液从心上开裂的缝中渗出,季无虞竟闻出了几分自欺欺人的甜味。
腻得有些作呕。
“好。”
说完季无虞便打算退下。
“问完了?”祁言叫住了她,“那么该本王问了。”
季无虞似是不解,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祁言接下来的发问。
“为什么撤兵?”
季无虞愣住了。
这问的自然是剿匪一事,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在三年前便给过了,这个时候来问是干嘛?
没等她回答,祁言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差点给人做了压寨夫人。”
“只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
“是吗?”祁言挑了挑眉,问出了他真正要问的问题,“可怎么偏就留了他呢?”
他?
隆天乐。
许久没有提到的名字在此刻被记起,季无虞身形一顿,说道:“他得活着。”
“为何?”
季无虞轻笑一声,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不活着,郅都怎么会想起沅水还有我这么个人?”
祁言微愣。
是啊,没有什么比一个明晃晃的战俘更能让人记住的了。
何况这个战俘,还是敌方的首领。
“你为何要这么做?”
问完这个问题的祁言,竟开始害怕季无虞的回答。
她丝毫没有犹豫地答道:
“我说了,王爷,我要选你。”
祁言一怔。
“所以我必须要回来。”
祁言实在不敢再听季无虞说下去。
他低了眸子,换了个话题说道:“只是,隆天乐向来乖张狠戾,我听说他期间对你出言不逊了好几次。”
提起“隆天乐”的祁言,眼神中多了几分阴鸷。
天知道在祁言知晓隆天乐意欲迎娶季无虞时,他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去亲自屠了千坪寨的想法。
“所以我把他毒哑了。”
祁言微愣。
是了,
祁言想起那日时家兄妹押送其回郅都,他见着囚车里的隆天乐时,他呜呜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祁言虽疑惑但心里实在厌烦便也没多问。
没承想,
“竟是你做的。”
“楼影的手笔。”季无虞说道,“你知道的,他做事一向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