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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季无虞刚回郅都,南北两国互市通商便提上了日程,作为这次出使最大的功臣,皇帝率群臣于宣政殿上为其接风洗尘。


    躬拜叩首,大礼行过后,御座下站立的张德贵便开始代行圣渝。


    旁的只是例行套话,直至最后一句“特擢至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出,宣政殿内便是一阵交头接耳。


    季无虞正式出任户部尚书,在众臣眼中不过是迟早的事,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同,那是能直接入政事堂与众相合议政务,是真正地站在了南楚权力正中心。


    今早季无虞刚下马郅都,流水似的锦缎珠宝被送去了季府,可再多的赏赐,都不及这样一个名衔给人的震撼之大。


    换做旁人早该领旨谢恩了,季无虞站立在那一动不动,张德贵吓得赶紧给她使眼色,有些急切地小声提醒道:“季大人,还不快谢恩!”


    季无虞这才躬了身子,可出口之语却不是要谢主隆恩。


    “臣蒙陛下圣恩,不胜感激,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客套之词说完,季无虞顿了顿,“然臣斗胆愿舍今日所有恩赏,只求陛下一事。”


    这下,殿内又是一阵哗然。


    一方面震惊于季无虞这般不知礼数,一方面又不免好奇是什么事能让她舍弃到今日得来的所有恩赏。


    祁昇虽不满于季无虞的得寸进尺,但碍于面子,还是问道:“爱卿请讲。”


    季无虞的目光转向了坐在皇帝左边的祁言,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解季无虞为何要特意在大殿之上向祁昇讨赏赐。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直接问自己要的吗?


    看出他心思的季无虞低低地笑了一声,最后下定了决心般跪下来,挺直了腰板,目光如炬:


    “臣季无虞,求娶当朝摄政王!”


    群臣沉默了。


    皇帝也沉默了。


    祁言气笑了。


    所有人大概都觉得这位季大人去了趟北辰脑子给摔坏了,祁昇错愕得呆愣了好几下,摆了摆手叫张德贵过来。


    张德贵踮着脚走过来还不忘好奇看了眼跪在下边的季无虞。


    祁昇和他确认了一遍,“她说什么?”


    张德贵望着离他也就隔了个皇帝的祁言,压低了声音,“她说她要娶摄政王爷。”


    祁昇直接被口水呛得咳了好几下,张德贵连连上来拍了拍他的背。


    季无虞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臣季无虞,求娶当朝摄政王!”


    祁昇用袖子捂着口鼻,不时地往祁言那看去,他看着面色如常,不仅不生气,甚至……有点欣喜?


    “你可当真?”祁昇问道。


    “臣,不敢欺君。”


    祁昇又看向祁言,“那……那还是得看一下摄政王……”


    他话还没说完,祁言却已经站了起来,兀自走下台阶。


    季无虞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祁言,心里竟还涌上了一丝紧张。


    而且似乎,比她出使北辰还要紧张。


    祁言轻笑一声,把她扶了起来,两人就这般在大殿之内旁若无人地对视,祁昇瞥了眼他俩,只觉得摄政王的意见也没什么好听的了。


    祁言问她:“季大人,想娶本王?”


    “是。”季无虞仰起头,许是太紧张,眼中还闪了点泪花,“臣愿用臣这一生所有的富贵与荣宠,来娶王爷。”


    祁言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季无虞低声又道:“祁临弈,这是我第二次说要娶你,你嫁吗?”


    祁言笑了,“我嫁。”


    时间跌跌撞撞,过得这般久,她在二十五岁这一年踏入了十八岁的自己踏入的同一条河流,只是这一次她不用再落荒而逃,而是紧握着祁言的手,走出宣政殿。


    临行出发北辰前,祁言曾问过她,明明有可替代的人选,为何偏偏要自己去。


    季无虞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堆自己去的好处,最后才告诉他,“我想求个恩典。”


    祁言当时不解,季无虞神秘兮兮的,也没和他说。


    “所以,那个恩典是我?”


    城墙上的风吹散了季无虞今早上太匆忙没绑紧的头发,祁言用手束住了。


    季无虞倚着城墙,背后是山河与千家万户,“祁临弈,于我而言,钱与权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


    祁言笑得眼角也溢了泪,季无虞学着他的样子想为他拭去,祁言却伸了手,在她面前摊开来。


    季无虞不解,“怎么了?”


    “那我的聘礼呢?”


    得,找自己要钱来了。


    季无虞恍惚间有些觉得自己回到了去北辰前,各部官员都来找自己讨银子的时候。


    季无虞气得把他手给拍掉了,“没钱!辜振越那我还欠个一百多两呢。”


    “是上次买那宅子时找他借的?”


    “对啊,主要想离宫里近,那价格可不就下不来。”季无虞说罢还忍不住抱怨了一通,“结果着急忙慌地搬了进去发现还是要每日骑马上朝。”


    “能走着去皇宫的府邸基本上是公家的,自不可买卖租凭。”祁言搂紧了点季无虞,“不过你很快也能走着去皇宫了。”


    “嗯?”


    “先帝当年说过,待我成亲便要出宫开府,宅子早便提前备好了,”祁言刻意强调了,“那地方离天行门,走过去都不要一盏茶的功夫。”


    季无虞这才反应过来,也是,毕竟他俩成亲之后总不能还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而不论是她搬到栖梧宫还是祁言搬来季府,大概都不太合规矩。


    想到这,季无虞忽然开始认认真真思考成亲这事,她啧吧了一声,“我之前吧,没想那么多,方才多想了会,发现成亲这事吧……还挺复杂的,特别……”


    季无虞上下扫了扫祁言,“还是和皇家的人成亲。”


    “没什么好担心的,”祁言生怕她有悔,连连宽慰她道,“去年我便和姚秉知聊过了,他那边连合你尺寸的嫁衣都早便开始着手准备了,若不是战事突起,咱们年初便可成亲了。”


    “晚了一年也不打紧,”季无虞颇有些得意地望着祁言,“反正你迟早是我的。”


    祁言低了头便拿鼻尖去蹭季无虞,平时板着张脸,所临之地周围三尺都要结了冰的摄政王,语气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在她耳边道:“好想快点成亲。”


    “这怎么急得了。”季无虞耐心地和他掰扯着,“辜振越和澈澈现在都还在西塞呢,咱俩成亲总不能少了他俩吧,等他们回来估摸着快要立冬了,咱们明年春天成亲,该是来得及……”


    季无虞絮絮叨叨这般多,祁言在听到“西塞”二字时,脸色却微微变了变。


    一直盯着他的季无虞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变化,她问道:“怎么了?”


    祁言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粮仓被烧发生时,季无虞人还在北辰,他便没传信过来,可等她回了郅都祁言却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开口。


    沧水江一役的战报早便传到了他的桌上,祁言望着上头的伤亡人数,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整整八天八夜的厮杀战况有多么惨烈。


    “到底怎么了?!”季无虞的脸色瞬间巨变,“西塞出事了?”


    祁言没有否认,季无虞便知道情况必然不会多好了。


    “我要看战报。”


    祁言无奈,只道:“战报昨日才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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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郅都,是捷报,但……”


    祁言哽咽了,他最终还是将沧水江一战的所有情况尽数说出,季无虞听着听着眼眶就湿润了,她捂着自己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粮仓为什么会被烧,为什么?我明明……我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


    季无虞殚精竭虑了大半年,为的便是能让远在西塞的虎骁军可以放手与西氐人相博,可她自以为的精心部署最后却还是被意外给击了个粉碎。


    祁言抱紧了她,“眉妩,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也不是事事都能按照你的计划走,这事太突然了,你不要太过苛责自己。”


    季无虞觉得自己的心都卷成了一团,疼得实在难受,她顺着城墙坐了下来,祁言也抱过了她,“辜振越,澈澈……他俩没事吗,他俩如果有事……”


    季无虞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祁澈的坐骑被弓箭误伤,差点滚下江去,换马再战时又伤了髌骨,好在杨旷救驾及时已经带回去治疗了,辜振越与阿乌尔萨单斗时被刺伤上臂,但没伤筋动骨,养个几日就好了。”祁言说完还拍了拍季无虞的手,“都活着呢。”


    “他们在沧水江殊死搏斗时,我在参加北辰太后的寿宴。”季无虞捂着脸,泪流满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季无虞的感受,祁言实在太过了解,而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抱得更紧。


    “粮仓到底是怎么烧的?”季无虞抬起头,泪眼婆娑间只有恨意在蔓延,“我不信西氐人可以这么轻易便找到虎骁军藏粮之地发起偷袭。”


    祁言垂了垂面,说道:“是杞素。”


    …………


    随着虎骁军一同凯旋的,还有拎着阿乌尔萨首级的辜振越,他面色阴沉走回营地,一身黑色的玄甲仿若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周遭的将士见着他都纷纷躬身行礼,一向礼贤下士的他此刻却毫不停留地向自己的营帐大步走去。


    在进去之前,他把手中的头颅扔到了地上,那脑袋上两个圆滚滚的眼睛似乎还吐露着不甘和仇恨。


    如他所料,帐内的桌案旁,杞素正在为他点着烛火,许是被辜振越身上的寒气所吓到,她愣了片刻才起身笑着迎接道:“将军回来了?”


    辜振越望着这张自己曾经深爱着的脸,心里只觉无比恶心,他问杞素:“装这么久,不累吗?”


    杞素的笑容僵住了。


    她知道自己隐藏不了多久,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辜振越步步紧逼,杞素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两步,最后直接跌坐在了软垫旁,一把匕首滚了出来。


    杞素下意识想要去拿,辜振越却一脚踩上了匕首的刀柄,他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杞素,“是觉得活不过今天了,所以才要特意备一把匕首防身吗。”


    杞素从未想过自己会离死亡这般近,她仰着那张她自以为可以保住自己这条命的脸,“阿越,阿越你要杀我吗?”


    “别叫我阿越。”


    辜振越掐住了她的脖子,额上的青筋乍现。


    杞素却好似是疯了般,她攀着辜振越的腿一路向上,最后抱着他的面,逼着他望着自己,望着自己的这一张脸,“阿越,你不能杀我……你应该爱我啊?你必须爱我!”


    面前的人有些癫狂,而被近八万将士的鲜血淋了了个透彻的辜振越此刻却分外清醒。


    他弯下身子捡过方才的那把匕首,最后直直地往她的脸上划去。


    “啊——!!”


    一声尖叫刺破。


    杞素脸上血肉模糊,辜振越却捏着她的下颚,任由血流在他的手上,他的眼中只有寒意:


    “杞素,我太失望了,你装的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