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梵伸手去捉她，握到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扯了扯，仰着头，眼睛雾蒙幽暗。


    “你别走。”


    他使了力气，把赵镜知拽了进来，另只手嘭的一声关上车门，车子晃了下，一同她的心一样猛得跳动。


    向梵靠过来，头枕到她肩上，身上淡淡清新的味道袭来，呼吸喷到颈侧，密密麻麻的引起浑身颤栗。


    身体绵软的没了力气，向梵却还依旧蹭着她，硬实的短发扎在颈窝里又痛又痒，赵镜知难耐的推了他一把，却又被他反手握住。


    “姐姐，我错了。”


    他声音沙哑的像揉了把沙子，缓缓钝钝的在耳边响起：“你看看我，再看看我。”


    赵镜知瞬间觉得鼻头一酸，真的低眉看向他。


    他仰着脸，额前的碎发凌乱，眼睛却亮极了，黑白分明的瞳仁染上几丝红，缠缠绕绕的汇在一起。


    她顿感无力。


    “向梵。”赵镜知嘴唇轻颤，声线清冷，“你没错。”


    “我能理解你想要生存的欲望。”她声音哽了哽，这些年以来终于重新提起那段日子。


    “如果我是你，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也会想要寻找一个依靠。”


    “只不过是恰巧，我成了你在赵家唯一可以利用的人。”


    年少的相伴，成年后的恋爱，都是在可以利用的基础之上。


    都是假的。


    向梵眉眼变得清明起来，他喉咙滚动欲言又止，那些酒意也在此刻完全消失殆尽，他忽然好像意识到，赵镜知在试图与他和解。


    要将过往的那些，都化为一个他要‘生存’的理由。


    “今天我碰到程晓薇，她问，我是不是你在国外的女朋友。”赵镜知轻轻笑了下，眼神也温和，“我很肯定的告诉她——”


    “我不是。”


    向梵身子猛得一颤，搁在膝盖上的手陡然攥紧，他垂下头死死盯着另一只还和赵镜知相握的手。


    明明就在眼前，却像流沙。


    一点点，完全失去。


    赵镜知感觉到向梵的指尖在逐渐变得冰凉，她也没挣扎，更没刻意推开他，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是和她怎么说的，但我想应该要说清楚的。”


    “向梵，我们之间……就到五年前吧。”她嘴角扯出笑，轻轻吐了口气，整个人都好似松懈下来。


    只有向梵还在原地越陷越深。


    “我不愿意呢。”他抬头，眼尾猩红，那双桃花眼像坠到了谷底，在拼命的向上攀爬，想要再努力一点点，再坚持一下下。


    “向梵，要向前看的。”赵镜知摇摇头，将所有的可能性规避在外。


    “往后，平常相处，只是旧识。”


    旧识？


    向梵深深抽了口气，肺腔被挤压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一句话，就把过去全都碾碎毁灭了。


    他难道连前男友都不配了吗？


    眼睛眨了下，似乎有什么碎掉了。


    向梵扭过头看向车窗外，眼睫湿润。


    赵镜知轻轻摩挲了下皮质的坐椅，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徐鸣的电话号码，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明白始末便立刻赶了过来。


    赵镜知陪着向梵，漫长的等待中没有说话的声音，浅浅规律的呼吸直到徐鸣到来。


    “赵小姐，麻烦您了啊。”徐鸣坐上车瞥了眼后座的向梵：“您住哪，我先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叫的车快到了。”赵镜知摇头拒绝，已经打开车门，外面的热气很快扑进来，一直靠着的向梵睫毛扇动却始终没有抬眼。


    赵镜知下车上了一辆出租车，向梵这才看过去，眼神黯淡失意，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内，再也看不到那辆出租车。


    “走吧。”


    徐鸣回过神发动车子，余光中的向梵闭上眼沉沉的往后靠，浑身卸了力气。


    万里长征，他连一公里都没走出去。


    ——


    那天之后再见到向梵是在她去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她成功得到了绘制概念海报的机会


    向梵是到公司围读剧本，他戴着帽子黑色t裇和长裤，恹恹的走进电梯里，看到角落里的赵镜知，脚步猛得一滞。


    感觉到面前高大的人影，赵镜知抬起头，她化了淡妆，口红的颜色显得嘴唇饱满又娇丽，见到他时也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扬起嘴角。


    “早。”


    她主动打招呼，却让向梵扭过头，闷声不吭的靠着另一个角落。


    赵镜知真的在很认真和他平常相处。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有一团郁气。


    向梵没搭理，一边的徐鸣惊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很快又看向赵镜知，她还是神色如常毫不在意。


    “他最近嗓子不舒服，别介意。”徐鸣替向梵解释着。


    赵镜知哦了声，笑着摇摇头，等着电梯门开的一瞬便抬腿走出去。


    周聿楠正在门口等着她。


    “你来这么早。”赵镜知对他说，语气也是平常熟络。


    向梵掀着眉眼看过去，电梯门渐渐关上，最后的缝隙中只能看到并肩相走的两个人，有说有笑。


    “你怎么不理人呢？”


    门一关上，徐鸣便伸手锤了他一下，“你在这装什么高冷呢。”


    向梵收起眼，兴致缺缺的往后靠，薄唇轻抿声音哑得不像话。


    “别烦。”


    “哟，听听你那嗓子，让你少喝点，哑成什么样了。”


    电梯门打开，向梵走出去徐鸣跟在后面，“我可听说插画师的人定了赵镜知，估计今天应该是来签合同的。”


    “知道。”


    向梵应的快，人也没一点意外，倒是让徐鸣多看了他一眼，“你在中间帮的忙？”


    他脚步停下来敛眉横了徐鸣一眼：“没有，别瞎说。”


    “她向来不喜欢搞这些背后小动作，她本身就有这个实力。”他目光沉沉，语气压低了些：“是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徐鸣笑了声，“你这话对她说呀，刚才还不理人家。”


    向梵没理他，推门进去，剧组的导演编辑和参演人员已经来的差不多，走到位置上程晓薇很快找人换了位跟着坐下。


    感觉到身边的人，向梵眉眼未动背过身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起剧本，手背微微凸起青筋，腕骨转动又是下一页。


    “向梵。”程晓薇喊着他：“听徐鸣说你最近嗓子不舒服，我和导演他们说了晚上聚餐别灌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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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梵眉头轻拧，瞧了眼远处谈笑风生的徐鸣，他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我给你带了咽喉片……”


    “不用，谢谢。”


    没等程晓薇拿出来他便回绝，从始至终没有抬头，语气也淡漠疏离，丝毫不顾忌可能会有旁人看见。


    程晓薇动作顿了顿，一脸委屈，眼睛湿润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尽管如此，向梵依旧面铁心硬，毫无波动。


    围读会结束，剧组主创便一同去了定好的餐厅。


    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向梵懒洋洋的应付着，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趣，看着手表估摸着离开的时间。


    饭局过半，副导演从外面上厕所回来，对着一众热闹的人拍了拍手，“给大家介绍个人。”


    门口走进一道清丽曼妙的身影，女人半扎着头发，戴着珍珠耳饰，打扮并不是多么出众但整体看着很舒服。


    “咱们剧的插画师，赵镜知。”


    向梵额头青筋狠狠一跳，抬头便看到门口的人，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和众人打招呼，视线在落到他这时停滞了半秒，很快又错过眼。


    “这么巧你和周先生也在这里吃饭，坐下来大家一起，都是一个剧组正好一起聊聊。”


    赵镜知身后的周聿楠走进来，他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绅士风度，低眉和赵镜知说了两句，两人便走进来被副导演领到了向梵这桌。


    刚坐下赵镜知便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向梵就在她对面，牢牢盯着她又睇了眼一旁的周聿楠。


    面带不善。


    饭局上难免喝几杯，赵镜知也不是特别抗拒这种文化，再说身边有周聿楠在她也放心。


    几杯下肚，向梵却是眉头紧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白皙的小脸渐渐泛上粉，一路顺着到脖颈都是透着粉。


    “张副导。”向梵突然开口，伸出酒杯，扬了扬下巴：“别光灌赵小姐，我陪你。”


    他声音沙哑，一下便听的出来不对劲，赵镜知怔了怔瞧过去，原来在电梯里徐鸣并不是瞎说。


    “向老师，英雄救美啊。”


    一句玩笑话却让旁人注意力都转了过来，探究的要议论纷纷。


    赵镜知很快反应过来：“只是最近在和向老师录同一个综艺，张副导别瞎想。”


    “哎呀，我就说怎么觉得你眼熟，那综艺我们都有看，向老师的必须支持。”张副导笑呵呵的，又把酒杯拿起来，“向老师，晓薇可是说了，你嗓子不舒服，喝不了。”


    程晓薇坐在旁边，听出张副导语气里的暧昧，红了脸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赵镜知笑容更甚。


    “我替镜知喝。”周聿楠拿起杯，“镜知喝多了会耍酒疯，到时候别闹起来给您扫了兴。”


    话音落，周聿楠便仰头干杯。


    张副导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也陪了杯。


    向梵捏着酒杯眼神却最愈加暗沉，这个周聿楠，怎么哪哪都有他。


    徐鸣看着时间心里也熟，走过来知道给向梵找借口循。


    “咱们明天还有拍摄，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


    “很晚了吗？”向梵瞟了眼手机，扣到桌面上，身子后靠目光淡淡，一直睨着对面的两个人。


    “不着急，再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