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赵镜知一直呆在工作室，终于在三日内将第一期的画稿交给了杨详诠。


    得到准确回复后身上才算卸下半个包袱。


    于淼劝她赶紧回去休息，她这几日几乎是没有合过眼。


    另一边剧组在问着花絮画稿的事，[萌娃当道]综艺最新一期也按时播出，恰巧是山上露营那期。


    赵镜知和朱雯露在山上起争执那段被一剪没，是否存在‘霸凌’一事无从查证。


    或许是因为镜头变少，朱雯露在社交媒体上开始加戏。


    发了几张自拍照。


    于淼拿过来给她看时，赵镜知一眼认出来是在她房间里拍的那几张。


    配文：风景很好，人也很好，感谢[红心][害羞]


    “随她去吧。”


    赵镜知把手机还给于淼，朱雯露爱演她也没办法。


    赵镜知收拾好东西出门，却没有回家上了出租车，报了地址。


    “平黎馆。”


    路程四十分钟，到了目的地赵镜知睁开眼，也算休息了会儿。


    赵镜知虽说是第一次来这儿，但也听过平黎馆的名字。


    花钱如流水的戏园子。


    进了前厅，由于是生面孔很快有人上前问起，赵镜知报了赵经毅的名字。


    那人查着单，和旁边人低声说：“是向先生的包厢，快领女士进去。”


    赵镜知偏过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很快就有领班走过来，服着身子恭恭敬敬的指着路。


    走上红木台阶，两边是镂空定制的雕花屏，到了二楼在一间门前停下，门边的牌子上刻着‘流年’两个字。


    “女士，到了。”


    赵镜知道了谢，推门进去。


    台上正有角在唱戏，光线昏暗。


    赵镜知还是一眼看见坐在雕花木椅上的赵经毅。


    他手里盘着串，听到门口声响，侧过身不轻不重的睇了眼，台上光照在他脸上，阴恻恻的像厉鬼。


    门关上，赵镜知直接走到旁边的空位坐下，眉眼低垂瞧着台上的戏。


    她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清楚赵经毅看这些不过是为了和那些名流上层搭上话，挤进人家圈子罢了。


    可现在看来他面具戴久了，还真装出了几分样子。


    一曲终，赵镜知已有了倦意，听到一旁赵经毅把手串丢到桌上，端起茶盏有模有样的抿了口。


    赵镜知瞧着，很想笑。


    可她敛了神，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您有事直接找我就行，何必借着周聿楠给我带话。”赵镜知神色悠悠，没接赵经毅推来的茶，低头瞧了眼便对上他：“正巧我也想找您，好好聊聊。”


    赵经毅瞥着她，眼底轻蔑丝毫不减，他嗤了声又拿起手串，磨着上面的珠子：“你像是要质问，而不是聊。”


    “那就看您是不是诚心了。”赵镜知从包出拿出两张银行卡。


    一张是先前给赵经毅的那张，饭局那天被她丢在了向梵脸上。向梵追到家，第二天赵镜知在床头柜又重新看到。


    另一张，是赵镜知这些年工作下来的所有积蓄。


    如果把这些给了赵经毅，那么她将会一无所有。


    “我想问您，是不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你一直和向梵有联系，甚至还从他那拿了不少钱，又或者利用了他的关系创造便利。”


    赵经毅眼底蓦地一沉，静静看她。


    他的反应，无疑是最真实的答案。


    “我养了他将近二十年。”


    赵经毅是个冷血的人，他没有良心，毫无愧疚。


    “是养？还是泄气利用的工具？”赵镜知沉声反问，纤瘦的身子坐的很直，面对他没有一丝惧意。


    “是你选的他，”赵经毅冷笑着，“忘记了吗？你要的向梵。”


    “如果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为了生意，我不会选择任何人！”


    赵镜知眼睛通红，声嘶力竭。她身子克制不住的在抖，手指紧紧攥着木椅的扶手，隐在黑暗里的眼泪滑落。


    “我宁愿一直孤单。”


    “你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只不过是为了秀你的善举，逼着他表演感谢你。”


    “人前你是慈善家，人后呢？”赵镜知笑了声，身子软软的向后靠，有些破罐破摔的要将一切挑明。


    “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会家/暴，虐/待儿童的伪君子。”


    向梵刚到赵家时，日子过的还算顺心，可过了两年赵经毅的生意又有了下坡路的趋势，他开始逐渐暴露本性。


    那时赵镜知刚上初一就被送去住校，而向梵刚满十岁。


    一次高烧她请假回家，推门看见家里一片狼籍，佣人见到她神色慌张。


    鬼始神差的，她跑到地下室。


    看到被关在小房间里的向梵。


    隔着一道铁门，他身子缩在角落里，身上青紫，嘴角血痕。


    赵镜知发了疯的一般哭喊着砸门，管家心疼拿了钥匙却也惹来了赵经毅。


    她挡在向梵身前，拼命护着他。


    本就高烧身子无力，很快眼红气促。


    赵镜知晕倒了，醒来的时候赵经毅辞退了所有知情的佣人管家，可她也再也不愿意去学校，休学了一年。


    终于等到了和向梵同级。


    她没再把向梵一个人放在家里，或让他和赵经毅独处。


    可到了后来赵家生意更是难以维持，赵经毅变本加厉。


    赵镜知知道自己无法逃离赵经毅，但她知道向梵可以。


    向梵成年后，赵镜知录下证据要求赵经毅解除领养关系，否则举报他家暴虐待儿童。


    赵经毅答应了。


    解除领养关系后，可向梵不愿意走。


    他说，不放心她一个人。


    他说，他喜欢她。


    要在一起。


    要保护她。


    多年的相互依靠，心动早不止一次。


    她心如擂鼓，热泪盈眶。


    却没想到……


    原来……


    真心，瞬息万变。


    眼泪滴到掌背上，滚烫，灼热。


    赵镜知缩了缩手，从回忆回到现实。


    “你是我父亲，我认，我没办法改变。”赵镜知轻轻开口，抬手抹了眼角，“可向梵不欠你的。”


    “他从来都不欠你。”


    她又喃喃一句，低头将两张银行卡都推到他面前。


    “我在美国和朋友还有一些投资，等变现后再打给你。”


    赵经毅扫了一眼，“向梵比你有价值。”


    赵镜知身子猛得一颤，一口呼吸就要提不上来，她脸色发白浑身的汗毛竖起，心里犯起阵阵恶心。


    “赵经毅！”


    可赵经毅比她率先发怒，他猛得用力拍桌，瓷盏在桌上颤动，水晃着洒出来，溅了整个桌面。


    “你还爱他！赵镜知，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他只是利用你！”


    “没有你，他十岁那年就被我送回福利院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小孩有什么用？”


    “他起初就目地不纯，你还指望着他对你的爱里有多少真心吗？”


    赵镜知闭眼，她不需要赵经毅一遍又一遍的提醒。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从头到脚如冷水灌注，抑制不住的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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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抖。


    她睁眼，怒不可遏：“出国前，我们之间有过交易，我把母亲留给我的洋房给你拿去抵债，你放过向梵，你答应了！”


    赵经毅冷眼看她，如毒蛇吐芯，字字讥讽：“不是交易，是你求我。”


    “我答应你的前提是，你不许回国不许见他，你违背了。”


    “他拍戏受伤，你偷偷回国了。”


    赵经毅将手串丢到桌上，外面戏曲又响，光线再度昏暗。


    他对着赵镜知摇摇头，眼里竟生出几丝怜悯：“你和你妈妈一样，眼光太差，选错了人。”


    “所以我妈妈选了你，对吗？”


    赵经毅闭了闭眼。


    “是。”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也不再流动。


    赵镜知觉得浑身力气被抽走，站起来时脚踩在地上，像踩着棉花，软绵无力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


    她走出包厢下楼梯，有服务员在一旁紧紧跟随送出大门，关怀备至给足了情绪价值。


    可赵镜知却两耳嗡嗡，头晕目眩，精神恍惚的站在长街上觉得太阳刺眼。


    慢慢地眼睛开始聚焦，看到停在面前的迈巴赫，男人推门下车，颀长的身姿急迫大步踏来。


    “阿镜。”


    赵镜知眨眨眼，眼里开始有了神色：“你怎么在这？”


    向梵欲言又止，对她身后的服务员使了眼色，那人很快服了服身子离开。


    原来不是听错。


    赵镜知思绪如乱麻，她皱皱眉低头拉车门，“正好你来了，就去你家拿手稿吧，剧组在催我了。”


    到了江桅湾，进了门，一路无言。


    向梵要带赵镜知去楼上拿，她摇摇头在楼下等着。


    没太久，向梵拿着手稿下来，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向梵把她的行李箱一起拿了下来。


    赵镜知怔了几秒，随后伸去接：“谢谢。”


    她拿到了手稿，另只手去拿箱子，却拖不动。


    向梵也在用力，死死按着。


    赵镜知抬眸看过去，向梵沉着眼些许的慌张，他抿了抿唇，深呼吸着像用了极大的力气才问出口。


    “你去见赵经毅了？”


    “嗯。”


    他身子颤了下，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是双目猩红，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那你现在，是要跟我路归路，桥归桥吗？”


    赵镜知呼吸一窒，看他红着眼心里绵绵密密的像被针扎过。


    想起赵经毅才对她说的。


    ‘他起初就目地不纯，你还指望着他对你的爱里有多少真心吗？’


    眼睛突然干涩，心脏被揪了起来反复揉捏，赵镜知觉得鼻头发酸，抽了抽鼻子。


    紧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毫无预兆的落了满脸。


    她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


    向梵托起她的脸，指尖一点一点抚过她的泪，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阴霾。


    他声音沙哑，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


    “阿镜，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挽回你。”


    他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赵镜知忽地抬手揪住他的衬衫领口，红着眼尾，蓄满泪水，踮起脚覆上他薄凉的唇，闭眼的瞬间，泪水滚滚坠落。


    赵经毅说她选错了人，她是选错了。


    可是，那就先错下去吧。


    她不想再去想了，她好累。


    向梵怔忪住，瞧见她颤抖如羽翼扑动的睫毛，很快夺回主权。


    按住她瘦削的肩头，俯下身重重吻去，挑开唇瓣，嘶咬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