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的尴尬事叫殷红梅从城门口走到神侯府一路上都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到见了戚少商本人，都还在笑。


    戚少商一想就知道殷红梅在笑什么，不过在这位大小姐面前他向来没什么脾气，只是一脸无奈地准备叫殷红梅打趣几句就算完事。


    “你没吓到动儿吧，戚大哥？”


    “哪能啊，难道我吓到过你吗？”他叹了口气。


    “只是、只是我想着京城的首饰花样多，便打了些准备送你，结果遇到萧夫人的时候也没多想，她那天也是一身红衣裳，我还当是你瞒着卷哥来京城玩了。”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戚少商又叹了口气。


    殷红梅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两个去谈你们的大事吧，我去找动儿玩，顺便安慰安慰她！”


    口说着安慰，殷红梅语气十分欢快，她熟门熟路就往殷动儿的住处跑去了。


    “你们来驰援我时，小梅一见面就叫我大哥，当时我还高兴，后来一想，小梅不是那么轻易就一笑泯恩仇的性格。果不其然，这不，现在听了我的尴尬事还是很开心。不过开心也好，能让小梅笑一笑，也算我这事除了尴尬和哭笑不得以外还有些用处。”


    戚少商说的时候嘴边还挂着笑意。


    他在小雷门时，殷红梅还是半大的孩子，虽说习武天赋绝佳，但雷卷也绝没有叫人参与进小雷门事务的意思。


    小孩整日里精力充沛，活蹦乱跳地像只小老虎，要说小雷门里有哪个人没被她闹过，陪她玩过才是怪事。


    “少商。”


    “卷哥，怎么了？”


    “你带小梅逛街的时候，留意着点周围。”


    戚少商收起原先轻松的神色，凝重地看向雷卷，雷卷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若是无事，那就当我多心了。”


    “好，卷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梅的。”


    跟戚少商那事本就是误会一场，殷动儿对于萧寒僧要对戚少商拔刀还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在她得知戚少商从前在小雷门的时候也算殷红梅的家人时，更不好意思了。


    “是他先送陌生姑娘发簪的，萧寒僧见了不拔刀我才要揍他的，太好笑了，我本来还想说是个惊喜，毕竟我们姐妹两个这么像，没想到戚少商先栽了个跟头！”


    殷动儿见姐姐笑得开心，被这明快的笑容感染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说我了，神侯府公事挺多的，我猜萧大哥陪你的时间也不多，动儿你感觉怎么样呀？”


    “挺好的，大家都对我很好。这段时间也只是回来复命，过几天就还要出远门。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不怕的，只要陪着他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


    说着，殷动儿露出温柔又甜蜜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和姐姐选择的道路不一样。殷动儿小时候也放肆过，大胆过，爱上时刻陷入危险的萧寒僧，成为他的妻子，这是她主动的选择。她已决意陪伴在这个男人身边，一辈子最好，朝夕也无妨。


    殷红梅在她看来更加无畏、明亮，世俗加于她的禁锢几近于无。她一直都是那个小小年纪就敢拉着更小的妹妹偷偷跑出门去看烟花，回来被揍了也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后悔的女孩。


    太阳从中间开始向西边落下时，集市也变得更加热闹了。


    饮子的香气越来越浓，有的是花果香，有的是桂花馥郁的香味，交错参杂着饭店的烟火气、酒的香味和米面的清香，这是集市熟悉的味道。


    文雪碧一个人的时候逛过，无甚意思便自去看书。苏濯枝来来往往都在这附近走惯了，他最喜欢天泉楼的点心，甜糯的、咸鲜的，各色口味他都喜欢，就没有挑食的。天泉楼的伙计都见熟了这位少东家，回回给他留点心，有时见不着他，担心是他忙于公务，还特意叫闲汉去送索换到天泉山下的金风细雨楼。


    现在殷红梅也来到这汴京里可以称得上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虽是接近黄昏，可依旧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欢声笑语。


    殷红梅面露怀念之色，道：“不知道动儿有没有给你讲过，小时候我们家也在京城，我喜欢热闹，总是拉着爹娘出来逛集市、赏灯会、看烟花，哪里人多热闹哪里就有我。”


    “我哪里跟萧夫人说得上话，不过我们在小雷门的时候不也一样，拉着卷哥你哪里都想去，整条街上哪家铺子新上一道菜你都了如指掌。”


    “那当然。”殷红梅得意地说。


    “之前没问过，你父母他们……”


    “我也再没见过，只上了香。听动儿说他们早些年受迫害去世了，动儿这才去跟的萧寒僧。”


    “节哀。”


    殷红梅不愿多提此事，只道：“已经节哀很久了，戚大哥你在京城感觉如何，听闻你独臂神捕的名号已经传开了哦。”


    “承蒙诸葛先生抬爱罢了。”


    “这么没自信呀？还是我认识的戚少商吗？”


    戚少商叹口气，苦笑道：“也不瞒你，近日来我心中一直郁郁。红泪她说当我是朋友、大哥，但不愿与我再为怨侣，所以另投他人怀抱了。其实我也无怨，赫连小妖用情至深，待她始终如一，比我总叫她伤心要好太多了。”


    “无怨不代表不在意，你心中依然在乎。”殷红梅了然。


    “不错，正是如此。”


    “那你自己郁郁着吧，活该。”男女之事上，殷红梅不站戚少商这边。


    戚少商风流之名江湖上谁都知道，息红泪因此伤心难过，戚少商却不改，因而她建立了毁诺城。息红泪不离开他找别人都对不起她蹉跎的那些岁月时光。


    “是，是我活该。”戚少商苦笑。他决定不再自讨没趣。


    “要不要去勾栏看看戏，最近有杂剧，先前听着还挺好的。”


    “你买票了？那我们买点小吃就过去。”


    小吃由梅红匣子盛贮，被殷红梅抱在怀里，到勾栏落座后放在桌上，又点了一壶茶，几种咸点心，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


    习武之人饭量都大，不说戚少商，这一桌子的东西殷红梅一个人就可以都吃掉，尤其是里头有一个油炸小酥果，一口一个忍不住就会一直吃，直到碟子空了才会停下一直往嘴里送的动作。


    殷红梅一边看杂剧，一边咔擦咔擦吃个不停，吃完了零嘴，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便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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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再去集市上转两圈。一来消消食，二来雷卷他们估计会等夜深了才对黄金麟动手，回去的太早了也没意思。


    戚少商一直记挂着雷卷的叮嘱，留心周遭路过的人，所以在感受到有一道许久不散的注视时，他很快抬头投以警惕的目光。


    集市路上都有光，但夜深了，除了白丰楼这般财大气粗，烛火一燃小三层金碧辉煌，其余好些屋顶却是没有光的。行市酒店彩旗随风招展，风一卷，便盖住了大半的夜空。


    戚少商眼力不差，可那人反应也很灵敏。戚少商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影子不高也不胖，身形瘦小，武功应当很高，他也一时判断不出是男是女。


    “戚大哥，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殷红梅一手拿着一个糖人，一个是憨态可掬的小娃娃，一个是振翅欲飞的鹤，糖鹤已被她咬掉了大半个翅膀。


    “没什么。”戚少商摇摇头。


    殷红梅打开系统地图瞄了一眼，屋顶上最近的名字是罗汉果，而且那名字现在只是绕到另一栋宅邸里了还没走。


    是罗汉果啊，殷红梅顿时丧失了探究的心情，只哦了一声，便拉着戚少商去看街边的卖艺人表演节目去了。


    虽然一开始她只是勉勉强强觉得就给戚少商一个面子让他陪自己消磨时间，但真的开始逛的时候，集市上好多小玩意儿，还有一些表演节目的手艺人瞧着都挺有意思的。


    罗汉果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他藏在阴影里，闭着眼。


    他已闯出名头来，此番随师兄们一起入京投靠蔡京。


    他们的师父是七绝剑神，曾效命于岭南智高，后来被诸葛正我和元限打败，智高更是被元限击杀后，七绝剑神便退出江湖，潜心研究剑技去了。


    他们的徒弟也有七人，被称作七绝神剑，梦中剑罗汉果便是其中的老幺。


    罗汉果虽是最小的一个，可不论是剑术还是在江湖上的名头都远远胜过他的师兄弟。他师父姓罗，他也姓罗，因为他总是在睡觉，所以人们又叫他罗睡觉。


    罗睡觉这个人脾气并不算好。


    他曾经因为括苍派的掌门人啐了他一句你这人真麻烦，就一口气杀了括苍派掌门、与其同门五名师弟、两名师妹以及座下八名弟子。*


    他出了名，上了京，虽然现在还不得不继续与他的师兄们联系在一起，当众人眼中的七绝神剑之一，还没有办法自己开宗立派，但他已志得意满，他欲得蔡京重用。


    今夜集市中的一瞥就像在他脑袋上浇了一大桶冷水，比他练剑出了汗以后一下子扎进瀑布里还要冷。


    昔日的九现神龙，如今的独臂神捕，戚少商。


    一想到殷姑娘陪着这个人逛集市，他的心就像被山猫抓了一样疼痛难忍。


    戚少商这人风流，也有风流的资本。他是英雄豪杰，从不做伏击偷袭之事，行事光明磊落，君子风度翩翩，对朋友兄弟豪气干云，对姑娘们心细如发，体贴温柔，甜水巷有名的姑娘们对他多是夸赞。


    他似乎很容易得到一个姑娘的心。


    罗汉果想。


    他瞧那姓戚的真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