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


    这是一个经常出没在岭南的名姓，按照常理来说，他与诸葛正我并不会产生什么联系。


    可温趣死了。死得惨烈。


    为父报仇，于情于理，温梦都有想要杀掉蔡京的理由。


    可蔡京是那么容易被人轻易杀掉的人吗？他身边高手众多，无端去杀他，只是去送死而已。


    诸葛正我不忍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去送死，也担心温梦会为了杀掉蔡京而不择手段。


    他有这个能力。诸葛正我不怀疑。


    诸葛正我对医毒一道有所涉猎，他知道温梦的毒既然能达到好梦销魂惹人醉的地步，那他一定还可以做到范围更大、效果更显著。只要温梦愿意舍弃他的毒中那些有的没的细节。


    “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多睡会，睁着眼睛望屋顶也起不了什么用。”


    “睡不着。”


    诸葛正我听着，后面那个声音沙哑的应该是温梦。他敲了门，走进，躺在床上的粽子偏头看他。


    温丝卷在呛咳。他曾中了查叫天的招，以至于总是在咳，要把肺里空气都咳出来似的。


    见诸葛正我来，他难得面露尊敬之色。


    “诸葛先生。”


    诸葛正我朝他颔首，二人寒暄了几句，说的无非就是诸葛正我的功绩和温丝卷温八无的一些过往，温梦听着没意思的很。


    寒暄的过程中，诸葛正我注意到温梦一直在看他。


    “温公子，接下来就在这处养伤吧，这里是神侯府的地界，蔡京也管不到这来。”


    “好。”


    “不知你接下来打算是？”


    “神侯何必多问，我若离开京城，便跟以往一样，终生不入京，若是留在这里，便只有一件事情要做。”温梦说半句就要缓一下，气弱，但还是说完了。


    诸葛正我叹了口气。


    “为人子，报父仇，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本不该多劝你，只是蔡京狡险，只怕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若所有事情都等到有十成把握再做的话，等到蔡京老死我怕都等不到杀了他的机会。”


    温梦人很虚弱，话却半点也不虚弱。温丝卷一眼瞪过去，粽子也不以为意，反正现在温丝卷也不敢打他这个碳烤粽子。


    诸葛正我一时也无言。


    “你还年轻……”


    “所以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温梦截过他的话头。


    “对于神侯的援助之情、救命之恩，温梦无以为报，日后神侯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蔡元长老奸巨猾，身边常有高手看护，可此等深仇大恨若不报，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诸葛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望着那双眼，绷带下看向他的眼睛，有些圆润的眼型，不知为何有些恍惚，想起当年小镜明媚的笑，他心中一痛，放宽和了语气。


    “记得注意保全自己，别让你的师父和朋友担心。”


    “谢神侯提点。”


    他们二人也没甚可说的了，诸葛正我又去看了殷红梅。殷红梅是叫他一声世叔的姑娘，他曾有心指点过她的武功，说起话来自然熟稔许多。


    “听命蔡京的高手不少，你们借了金风细雨楼的道回来也算是好办法，他们顾忌着素月刀也不会太过分。”


    金风细雨楼与蔡京划清界线，行事光明磊落，是京城白道的龙头，诸葛正我欣赏他们，支持他们，只是他一向觉得苏氏兄弟杀性太重，不利于京城平安。不过对于这次事情来说，素月刀的名声倒是派上用场了，蔡京麾下的杀手都惜命，谁也不愿死在素月刀下。


    “难道就任由这帮人在京城为非作歹吗？”


    诸葛正我看向说话的戚少商。


    他很欣赏戚少商，不然也不会同意铁手离开后由戚少商暂代捕快。


    他知道戚少商有才，有大能耐。可这人不喜官场束缚，枭雄之心大于法理规律，草莽之气盛于公差守则，让他当捕快，他能做好，只是并不能最大限度发挥他的才能。


    铁手不会一直迷茫下去，诸葛正我有心在铁手回来后为戚少商谋划一个更好的前程，但又不愿让他回归江湖，那无异于放虎归山，蛟龙入海，待他集聚兄弟好友再建一个似连云寨般的势力时，如鲠在喉的就是朝廷了。


    如今他显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官差，一脸的阴郁，不仅因为温趣之死而欲打抱不平，他还痛心，为正在休养的殷红梅而痛惜。于公于私，戚少商都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诸葛正我看出了他的想法，道：“若是违反了法度，六扇门自然秉公执法，可他们要是没有，那也只能等他们下一次犯事时抓捕归案。”


    “可……”


    戚少商仍不甘心。


    “戚大哥，你出手才是名不正言不顺，你现在可还是官身，捕快公报私仇可不好，而且之前你也没去，等我身体恢复了我自己去打他们。”


    说到最后，殷红梅还哼了一声，显然是把给自己造成伤害的那两人记在小本本上了。


    戚少商听着这孩子气的话语，原本的阴郁也转化为无奈。他算是彻底理解为什么明明小梅武功已经很好了，卷哥却还依旧当孩子一样护着她。不管行动考量如何，这种孩子气的发言就叫人放心不下。


    “殷姑娘恢复得很好，我看这情况过些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届时我让九嫁送些祛疤的药膏来敷上。”


    诸葛正我语气慈和，戚少商听了也不禁微笑。


    “还不谢谢神侯，小梅，女孩子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殷红梅哼了一声便把自己又缩回被子里去，变成被团或者是春卷之类的什么东西。


    诸葛正我望着戚少商的脸，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以为意。戚少商无奈送诸葛正我离开，倒是没了先前阴郁紧张的气氛。


    殷红梅恢复的速度比温梦要快，毕竟她没有被烧伤炸伤，温梦恢复一半的时候，她已经能在地上活蹦乱跳了。


    跟戚少商说了声，殷红梅便重新回到汴京的街道上。她是闲不住的，戚少商深知这一点，只叫她若是觉得伤势未愈一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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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的话就找神侯府的副总管严魂灵一起逛街。都是女孩子之间应该关系亲密些，比只能拎东西的自己要好。戚少商是这么想的。


    殷红梅跟严魂灵关系不错，先前萧寒僧和殷动儿成婚时她们便结识了，双方都是爽利明媚的性格，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她跟严魂灵一起逛了三四天，不巧严魂灵有事要去办，她便自己在街上晃悠。


    走到一个巷子旁边，殷红梅停下了脚步。她并不进去，也不往前路过，只是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这么直直地看向巷子中阴影处站着的人。


    “也跟了我一两天了吧，光跟着人不说话是怎么回事。话又说回来了，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罗汉果，还是七绝神剑的罗睡觉？要不叫你黑辣椒吧，出招的时候蛮像一只黑辣椒的。”


    听着殷红梅的语气轻快，甚至还带有几分调侃，罗汉果忧郁地看了过去。


    “那样十死无生的事情，你何必去帮温梦？”


    “不帮温梦，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殷红梅反问。


    “为什么不能，不掺和这些刀光剑影不好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舍不得那几只簪子的话，我下次可以还你。”殷红梅挑眉，慢条斯理地说。


    “不，你留着，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别过脸，瞧着有几分狼狈。


    “殷姑娘……”


    殷红梅瞧着他的表情，倒有几分莫名。


    “你那天晚上出手时没犹豫，我也一样，既然如此，今日你何必摆出这种表情？”


    “还是说，你今日来不是同我讲话，而是同我出招的？”


    “……我还能来找你讲话？”


    “那有什么不能的，还是说，我要是找你，想要你帮些无足轻重的小忙，你还会不答应不成？”


    那一眼瞥过来时简直惊心动魄，叫人目眩神迷。罗汉果只觉自己还在梦中，说着梦话。


    “当然……殷姑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那个招数会发光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天下第七？那是他的绝招，千个太阳在手里。”


    听闻殷红梅并不想问温梦的事情，罗汉果暗自松了口气后忙不迭地开始卖同僚。


    “我跟他不太熟，也不太清楚他的底细，他是元神的徒弟，深受太师信赖，太师会交给他一些事情去做。”


    “那个使剑使得跟妖一样灵活的，是你的师兄？”


    “不错，他是我的师兄剑妖孙忆旧。”


    殷红梅冷不丁开口道：“那天你们为什么一击不成后就撤退了？天下第七还追了一段路，你们两个一下不成就跑，也不恋战。”


    “……是太师的意思，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们没能杀成温梦，回去之后，太师也没有责怪。我听他的意思是温梦死了最好，若是不死，也没有关系。”


    “我们没有人深究，在太师面前，知道得太多、太深入，不见得是件好事。”


    说到最后，罗汉果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会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