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岸确实很高兴。


    蔡京再度拜相，蔡府的人走路都带风，依附于蔡京的武林高手、帮派势力自然也都心中得意，仿佛受到蔡京重用，辉煌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


    文雪岸告诉自己需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低调再低调，倒得了蔡相赞许，终于得到先前蔡京许下的官职，京都奉天左护命少保，同时又赏不少金银财宝，惹得不少人眼热。


    蔡京一时风头无两，不过也没碍着米公公清除异己。


    文雪岸对杨涟等人下狱一事有所耳闻，杨涟本就与诸葛小花是一丘之貉，有个什么君子的称号，不过麾下一直有养着江湖中人，不是什么好杀的目标，在蔡京来看也不算需要清除的对手，所以就没有多管过。没想到杨涟自找苦吃，想要动后妃宦官的利益，蔡京听罢只笑一声便将其抛之脑后。


    在他看来，米公公那些宦官已经没有女色可近，人生无疑是少了一大乐趣，谁要是再动他们能揽到手的钱财，那跟摸老虎须可真没什么区别。


    杨涟？呵，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不过文雪碧近来对此事很是关注，文雪岸便也多花了几分心思打听。


    魏公公手下的许显纯算是干着鹰犬的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很招人恨，所以不常出现在人前，只叫手下去做事。


    任怨不是他的手下，但有他在，又有其他人配合，从汪文言那里得到画押的证据轻而易举。许显纯很快将杨涟拉下马。


    “汪文言有个与他一起学刀的同门，还是杨涟推荐的，叫武知仁，他有意投效许显纯。汪文言和杨涟下狱，他也出了一份力，许显纯喜他忠心，也赞许他的快刀，便收为了手下。”


    文雪岸把自己打听的消息都告诉了文雪碧，随后又道：“那杨涟与金风细雨楼有旧？我瞧你最近都在忙这事，雪碧，这里面水挺深的，你可别掺和进去，早点推给别人去做，这事若是陷进去，平白惹一身麻烦还落不着好处。”


    “你放心，我知晓轻重的，那武知仁如何？”


    “我去瞧了一眼，是个年轻人，常带笑容，眉心有一颗痣，身上看似不带武器，但其实很敏锐，我看他的时候他一直在警惕，如果要我杀他的话，短时间不一定找得到下手的机会，是个棘手的人。”


    眉心有一颗痣？听着这描述，文雪碧想起苏濯枝遇到的、杨涟派来帮忙的青年，他难道就是武知仁？


    “雪碧。”


    “嗯？”


    收回思绪，文雪碧看向文雪岸。


    “雷纯已经向相爷投诚，相爷收她做了干女儿，六分半堂成为相爷所操控的江湖势力也指日可待，不如你别在金风细雨楼玩了，要么回家来，要么换一个地方玩吧。”


    文雪岸先前便想过这件事。他那次夜深从蔡府回来，见文雪碧点着灯看书时，他就在想，为什么一定要去金风细雨楼，就待在家里看书不好吗。


    他是了解自己弟弟的。文雪碧虽不多话，但心思敏锐，对旁人的想法也多能察觉看穿，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有做傻事的风险。


    苏濯枝虽说以敌人的角度来看很棘手、很麻烦，但若是当他的兄弟手下，苏濯枝还是厚待的。苏氏兄弟二人都不是会苛责下属的人。


    即使是文雪岸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抛去能够获得的功名利禄不谈，金风细雨楼是一个很适合文雪碧发展的地方，苏濯枝对他日常没什么要求，只要工作能够完成，账本能按时算完，也不会管他去了哪里。不然他们也不会有空去其他地方玩。


    在文雪岸看来，弟弟有时候会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所打动，所以他才担心文雪碧会投入太多心力在金风细雨楼的事务上。


    无用，且无益。


    “哥哥，怎么突然这么说？”


    文雪碧攥紧了衣袖。


    “你还记得吗，在娘亲的墓前，我说过，担心你会做出些什么傻事。你现在就在做傻事。”


    “苏氏兄弟都是相爷有机会便想杀之而后快的对象，你待在他们手下做事，还尽心竭力，这不算傻事算什么。”


    文雪碧垂下眼帘。


    “其实，我在金风细雨楼发现了一个人。”


    心知文雪碧不会随意说什么，文雪岸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他姓白，擅长指法，这一套指法惊才绝艳，其中有三指，威力巨大。在金风细雨楼的情报中还显示，他曾经在长空帮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化名白一呈。”


    文雪岸的眼神冷了下来，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只会感到死亡的气息在逼近。


    文雪碧又抬眼，望向文雪岸，问：“是他吗？”


    “不能确定，我只知道他姓白，并不清楚他的姓名。可惜当时他把长空神指看得死紧，我没带一份回来，不然他一出招你就能分辨出来究竟是不是他了。”


    “金风细雨楼里姓白的，你说的可是白愁飞？”


    “不错，正是他。”


    “那金风细雨楼确实有点用，你再看着他一阵，等我抽出空了就去瞧瞧。”


    他抬手，捏了捏弟弟的耳朵。


    “我不问你也不说，我还以为你在金风细雨楼待着是因为听了什么傻话，原来是因为那个姓白的，下次有事要跟我说。”


    “好的。”


    “哥哥最近在忙什么？”


    “最近相爷大宴宾客，师父和我都负责保卫工作。”


    “是在接近破板门的别野别墅吗？”


    “对，相爷常在那处布宴，不过有时候也会在蔡府举办宴席，都没有定数。”


    蔡京知道自己很招人恨，不过跟许显纯擅装模作样不同，蔡京的选择是让武林高手为他拱卫。


    在蔡府一人享乐时，他身边留着一爷和文雪岸，院里还有六合青龙和孙收皮。出门在外时，他便带着自己麾下的第一高手元限，不过也不只有元限跟随，往往每次出门时，簇拥者甚多。


    京城中来了什么人，擅长什么招数，蔡京也力求自己最先得知消息。他对情报的收集很重视，这也是往往人们觉得他神通广大的原因之一。


    “雷损死于不知名箭手一事你应该比我先知道，相爷也很在意这件事情，他想弄清楚那箭手的来历。这事我记得交给龙八去做了，也不知道他能查出来什么成果。”


    “江湖中人多用刀剑，少用弓弩，一般军营中使弓箭的较多，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培养的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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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不少是军中退下来的。”


    “我也这样想的，可暗箭伤人又不太像是诸葛小花那边的行事风格，如果说想栽赃给他们的话，也不是不行，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能把这事情甩给谁，而是要找出来那人的身份，这就有点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了。好在跟我们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有这件事就行。”


    文雪碧望着文雪岸。


    他感觉好像他变得更加阴阴寒寒，更像一道鬼魂而非一个人坐在这里。刚刚落在他耳朵上的手是冷的，冰的，比文雪碧自己的体温还要寒。


    “怎么了？”文雪岸微笑道。


    “感觉你变得更冷了。”


    文雪岸笑了笑，笑容有些神秘，还有些得意，他伸出手，干枯像皮包骨头。


    “你且搭上来看看。”


    文雪碧依言搭上他的脉，感受了一会，又去找他的其他穴位，文雪岸不动，让自己去摸着看。


    “你的穴位好几处都摸不到，是偏离了吗，但是一般倒错偏离持续的时间不长才对。”


    苏濯枝修炼的天移地转大移穴法也只是在关键时刻才运功移动穴道。像这样出自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邪性武功，稍有不慎便会自损八百，不是万不得已生死攸关的时刻，苏濯枝也不会轻易动用。


    “是修习功法连带着的作用罢了，这样别人想要点我的穴、制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没什么好担心的，小七，我只会做有利于我的、有把握的事。”


    文雪碧忽得想起，张炭曾在闲聊时提起到他曾与文雪岸有过一面之缘的事，当时殷红梅也在场。


    那时张炭已认出文雪岸就是一入长安便叫赖笑娥头疼的人物，不过只知道他叫天下第七，旁的一无所知。


    他无意提到，朱月明曾言，或许天下第七是个家事国事天下事俱不关心的人。


    文雪碧想，或许朱月明才是京城中看人最准的一个，所以他能一直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谁的坏话也不说。


    综合各方得到的消息来看，如今杨涟已经下狱，许显纯又有所谓证据在手，对他动用刑罚只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已经被任劳任怨扒了皮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若是想从刑部牢里劫人，没有内应，没有周密的计划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事。苏濯枝只能无奈放弃。


    翌日，温梦易容潜进去看了情况，杨涟已经不成人形，只喘着气还算属于一个活人的定义。


    温梦心下叹息，问他还有何遗言。


    杨涟只道，杀了我吧。


    在断气时，他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情。


    杀了杨涟后，温梦改形换貌大摇大摆从刑部大牢离开。伤心小箭的箭决有内心易容外在易貌的功效，对于温梦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刑部牢里死了人也没有声张，找不到凶手，听了汇报后许显纯也不在意，反正杨涟本就该死，之前一直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只是杀鸡儆猴，给别人看看这种人的下场。


    倒是武知仁听了后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过他并没有开口的意图，只是将自己的想法留在心中，旁人谁也不知晓，只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和眉心那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