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忧起了个大早给芙蓉熬药，但因为这小妮子根本没病，她偷偷把那些治伤寒的药调换了，放了些莲子百合，给她美美地炖一盅养生汤。


    药房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凌忧偷眼往外瞧，季子铭在陆子高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屋，脸色比之前见他时更苍白了几分。


    陆子高扶他在暖炉边坐下，不住埋怨道：“二师兄，你怎么又亲自来了，现在的天气，你的寒症又发作了怎么办？有什么事你喊人知会一声，我们随叫随到。”


    季子铭又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师弟，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在屋子里待得气闷，出来走走也有好处。”


    他的目光平和地在药房中扫视着，最后落在凌忧身上。凌忧点头微笑示意，季子铭也是微微颔首，关切道：“尹姑娘，听说你们昨天上峰时遇到了些麻烦，实在是我们雪山派待客不周。你们若是还有需要，我多叫几个弟子陪护。”


    说完，他又转向陆子高道：“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高手藏在峰上，多亏有陆师弟在，没让两位客人受伤。”


    陆子高面露得意，但很快收敛了神色，摇头道：“嗨，二师兄，你可真别说，若不是尹姑娘及时出手，拦住了那人，场面可真是凶险。只可惜那人逃得太快，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还用的是我们雪山派的功夫。”


    季子铭沉思了半晌，缓缓道：“我们雪山派上代高手也有出去自立门户的，有外人会几招雪山剑法，也不稀奇。”


    他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忙从袖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嘴角，这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会亲自调查清楚，大家不必忧虑。只是没想到，尹姑娘的武功也如此高强，还在陆师弟之上。”


    凌忧心中暗怪陆子高多嘴，不动声色地答道：“只不过是些家传功夫，不足挂齿。若不是陆兄先发现那人的偷袭，结果如何就难预料了。虽然取到了雪莲，但舍妹受了惊吓，突然病倒，只能多在雪城中叨扰几日了。”


    季子铭微笑道：“这个不妨事，令妹的身体要紧。前些日子有朋友送了我一些珍稀药材，若有需要，叫陆师弟到我那取便是。对了，过几日神刀山庄的人要上山来拜会，陆师弟别忘了给客人准备些姜茶和御寒的汤药。”


    陆子高道：“师兄放心，早已备下了。”


    几人正在说话，一名弟子从远处跑来，匆忙道：“二师兄，师叔召集众弟子开会，商议大事，让我来接你去。”


    季子铭点了点头，转头对凌忧道：“尹姑娘，我得先去处理一些门派事务，改日再来看望令妹。对了，昨日城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两位若要出行，切忌落了单。”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不料身子却是一晃，险些跌倒。陆子高连忙上前搀扶，季子铭摆手示意不必他帮忙。定了定神，这才在几名弟子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雪山派的弟子都陆续赶往雪山派大厅，凌忧远远跟在后面，心中却想：“昨日在楚子默处闹了不小的动静，今日城中竟然如此太平。若不是他在隐藏着什么，明知有个危险人物藏在城中，怎会还当作无事发生一般？”


    等雪山派众弟子都进了大厅，凌忧四下张望一番，确认四周无人，才迅速跃到大厅之上，轻手轻脚地移开一片瓦，往厅中偷觑。


    大厅上首摆着两张太师椅，主位空着，侧首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这老者身穿青袍，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功十分深厚，想必就是萧子辰的师叔，空化。楚子默和季子铭分站他两侧，其余弟子则在更外围分散站着，人人脸上都似罩着层阴云一般。


    大厅中的人虽多，却是鸦雀无声。


    楚子默命几名弟子点了一遍人头，转身对空化道：“师叔，弟子们都到齐了。”


    空化点了点头，高声道：“本派立派以来，经历数次波折，这雪城依旧屹立不倒。只是自前任掌门莫云峰病逝后，本由其大弟子萧子辰接任掌门。可如今萧子辰杀害同门，叛逃在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说话时运起内力，这几句话说的中气十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空化的目光扫过大厅中众人，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掌门之位自此空悬已久，今日召大家前来，就是为了推举新掌门一事。”


    “按照本派规矩，掌门之位应由德才兼备者担任。非但要武功高强，更要心怀大义，以门派利益为重。你们若有人选，现在便可当众提出，由大家商定。”


    大厅中渐渐响起窃窃私语之声，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一时之间却无人站出来提出人选。凌忧伏在屋顶上，心中暗想：“雪山派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本以为楚子默是众望所归，现在看来，这掌门之位的争夺，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空化见状，微微皱眉，侧首看向季子铭。季子铭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一只手轻轻捂着嘴，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白色的手绢。见空化的目光转向自己，季子铭咳嗽了两声，走出两步，高声道：“三师弟的人品武功，大家有目共睹，要说对本门的贡献，在同辈之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右，我提议，推举三师弟为掌门。”


    楚子默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见大厅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他立时运起真气，喝道：“请大家肃静！”


    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楚子默的身上，楚子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自师尊去后，由大师兄接任掌门，却发生同门相残的惨剧，子默每每为此痛心疾首，怎能担当掌门之位？如今雪山派中，无论是武功、人品、辈分，都应推举师叔为掌门。我等弟子，谨听师叔教诲。”


    楚子默的话语刚落，大厅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对楚子默的谦让感到意外。


    季子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严肃表情。


    空化似乎也没想到楚子默会如此说，只是淡淡说道：“掌门之位既已传到你们这辈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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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有再由我出任的道理？萧子辰本是师兄的首徒，如今他既已叛逃，理应由子铭担当大任。”


    三人互相推让，大厅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突然有一名弟子高声道：“大师兄平日为人是孤傲了些，但说他伤残同门，叛逃本派，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何况掌门佩剑还在大师兄手中，新掌门上位之前，怎么也得找到大师兄才算得数！”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心中一惊，大厅中又是一阵鸦雀无声。


    半晌，楚子默才道：“如今大师兄下落不明，但应该还未离开大雪山。掌门佩剑与地牢秘钥两件重要之物都在他手上，确实应该找到他之后，再行推举掌门。”


    季子铭皱眉道：“大师兄自小在雪山上长大，对整个雪峰了如指掌，他是否已经逃脱，我们谁也说不准。就怕他匆忙之中跳下雪谷，已经葬身雪地了。那日以来已经有几场大雪，再要找人，恐怕是难上加难。”


    楚子默摇头道：“大师兄对雪山再熟悉，如今天寒地冻，又有雪狼出没，他能挨得到几时？明日我再组织弟子搜山，定要找到他的下落。”


    空化在一旁看着两人争执，沉吟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便按子默的意思来。在此之前，我提议由子铭暂时代理掌门之职，处理门派日常事务。”


    季子铭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师叔厚爱，子铭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代理掌门之职，责任重大，还望诸位师兄弟多多包涵。”


    楚子默点头道：“二师兄为人稳重，武功高强，由他暂时代理掌门，我等自然放心。只是大师兄之事，还是要尽快查明真相，以安人心。此外，二师兄近来身体欠佳，剑庐的事务，是否先由其他弟子代理？”


    季子铭摇头道：“剑庐之事，我还处理得来。若是一直寻不到大师兄的下落，无法取回掌门佩剑。我准备将师父的一柄旧剑用千年寒铁重铸，权作掌门佩剑使用。况且，之前神刀山庄为我们铸造了不少上品长剑，我们答应用一把加入寒铁铸造的宝刀与他们交换，这几日他们就会来取，并商议今后合作诸事。突然将这些交给别人，我也不能放心。”


    楚子默点头道：“既然如此，二师兄可要多保重身体。”


    眼看雪山派众人就要分散离开，凌忧忙将瓦片重新盖上，飞身纵下屋顶，赶在众人之前回了药房。来到芙蓉房中，芙蓉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忙问道：“师姐，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哪有你这样当病人的，快点躺好！”凌忧把芙蓉按回了床上，由确认了一番房外无人，将门锁好，这才低声道，“他们商议了半天推举掌门的事，二师兄说让三师兄当，三师兄说让师叔当，师叔说让二师兄当，争个没完，最后也没个结果。”


    “哦，这么看，他们雪山派的人还很懂谦让嘛。”芙蓉不由笑了出声，“要我说啊，就师姐你去当雪山派的掌门最好，我看他们吹得那么厉害的三师兄，他的剑法武功也未必就是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