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和俞海洋见面，听说他做了心脏搭桥后退到二线，很少在工作场合露面，不确定他的出现意味什么。


    但她没有别扭，也没有避开，迎着俞海洋的视线点点头，拉住一个同事走到海报前，示意用力拉扯饱饱的尾巴。


    “砰——”海报上方突然弹出礼花。


    恭喜女士，你中奖了！双节活动期间，可以去服务台兑换代金券。”闻晓递给她一张券，继续介绍：“一等奖五百元，二等奖三百元，三等奖一百元……”


    饱饱的肚子瘪下来，闻晓摁了摁海报，“这是我们设计的小巧思，里面装了东西，所以看着胖胖的。”


    俞海洋嘴角上扬，“原来是这样。”


    苏越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但她没有说什么，规规矩矩退到一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汤雪看出来苏越毫不知情，她找到关键问题，上前质问闻晓：“你擅自修改活动方案，跟领导申请了吗？”


    闻晓反问：“你知道我没申请？”


    汤雪看了眼黎时，咬咬牙继续说：“按公司规定，紧急工作可以越级汇报，但是要所涉及部门的分管领导都同意才行！”


    闻晓继续反问：“你知道不是所有领导都同意了？”


    汤雪声音拔高，“市场部曹总那里呢？我们都没有接到通知！”


    闻晓微笑，“只有你没接到通知。”


    汤雪怔住，“你说什么？”


    闻晓只是笑笑，不再接话，没必再解释，她一再给他们机会，却换来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她一直记得苏越提醒她：要长记性。


    在和市场部交接之前，闻晓找到周益做了个程序，只要有人修改设计稿原文件，她这边就会收到通知。


    等到晚上十二点，汤雪终于坐不住，给闻晓打电话，“我们准备安排制作，你需要再核对一下内容吗？”


    闻晓故作被吵醒，含糊不清说：“不用，交接时我检查过了。”


    汤雪果断应下：“行，听你的。”


    挂断电话后，闻晓收到通知。


    他们找人修改的稿子很有意思，她看到后笑了半天，把正在煮夜宵的男朋友喊过来，“吃胖的饱饱是不是更可爱了？”


    黎时哭笑不得，“你不生气？”


    闻晓挪挪鼠标，“因为我有个新的想法。”


    黎时单手撑在桌边，“说说看，具备可行性，我才会给曹铭打电话。”


    他们将计就计，瞒着其他同事，结合优惠活动，采用修改后的版本，连夜修改宣传材料，熬了一通宵才将新的版本送到线下门店。


    私人绘图变成大规模商用，汤雪吃了哑巴亏，她不愿意支付这笔设计费，最后落到俞依依头上。


    在现场俞依依就已垮脸。


    从未见过俞海洋笑得这么和蔼可亲，即便是她和哥哥偶尔拿回好成绩，他也只是嘴上简单夸几句，更多的是骂他们没能力、不成器。


    不明白什么叫有能力。


    是不是像俞羲和那样的才叫有能力？


    俞依依看向镇定从容的闻晓，看来她早就知道了，此时此刻他们父女重逢，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让人可笑。


    “爸爸，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


    俞海洋头也不回。


    他仍盯着闻晓，“你叫什么名字？”


    闻晓没有回答，目光随着俞依依而去，看到俞依依眼睛和鼻子红红的，自己心里也不舒服。被忽视的失落，她感同身受。


    俞海洋做丈夫不合格，做父亲更不称职。


    闻晓升起一股无名火，“一个基层员工，名字不足挂齿。”


    俞海洋一愣，明显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可终究是老江湖，他望向黎时，笑容不减，“听说你很欣赏这位设计师？”


    黎时说：“是的，她很优秀。”


    俞海洋颔首，“很好，我想跟她聊聊。”


    黎时看过来，“闻晓，跟我们来一趟。”


    闻晓移开视线，偏不接他们的话茬。


    俞海洋顾不上面子，亲自走到她跟前，嘴唇微微颤抖，他深深喘了一口气，“闻女士，你可否赏脸一起吃火锅？”


    ……


    包间里，只有三个人。


    俞海洋和黎明聊起工作后的休假，说得眉开眼笑，滔滔不绝，直到服务员端来火锅才暂停，闻晓从来不知道那个闷葫芦能说这么多话。


    黎时请走服务员，亲手为他们添茶倒水。


    闻晓站起来挡住，“自己来。”


    黎时移开茶壶，按她坐下，“坐好。”


    根据两人的口味，他调好蘸料端来，俞海洋是清汤麻酱，闻晓是变态小米辣和干碟。俞海洋看在眼里，“你俩认识？”


    “她来公司之前就认识。”


    “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闻晓抢答：“俞总，怎么打探员工隐私？”


    俞海洋笑起来，“终于愿意跟我说话啦？”


    闻晓：“……”


    闻晓低下头，脸快埋进碗里。俞海洋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个弯问黎时，“你记得我跟你提过，我有个女儿整天在外面瞎跑不回家。”


    黎时瞟了眼闻晓，“记得。”


    俞海洋乐得合不拢嘴，“那我说的事？”


    黎时郑重点点头，“记得。”


    俞海洋拍拍他的肩，“那我就放心了。”


    闻晓听得懵懵的，“什么事啊……”


    黎时噙着浅笑，不肯回答，他给闻晓夹了一筷牛肉卷，“今天俞总请客，我们多吃点，别便宜了他。”


    闻晓只得说：“谢谢俞总。”


    “工作时间之外，不要这样喊，知道你还不习惯……”俞海洋放下筷子，咳了两声，“不然先喊老俞吧，我听着心里舒服些。”


    闻晓欲言又止。


    突然生活秘书敲门进来，“到点了。”


    俞海洋“嗯”了声，“我该回去吃药了。”


    黎时立刻扶住俞海洋，他摆摆手推开，“还没到需要你搀扶的地步。你们忙了这些天，好好休息，安心吃饭。”


    闻晓抿抿嘴唇，“您不吃了吗？”


    俞海洋笑道：“下次，下次你请我。”


    ……


    一个肉丸子吃了半个小时。


    黎时垂下目光，“都凉了。”


    闻晓盯着碗犟嘴，“没有啊。”


    她把筷子放在碗里搅，可怜的丸子翻来翻去，身上被戳了好几个小洞。理智上她没道理发脾气，可情感上她不想再见到他。


    “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冤枉，你不同意，我怎么敢说？”


    闻晓上手掐黎时，“那他怎么突然出现？”


    黎时吃痛，摸摸自己手臂，“老俞不在公司，但不代表他没有眼线在公司。俞依依闹过几场，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闻晓放下手，“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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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事他也知道？”


    “当然知道，公司的大小事，他都一清二楚。他既不放心俞依依，自然也不放心我这个外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黎时捉住闻晓的手，倏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不问问，以前他跟我说的什么事？”


    闻晓迷迷瞪瞪，脑筋还没转过弯来，“什么事，我哪儿知道？你笑什么，快别笑了，我怎么感觉慌慌的。”


    黎时没有解释，伸手揽过她。


    突然被按进怀里，闻晓猛地吸了一鼻子火锅味，气得哇哇大叫，她使劲挣扎着，腰上的力气不减丝毫。


    黎时开口喊她，“下午不去上班了。”


    闻晓挣扎抬起头，“找我有事吗？”


    他的眼里漾出浓浓笑意，像漏出细碎的光芒，偏偏让人移不开眼，可能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他。


    “有很重要的事。”他将她的手背放到嘴边轻轻一吻，语调漫不经心，“从现在开始，到这周结束，都不去公司了，我们休假吧。”


    ……


    闻晓被拽着买了很多东西，从里到外、从穿到用，两个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黎时早已想好说辞：“没关系，已经安排送货上门。”


    她提起周益的车钥匙，“家里没人，我得去郑姨家还车。”


    黎时抢过车钥匙，“我也要去郑姨家。”


    闻晓：“？”


    黎时上车，“还能蹭晚饭。”


    直到“满汉全席”端上桌，闻晓才恍然大悟，哪是让他蹭饭的，分明专门为他准备的。郑姨做足了准备，他的喜好和忌口了解得清清楚楚。


    周叔换上最新的衣服，周益也难得穿上衬衫正装，全家用最质朴和诚恳的方式，欢迎黎时的到来。


    闻晓眼角微微湿润，她们萍水相逢，竟相处成一家人的模样。郑姨将餐纸按在她脸上，“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许任何人扫兴。”


    周叔敲敲扶手，“开心，开心。”


    周益给黎时添酒，“要让姐姐开心。”


    闻晓吸吸鼻子，“我很开心。”


    黎时举杯感谢，一饮而尽。


    以酒入席，几个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闻晓将工作趣事讲得绘声绘色，郑姨听着胖饱饱的故事，夹菜的手都愣住，“那姑娘心眼子也坏了，比我在电视上看那谁还坏！”


    闻晓问：“什么电视剧？”


    周益接话，“不是电视剧，是综艺节目。”


    “对对对，上期有位嘉宾简直气死人，她当导游时，让大家都要听她的。轮到梁书仪当导游，她就哪里都不去。”


    闻晓一个激灵，差点把酒洒出来，“你说《太太们的旅行日记》？”


    郑姨边说边找遥控器，“是啊，我们看过的嘛。今晚就有更新，你们没事的话，陪我看看电视再走？”


    闻晓放下酒杯，笑容僵硬地看向黎时。


    他倒是无所谓，“好的，一起看。”


    她悄声说：“我没提过你的家人。”


    黎时捏捏她的手，“没关系，这些事不用隐瞒。”


    晚饭后，周益承包洗碗的工作。


    郑姨拉着闻晓和黎时坐下，电视还在播放预告片，她絮絮叨叨聊起婚恋的话题，“以前我羡慕这些富太太，可看了这个节目才知道，她们的婚姻并不如意。”


    预告片尾，音乐节奏放缓，那是荒漠里的镜头，梁书仪独自坐在戈壁的沙丘上，表情严肃而坚定，她摘下无名指戒指：


    “我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