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挑眉，清了清嗓子，将剑收入鞘。


    “此后，我有空就来陪你练武。”


    热风席卷而来，吹得他眉宇间尽是柔情。


    她看得心仿佛漏了一拍，被一阵敲门声拉回思绪。


    沈淮舟偏头瞧去，“来了。”


    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她恍然大悟，来的人是张姒。


    叶枝吩咐碧落去开门，并提醒府里的小厮保护好叶芙。


    叶芙说张姒是在救她，可叶枝总是不敢轻易信任他人，尤其是有仇之人的夫人。


    傻子都明白，她会帮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姑娘，还是帮自己的丈夫。


    来的人果真是张姒。


    张姒穿着金丝绸缎，一派富贵样，极尽奢靡。


    她抬眼瞧着叶枝，又打量了一下沈淮舟。


    旋即蹙眉笑道：“这是……沈副帅？”


    他冲张姒答了声是。


    她眼神不停在二人身上游荡，叶枝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淡道：“张夫人，不要误会。”


    被猜中心思的张姒尴尬的笑了笑，欲言又止。


    “夫人，想说什么或者想问什么，都尽管开口，这里没有旁人。”


    场上就沈淮舟和碧落，剩下就是叶枝和张姒，的确没有旁人。


    她想了片刻，既然叶枝都说了这里没有旁人，那她索性就说出口：“你们昨夜将叶芙救回来了？”


    叶枝沉默，她一开始就猜到此事瞒不过。


    眼前赫然出现一道背影，少年挡在她身前，一双眸子极冷，淡道：“救人一事是沈某所为，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可尽快告诉周大人。我沈某，一定恭候大人。”


    他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替她救人，为她担责。


    他将叶枝撇开在危险之外，她不知道沈淮舟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他自己的事。


    她扯了扯沈淮舟的衣角。


    张姒拢了拢广袖，嗤笑一声：“我今日敢独自上这里来，自然不是要与你们兵戎相见。我是来提醒你们，日后所行之事，皆要付出后果。”


    她神色轻松：“此前陛下派吾夫除掉叶府一干人等，我向吾夫说，饶过你和叶芙。他不愿，后来他发现你不在，便心存了杀心。他放过叶芙，将她囚禁在槐安寺的后院，只为引你出现。那帮难民原是吾夫的，后来我想办法收买了，你们救她才如此轻松。”


    叶枝和沈淮舟这才知晓，为什么救叶芙出来，一路那么顺利


    周靖让张姒多多照料她，别饿死了她。不用他说，张姒也会照顾叶芙。


    张姒骗叶芙是因为周靖想要她做个通房丫头，才救她将她保护在这里，这样才能不让年幼的叶芙心生恐惧。


    先前叶府破家时，陛下碍于叶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特封叶枝为永嘉郡主。周靖曾不止一次想要杀掉叶枝，永除后患。


    可每次都被萧煜否定，一来保护叶枝安全，可收民心；二来，大卫没有几个公主，多个貌美的郡主，日后和亲也多几分筹码。比起大卫那几个长相普通的公主，叶枝是日后和亲的绝佳人选。


    多次谏言被否定，周靖也没多执着。


    直到王碌和杜宗衡接连死去，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王碌和杜宗衡的死，表面虽与叶枝并无直接关系，确处处都是叶枝的身形。


    周靖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所以决定私下处理掉叶枝永绝后患。


    张姒又道：“上次英国公府宴时，那会儿吾夫还未决心要杀你，所以今日我只是来提醒你们的。”


    沈淮舟狐疑的看向她，她笑道：“副帅不必疑心，我为何要骗你们，骗你们于我并无好处。”


    叶枝抬眸看向她，淡道：“你为何这么做？”


    “叶芙和你像我妹妹，我不是因为你下了孙柔的脸才想与你交好。”


    唇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继续道：“只这一次，下一次我还是站在我丈夫这边。吾夫很快就会发现叶芙不在了，所以他就会确定，你是不能留的祸根，很快就会找办法除掉你和叶芙了。”


    张姒转身要走，一道清冷的少年音，道：“且慢，若我囚禁你，我看周大人会不会放过她们。”


    叶枝极力扯住沈淮舟，低声：“别冲动，不要因为我坏了你的事。”


    张姒也被这话吓到了，她本身就是要帮自己丈夫的，只是为人长，对年幼的姑娘下不了死手。只要吾夫不杀她们，她们活下去就好了。焉知看这架势，若是有一日杀掉了自己丈夫可如何是好。


    少年轻笑，指尖摸索着剑柄，抬起不带一丝情绪的眸子，冷道：“夫人，我们不是不懂感恩之辈。还请你回去，可什么都不要说，若是说了，我沈某可就说到做到了。夫人权当今日不曾来过叶府，往后便是大吉。”


    张姒怎也没想到，今日这个少年也在。明明官职不高，说话却底气十足。可笑，吾夫是羽林卫大将军，他不过只是一个禁卫军副帅而已。我为何怕他？这不是丢吾夫的脸吗，吾夫对付一个区区副帅，那岂不是游刃有余。


    心里呢喃半晌，她漫不经心的拍了拍广袖。


    先糊弄过去回到府上定然要让吾夫出了这口恶气，既然你们恩将仇报，那她权当自己好心喂了狗。


    “好……我回去半个字也不会说。”


    “但愿夫人说到做到。”


    张姒厌弃的出了门，出门后好似还能听见几声叫骂。


    张姒走后，叶枝松开扯住沈淮舟的手，眉头紧皱在一起，背过身去，不欲在与他多说话。


    沈淮舟瞧见，抱着双臂，用手肘推了推叶枝，道：“你怎么了？”


    她低眉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为自己出头说的话，就满心愧疚。


    不管是复仇一事，还是要被周靖设计害死，都是叶枝自己的命运。而他只是被自己拉进来的，耽误自己的事不说，若是赌上性命，她可能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明明是他先开始试探，拉着自己与他一道，何时变得竟像是，自己在利用他。


    从来叶枝就不是一个爱麻烦别人的人，她在叶家十一年，从未让叶邱和柳弗琳操心和麻烦。她努力读书习字、练剑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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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叶邱和柳弗琳心中并不在意她是否是个出色的孩子。可小女孩的心中，总是别扭。


    他蹙眉，轻声道：“你在担心我？”


    这少年，从来都特别会读懂别人脸上的表情对应心中所想。


    她淡道：“沈副帅，你没有自己的事吗？你来大卫难道只是来做一个区区副帅的？请你认真对待你所谋之事。旁人的事，与你无关，别到时候一场空。”


    面对突然生疏的称呼，他一顿，蹙眉道：“叶枝，你说的一场空指的是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冷声道：“所谋之事一场空？若是这个，我认真告诉你。不会，我心中有数。若是别的，”


    若是喜欢她，最后一场空。那他没办法，他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何况自己如今，也不适合畅想未来。


    “若是别的什么，”他神色暗淡几分，“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她瞳孔微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出这话。她怎么就笃定了他喜欢她，她现在脑子也很乱，想要自己梳理一下。他是不是喜欢她，她是不是也喜欢他。


    她扶额，平静道：“今日暑气盛，我有些头晕，副帅回吧。”


    他伸手抓了空，指尖微屈，默默放下了悬着的手，怔怔的看着她转身的背影。


    ……


    裴程独坐在廊前，用树枝轻轻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沈淮舟横眉冷蹙，路过周围和冬日酷寒无虞。


    裴程见到二哥回来，兴冲冲的靠过来，“二哥，你又去找叶姑娘了。你这段时间，当差的时候也不在，如今你的俸禄等于没有。”


    他急得跺脚，自家二哥都快破产了，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沈淮舟瞥了一眼裴程，冷不丁来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裴程：“……”


    自家二哥一定是疯了，他急道：“二哥，你快成破落户了，还不咸不淡的，我都替你着急。”


    他微怒道：“我平时少给你银子花了？”


    “正因如此，我才替二哥捏把汗啊。你成了破落户了，哪里还能惠及我呢。”


    他踌躇走向台阶，坐定又不放弃的问道：“所以，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


    裴程愣了片刻：“我才十四岁，哪里懂得什么男女之情。不管我听说书先生说，戏文里的男女角儿。男的喜欢女主，都喜欢逗她，还看不得她受委屈，想要保护她，若她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自己便会抓心挠腮。”


    喜欢逗她，见不得她受委屈，想要保护她。


    全对上了，自己是喜欢叶枝的。


    少年仰头长叹。


    裴程狐疑道：“二哥，你是不是喜欢叶姑娘。”


    沈淮舟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是的。”


    裴程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嘛，不过你可不要因为爱情而耽误仕途啊。你如今能拿什么追叶姑娘，”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你的俸禄快要罚完了。”


    少年不耐烦道：“说了不会少你的银子的。”


    裴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