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抖落黑暗的遮蔽，沉默望着诺曼和雪姬。她的形象过分巨大，环绕她的黑暗似乎都被她掌控在手，任由她的操控改变速度和流逝方向。


    她不说话也不作出任何动作，只是默默无言的望着黑暗，眼神纯净的像一只刚刚诞生于黑暗之中的愚昧生物。


    雪姬断言道：


    “不，这不是奥黛尔。”


    诺曼挥手：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紧张，但是……”


    “仔细看看她的目光。那是伪装出来的。”


    奥黛尔跟着诺曼的动作转动眼珠。从她的黑发，黑色眼珠里渗出的黑暗液体开始固化，如同无数顺滑的手指触碰雪姬和诺曼。雪姬毫不躲闪，直视着上方：


    “在你用火条麻做实验时，奥黛尔的部分意识进入了这里？不，趁机进来的是集市上的那只影子生物，他先是借由参观母舰的机会进入了驾驶系统，然后伪装成了奥黛尔让你分心。这才是合理的推测。”


    黑色液体在雪姬的翅膀表面留下深浅不一，蜿蜒流淌的黑色痕迹。


    “是吗？我还以为她和火条麻的事故是你安排的呢。”


    诺曼拂去肩头的黑色液体，对雪姬招招手：


    “这边来。”


    “我不会让一个没经过训练的孕母分裂自己的意识。”


    雪姬略微恼怒地跟随诺曼一起穿过淅淅沥沥的黑色液体帘幕，同时说道：


    “诺曼，你又在用指责他人来掩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好啊，再给我来一次心理疗程好了。就现在。”


    诺曼恼怒地和她一起避开粘液：


    “我倒是不介意我们俩一起被未知生物吞掉。”


    雪姬眯眼看他。


    “我说完了，”


    诺曼摊手：


    “那就来合作吧。只要你信得过这个脆弱又暴躁的我。”


    两人同时伸手抓住奥黛尔的头发。奥黛尔一歪头，缩回自己的黑发之中。空气开始振动，具象化为尖锐叫声。环境融化成为不成型的色块后重新组合排列。玻璃宫重新出现，将他们俩锁入无数正在靠近的镜面墙壁之中。


    -


    运输轨道将奥黛尔和门罗送到了一滩浅水里。她接触到温热水面，立刻缩回双脚。温热的水流不是她熟悉的环境。


    门罗有点好笑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水温刚刚好。来吧。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才能在垃圾覆盖之前找到冠冕。”


    “我看不见冠冕。”


    “对啊。”


    门罗浑身的金饰在一个接一个发光：


    “离开了主人，冠冕就和废品差不多。”


    奥黛尔依然背靠摇篮，谨慎地望着周围。门罗毫不介意跳进水里，灵活地像软体动物。他的细长手臂划开水面，漆黑发丝和苍白手指一起在水面上重获生机。


    奥黛尔试着把摇篮放在水面上——还好。摇篮就像水泡一样摇摇晃晃浮了起来。


    身后有人轻轻一推她，让她也在水中双脚离地。奥黛尔回头，只见一股热气忽然从黑暗中渗出，像一头猛兽在咻咻吐息。伴随着高温蒸汽的轨迹，她看见了鱼人正在操控着蒸汽机，利用蒸汽高温销毁运输车。猛烈热量让这辆车变成脆弱的卵壳，一边缓缓沉入水底一边变形。与此相反的是鱼人们的身体和神情。高温与蒸汽让他们体表的粘液物质发光，与滚滚白雾一起滴落在水中，形成一团一团富有弹性的胶冻。


    运输车化为一团卷曲垃圾之后，鱼人们也散去了。


    “必须要毁掉我们的踪迹。要不然危险会很快追上来。”


    门罗说道。


    奥黛尔回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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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游出去一段距离，只有一双眼睛还在水面上闪动。


    她推着摇篮紧紧追上：


    “什么危险？”


    门罗又是轻轻纵身，游的更远了。他的形体被闪着微光的水汽和粘液包裹，语气也含糊起来：


    “你知道答案的。谁看见一个落单的孕母不想过来试试运气呢？”


    奥黛尔沉默了。


    她跟随门罗的痕迹蹚过水面，衣物和摇篮屡次化为她在水中畅游的阻碍。


    “快些，我带你去看。”


    门罗向她招手，并在她靠近之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我。这样就没人能分清我们了。”


    他的指尖和手臂上生长的薄膜贴合着奥黛尔的动作摇晃，在她呼吸时，他瘦削却强劲的身体像一台炽热引擎带领她迅速穿过水波。


    奥黛尔眼前看见的尽是雪花般飞奔流溅的浪花，门罗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咚咚作响，或者那只是她被水流焐热的血管跳动的声音。


    门罗低头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军事顾问向来竭尽全力阻拦你离开母舰，和我见面，对吗？他们害怕我们能做到的事情。现在让他们看看。”


    奥黛尔既害怕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私自和鱼人跳入集市底层，听他的话，而且随身带着摇篮——但是同时她感觉到一切都发生的无比正确。她想知道前方有什么。无关任何人，只与她自己有关。


    他和她交握的手成为了感官共享的渠道。他每一次顺应水波流动，向更深处潜游，都是在借用她的身体，同时她也在学习掌控他。摇篮被她推到他的手中，又顺应她的意志漂浮而来，这样完美地循环于两人的游动轨道之间。


    被她抛在后面的空气里正在隐约传来一声呼唤：


    奥黛尔……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