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蝴蝶飞舞，灰尘四溢的飞行器时，瓦娜观察了一阵环境，明显带着厌烦情绪，低头用面纱遮住自己的面庞。


    “我需要单独的休息室。祷告用的。”


    他先行离开。


    此时，负责封闭舱门的蝴蝶正在对雪姬耳语道“都准备好了，他在中转站等着您”，雪姬的回答却被淹没在了陡然增加的噪音里。


    “密封舱门！”


    蝴蝶展开了双翅，用栩栩如生的眼珠图案对同类示意退后：


    “各就各位……开启引擎……出发！”


    停靠多时的飞行器重新启动，拖拽着一连串噪音离开母舰的牵引范围。笨拙地滑行一段距离后，它来到太空中，稍作停滞。


    引擎像是刚刚睡醒的猎食者，呼啸带动飞行器摆脱母舰的吸引，迅速奔向黑暗迷茫的前路，成为彻底独立的一叶孤舟。


    在飞行器内部，唯一保持安静的地方是囚室。只是这层表面的寂静也被孕母急促的呼吸声扰乱，让雪姬此时的沉静面容露出怜悯之色。


    她走进囚室，观察了一圈，注意到被砂子打翻的水杯，于是伸手把水杯扶正：


    “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


    砂子蜷在囚室的角落里，用毫不掩饰的暴风地语言厉声道：


    “我做了。你要求的我都做了。你觉得我不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你会在水里下毒，就像毒死其他人那样！我没那么傻！”


    雪姬只是松开了拿水杯的手，砂子就立刻警觉地绷紧身体。


    “我……我不能死。”


    砂子瞥向囚室外的蝴蝶：


    “有人会告诉紫夫人……有人会知道是你做的。”


    “请不用害怕。我遵守的教义禁止我杀生。我也无意滥杀。”


    雪姬在砂子缓和情绪之时一转话锋：


    “但是有一位故人想要见你。我希望你们俩能和解。”


    守在囚室门口的蝴蝶让开一条道路。


    灯光被缓缓靠近的生物挡住了。混乱压抑的声音同时从好几个方向响起，伴随着粗糙毛发拖拽地面发出的沙沙声音。


    砂子屏住了呼吸。在他得以看清这团畸形黑影之前，火条麻的目光从黑暗中出现。不是一双，而是数十双。同时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猎物。支离破碎的声音还在从这具身躯里产生，但不能让任何人理解。


    “是的。他还活着。”


    雪姬简短回答了砂子的无声疑问：


    “而且他会照顾你，让暴风地等着你的人满意的。”


    砂子在自己的身体被撕开，融入消化液中时终于看清了对方。


    火条麻，或者说曾经的火条麻的身体已经被黑色毛发覆盖，这些毛发结成了茧壳一般的膨胀结构，将曾经捕获到的猎物都融合于自己的体内。


    在黑发的表面，依稀能够辨出蝴蝶，毛虫，鱼人的脸庞……


    砂子认识这些脸庞。


    因为它们都在转动眼珠，渴望地叫嚣道：


    “过来，和我们融为一体，这里很温暖……阳光，是阳光，快过来……”


    -


    从鱼人主船里收缴来的两只阿米巴原虫成为了旅行宠物。它们用粗笨的大脑袋撞击水箱时，蝴蝶们都笑了起来。听到声音，这两只看似毫无意识的大虫子抬起头，用触角试探空气和牢笼，好像在疑问自己身在何处。


    “为啥这两只畜生要跟着我们啊？”


    蝴蝶恶意用翅膀制造反光，阿米巴原虫立刻扭头咬过来，但是咬到了空气。于是它干脆开始懒洋洋地咀嚼自己尾巴上的黑色触角，并且把自己身体的这部分吞咽进去，从伤口处滴落的红色血液也被它一并舔干净了。不少蝴蝶看见这一幕都直呼恶心。


    瓦娜手持一份清单名单，牵着自己的面纱走到蝴蝶们的背后，使用扬声器让这些蝴蝶安静下来，然后说道：


    “现在清点将军向紫夫人赠送的礼物。我清楚你们这些……雇佣兵有抽成的习惯。但此次任务特殊，所有礼物必须完整送到玻璃宫内，不得损坏，不得延误。”


    蝴蝶们眨巴着眼睛，谁也没动。大多数人看见这个衣着朴素，将将军的金色双翅徽记与迷宫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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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合放在衣摆的陌生人，都在想着他究竟是谁，敢在这里冒充话事人，还敢于挑战雇佣兵的老规矩。


    瓦娜的下一句话更是犹如一记炸弹：


    “暴风地实际上已经破产。也就是说，紫夫人不需要你们这些劳工了。你们可以选择进行休眠，或者降薪。有自愿休眠者吗？”


    他透过清单投影瞟了一圈室内，着重盯住了那几个大只的蝴蝶。


    蝴蝶们的怒火一点即燃。好几个人跳起来就要说话，被泡泡一个回旋挡了回去。


    泡泡从他们中间的缝隙里展示了一下自己全副武装的翅膀：


    “先冷静冷静，兄弟们。万一他等会说的更不中听呢？”


    “金库员工从来都不说好听的话。”


    瓦娜滑动名单列表，调出一页又一页的数据：


    “你，泡泡，去通知雪姬。如果没有自愿者，我就根据实际出勤数据来分配休眠人数了。”


    “哎，您忘了雪姬现在在招待孕母呢。”


    泡泡面朝瓦娜缓缓后退，挡住了出口：


    “您来做主就是。”


    阿米巴原虫在蝴蝶们的奚落声里迷茫摇头，企图捕捉到空气中的瞬息万变的流动规律。


    瓦娜在面纱下发出一声嗤笑。


    他抖了抖手环，金库徽记投影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伴随着在场每只蝴蝶的账户明细一同滚动：


    “紫夫人削减工资只是个开始，以后只会越来越坏。但我愿意以金库的名义给予每个现在自愿休眠的雇佣兵一笔补偿费用。从某些人的账户来看，你们最好接受补偿，这样不至于沦落到拆自己的零件还贷款的地步。现在，最后一问，有谁自愿？”


    金库徽记瞬间为这个矮小的孕母塑造出了迷离的弧光，也让人忽然懂了他为什么能吸引将军。


    刚刚燃起星星点点斗志的蝴蝶集体哑火，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燃料罐管道，不得不以理性解决燃眉之急。


    瓦娜点头道：


    “这就对了。接受金库的资助不怎么丢人。以后你们会感谢我的。劳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