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什么了？”乔也没心思看他下面掺着颜文字的长篇大论，干脆问道。


    “就……简单……大概……”温锐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哪些东西没写？”乔也换了个问法。


    “我想想啊！”温锐调动所有脑细胞一起工作，两分钟之后，脑细胞罢工，“我挨揍那段没写。”


    佘贝拉气得捏紧拳头，想要情景再现。


    “别打！别打！”乔也赶忙把两个人隔开，“和平，和平。”


    乔也不死心，继续问温锐：“我们所有完成任务的细节，都写进去了？”


    温锐又把那篇帖子仔细翻了一遍，回答她：“考试的答案不允许写，写了也会被审核，我就没写。除了□□以外，基本上……都写了。”


    看乔也不说话，温锐赶紧凑到她身边，蹭着她肩膀努力讨好：“但我把你写的可威风了！你要相信我艺术加工的能力！”


    说完，温锐就像怕乔也不信一样，翻出评论使劲往她脸上怼，生怕她看不到下面涌起的各式各样的言论。


    “我就是太相信你艺术加工的能力了……”乔也无奈叹了口气。


    “诶？我怎么看不到？”佘贝拉问温锐。


    “呃……这个……”温锐不好意思地把两只手插在一起，一副准备老实交代的模样，“我这篇帖子开了付费阅读全文，你刚刚看的那些……只是开头。”


    乔也：？


    佘贝拉：？？？


    “别拦着我！”佘贝拉甩开乔也还企图维护和平的手，奔着温锐，像一支箭从弓弦上飞出去。


    乔也思绪很乱。


    一个刚来的新人，就在竞技场上锋芒毕露，这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十足十的好事。


    想想当时在《人类乐园》里面，激活课程的时候，首先浮现在他们心里的想法都是随便杀一个新人。


    如果是这样对他们威胁很大的新人，或许会因为忌惮乔也分数超过他们，或者觉得乔也是个累赘，就会让她成为被孤立的那一个。


    “别！别打了！！”温锐哭丧着脸哀求着，“姐姐，姐姐！乔也！！救我！！！”


    佘贝拉听他这么说，停下拳头看乔也，这架势看起来，只要乔也说“继续揍”，今天在E区就要出现一桩命案。


    “赚了多少？”


    “啊？”温锐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帖子吗？不到两百金币。”


    “我和佘贝拉平分。”


    “啊？？！”温锐叫得比刚才挨揍还大声，看到乔也笃定的神色，他知道乔也没有开玩笑，他自知理亏，气势又弱了下去，“创作不易，我可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多多少少……给我留点嘛～”


    “佘贝拉在你那被写成暴力狂，我被你写成杀人不眨眼、算计人心的恶魔，你还想要留点？”


    “好嘛好嘛！别说了！”温锐努着嘴坐起身来，“我给，我给还不行嘛……”


    他不情不愿地打开面板，给乔也和佘贝拉分别转了95个金币。


    他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地坐在床尾，又不敢真的弄出动静，简直难受极了。


    “不过，最近你真的要小心点。”佘贝拉肌肉充血之后显得线条更加饱满，她坐在乔也身边，乔也能感受到她结实的臂膀，“听说，有污染物跑到E区来了。”


    “污染物？”


    “就是精神受到污染或者被怪物寄生，导致精神崩溃的人，这些人会丧失人性，异化成怪物。”


    “据说长得特别吓人！”温锐一听到污染物立刻活过来，应声附和，“说比我们在课程里见到的还吓人！”


    乔也点点头：“知道了。”


    乔也心里始终惦记着《人类乐园》的最后一道题，她很想知道，佘贝拉和温锐到底选了什么。


    那张卷子上所有题，除了最后一道以外，剩下的答案她们都对过，不可能不一样。


    问题一定出在最后一道题上。


    系统轻易地读取了乔也的心思。


    「考生乔也，请注意。」


    「《学分获取平台管理守则》规定，考生在课程外，不可提及课程内考试内容及□□，违反将处以学分清零和禁考处罚。」


    佘贝拉看乔也心不在焉，出声安慰道：“好好休息，别丧气。等你禁考期过了，我们再一起刷课。必修课难度高，大不了我们先去选修课练练手。”


    “必修和选修有什么区别？”乔也问她。


    “必修课里得了满分是一定能拿到1学分的，但相对来说死亡率和难度也更高。选修课得到满分只有10%的概率能拿到1学分，任务完成的奖励也少，但死亡率比必修课低。”


    佘贝拉耸了耸肩，继续说：“所以很多人宁愿在选修课里刷个几百遍，也不愿意去必修课一次。”


    “不过选修课有的时候也能爆出好东西来，”温锐翻翻他的小账本，继续说，“我收过几个选修课爆出来的道具，还挺稀奇！有一颗这么高的发财树，上面结的全都是……”


    “行了，”佘贝拉止住温锐的滔滔不绝，转而对乔也说，“你好好歇着，无聊了来找我们玩，禁考没事的，别放心上。”


    乔也抬头看向她的时候，佘贝拉已经扯着温锐走到门口了，乔也对她摆摆手：“晚安。”


    “晚安。”


    “姐姐晚安！”


    可惜，乔也的晚上过的并不安稳。


    先是做噩梦。


    乔也看着妈妈在自己面前缓缓闭上眼睛，鲜活的生命，随着她温柔的脸一起从乔也怀里抽离。


    她心痛，慌乱，不知所措。


    怀里的妈妈化成一滩血水，把她一点一点浸湿。


    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血腥气贯满全身，黏腻的触感让她身体像灌了铅一样重，痛苦扼住她的脖子，她喊不出声。


    她看到有数道光芒闪烁，照得她睁不开眼。


    是陆妄。


    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是她父亲。


    他手里正拿着一台相机，闪光灯不讲道理地闪烁，像明亮的刀，正在一刀、一刀，杀死她的过去。


    陆妄身边站着他的二女儿，乔也的妹妹。


    那张稚嫩的脸蛋被惊恐占据，乔也能感受到她身体里名为愤怒的情绪正在翻涌，很快就要冲破皮肤，爆裂而出。


    小女孩的哭声瞬间爆发，警笛声由远及近，配合着瓢泼大雨，几种声音合奏成交响曲，纠缠着爬上乔也的脊背。


    她看到黑色的雨滴落在手心，在一片血红海洋中开出几朵黑色玫瑰。


    嘈杂声离她越来越远，那片黑色的海逐渐填满视线。


    她又看到了那张脸。


    那个给她温暖怀抱的男人，把她推开，让她堕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从噩梦中惊醒。


    暖黄色的光从窗外洒下来，惬意地趴在她的被子上。


    煤球贴在她手边，乔也借着微光看到它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她坐起身，揉揉头发，让自己清醒了点。


    心跳声震耳欲聋，她觉得耳膜都跟着一鼓一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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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也深吸一口气，往窗外看去，暖黄色的光来自漂浮在天空的长明灯。


    她没见过这样的夜晚。


    天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没有街头巷尾的霓虹灯，只有漫天长明灯在空中汇成橙红色的星河。


    乔也的眸子在火光摇曳中明明灭灭，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这跟白天的世界截然不同，失去了蓝紫光晕武装的外壳，也没有高楼林立带来的压迫感。


    这里充满了诡异的温暖和希望。


    乔也靠在床边，脸贴在玻璃上，夜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就算这是梦，她也想多看一会儿。


    嚓——


    嚓——


    乔也耳朵一动，窗户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物体之间的摩擦声。


    她掏出耳机戴好，提示音立刻配合地从耳机里传来。


    「考生乔也，本道具为课程专用道具，仅可在学分获取平台课程中使用」


    ……竟然还要限制使用场景？


    乔也把耳机丢到一边，贴在玻璃上想要听得更清楚。


    砰！


    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乔也打了个寒颤。


    窗户外的长明灯被黑暗取代，乔也离窗户远了些。


    砰！砰砰！


    撞击声越来越大，窗户外有东西正在猛烈敲击墙壁，玻璃随着它的动作嗡嗡作响。


    乔也想起佘贝拉临走前对她说的污染物，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黑暗中，乔也看到遮住窗户的那块黑漆漆的东西里，似乎有鲜红的细线暗藏其中。


    那是……人类的皮肤！


    或许曾经是人类的皮肤，异化之后，就只能算作承载污染物的容器了。


    乔也抓起一把匕首，藏在身后。


    那只怪物似乎对乔也的房间很感兴趣，它想要冲进来，然而臃肿的身躯让它的动作显得十分笨拙。


    它缓慢移动，想要找到闯进乔也房间的入口。


    乔也趁机大概看清了它的样子，它的人体结构已经有些模糊了。


    异化和污染，应该是从体内开始的。


    黑灰色的污染物在身体里膨胀，挣破了皮肤，像已经快要烧完的碳，带着摇摇欲坠的灰烬裸.露在外。


    体内的污染物想要自由，不满足于被这副躯壳围困，于是它在身体里上蹿下跳。它到哪里，哪里的皮肤就像烧焦一样，膨胀、裂开，血管在裂纹中隐隐透出来，像红色丝线点缀其中。


    它还在拼命敲打，力道很重。


    如果这一拳拳是打在乔也身上，她觉得自己会当场碎成几块。


    她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佘贝拉说过，这些污染物都是因为人的异化导致的，所以本质上，这些污染物的生存都是基于人体的运行规律。


    既然这样，杀死它们，也就跟杀死一个人类没什么分别。


    她稳定心神，告诉自己，必须一击致命，不然很有可能，就会变得像它们一样。


    污染物慢慢往下爬，她已经能看到它碳化的脖子。


    乔也听到它发出巨大哀嚎。


    来了！


    乔也的匕首已经备好，如果它破开窗户就立即向前刺去。


    啊————


    痛苦的嘶鸣让乔也头痛欲裂，她看清了那张出现在面前的脸，已经畸变的面孔，猩红可怖的眼眸。


    她愣在原地。


    这张脸和她记忆中的那张温柔笑脸，渐渐重合。


    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