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周午撅着嘴哼唧，走在旁边，看着白芷推着往家里走，一把手都不带扶的。


    左思右想，还是怄气，“你做什么要依了她？”


    “也不算便宜了她，这不是得了一碗鱼羹？”白芷心情还好。


    当时那个境况，好些眼睛看着，宋娘子又是街上老面孔，若无差错，以后日日都是要相邻见面的。白芷送与不送都为难。


    不若各退一步，抵了一碗鱼羹。


    看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白芷先发制人，“你是把自己吃得饱饱的，家里可还有别人空着肚子呢，你能下厨？”


    下午打着试吃旗号吃了一枚饭团，摆摊的时候又自给自足吃了个全家福，别说饱了，那简直有些撑了。


    周午砸吧了下嘴，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本要理论什么，只道：“……下次多备下些肉松，和油条酥，这两样东西卖得最多。”


    白术点点头，认可：“我明天会多准备一些的。”这是实话，这两样东西不论古今，老少皆宜。


    今天没时间了，鱼市也买不着鱼了，只有明日早起买上几尾大鱼，抽空炒成了肉松，所幸可以一次多做些，以后就不必时时费力。


    油条倒是可以明早炸上一些，做早食也是不错的。


    “那我得去多买些油了，家中油不太够了。”


    先前拮据，采购食材都是扣抠搜搜的，眼下有了笔“存款”，又有了进项，手头也可以宽裕些。“糯米也要买上一些，鸭蛋也要添买一些，还有新鲜菜叶……泡笋家里还有，但是也不多了。”


    这些东西要提前准备，腌制或是处理过才能吃，要多预备些时间。


    白芷借着说话理了下思路。


    从今日摆摊的情况来看，饭团的生意可做，而且所需东西绝大部分可以提前准备，在摊位上所另耗时间较少。


    白芷打算再添置些小料，给客人多些选择。


    “欸，我先前的笋还是为哥儿给我的，说是你们郊外乡下舅舅家拿来的，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有多的话，我想买些来用。”


    城里专门的菜市，就在城门口不远处，但是如果周家就有的东西，只要价格合适，那又何必舍近求远。


    当初白芷在街上帮了周为，周为把他舅舅送的东西做谢礼给了些给白芷。


    这件事周午是知道的，当下也抿着唇，“那你得问问为哥儿，他们家的事，我是不知晓的。”


    “那我晚些时候问问为哥儿。”白芷察觉到周午有些不情不愿。


    周午有些别扭，想要同白芷说些什么，但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也没开口，只点点头：“好吧，”


    ……


    穿过热闹繁华的晚照桥一带，愈往外走街上便愈是安静。


    到了甜水巷，已经有些冷清了，街上只有几个行人偶尔路过。


    当朝并无宵禁，隔街便设有厢军，铺所。白芷和周午两人踏着月色，走在街上也不怎么害怕。


    “欸，怎么里头没人？”周午站在门外，发现院子里静悄悄，黑洞洞的，但是门口上又挂着一盏小灯，把门前一段路照得微亮。


    吱呀一声，隔壁朱家大门敞开一条门缝，昏黄的光亮从门后头透出来，一个小人扒在门缝里，“周家阿姊，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为哥和你娘去接你去了，怎么没碰上吗？”


    朱五郎刚说完，背上又挨了老娘一巴掌，“……午娘啊，为哥儿和梅娘回来看你们不在家，时间又晚了，放心不下，想着去接应你们一段。走了……约莫两刻钟了。”


    虽说梅娘的确也能算是周午的娘，但今日才为午娘“亲娘”闹一场，朱大娘子也没想触她霉头。


    “……两刻钟……”周午挠了下脑袋，有些苦恼，“欸，我们去了别的地方，那可能是错过了。”


    “你们今日是去摆摊啊！”朱大娘子在门里瞅着白芷停放在边上的小平车好奇。


    朱五郎被朱大娘子压在五指山下，也挣扎着要出来看看这两位邻居。


    “……是我做点小买卖，糊口而已。”这也藏不住，白芷用一种谦虚的口吻回答，不同于白日乖张煞神样。


    朱大娘子心里好受不少。


    隔壁若是些惹事生非的好事之人，日日同今日这般闹上一回，那她家也是招架不住的。


    “……那就难怪了，是该叫人接应接应。”疑虑渐消，朱大娘子看热闹的天性又浮起来，摁都摁不下去，“小娘子，这白日来的，是你那家亲戚不成，好大的威风，唬得我们不敢开言呢。”


    朱大娘子在甜水巷混了几十年，八卦套话水平一流。


    她先不问白芷和那富贵娘子什么关系，而是直接把那顶亲戚的关系给扣上，不论承认还是否认，这消息不就漏出来了？！


    “……先前帮过李小郎君一把，有些情义关系而已……夫人这才出手相助，并不是什么亲戚关系呢……”


    白芷三言两语讲了下今日缘由，没含糊攀认亲戚关系，但也明说了，与李府有点联系。


    算是为周家几个住客，扯了张虎皮。


    周午听白芷总算没傻得彻底，不禁哼笑了两声。


    “原是这样。”一想那最先出言的小郎君，又听他叫白芷姐姐，朱大娘子一拊掌点头，已是深信不疑。


    “就说这大户人家最是体面，竟也肯亲自来我们这小门小户亲帮忙的，难怪你今日不怕那老妈妈。”


    怪说这人如此性烈嚣张，原是有靠山。


    朱大娘子借着昏暗光线，细细打量了面前不远处的白芷，下了判断——


    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先周午虽然也非多本分小娘子，但也没闹出这等阵仗。若没新搬来的小娘子在边上撺掇，朱大娘子是不信的。


    朱大娘子说得好像哪里不对，但粗一看，又好像没哪里不对。


    朱大娘子看白芷稍默了会儿，以为她这是承认了她的说法。


    “……帮些小忙……”朱大娘子微不可查嘀咕一句，心里不由泛出点酸意，“那他们家还真是大方……可是捡了大便宜。”


    那富贵娘子带人出来的时候，可是手里空空。


    一般人是真想不到，白芷这看起来弱质女流的身板能把李小郎君从火场救出来。


    只以为那日这小郎君出府游玩，白芷顺手帮了个小忙，比如捡捡东西，跑跑腿，送点什么东西什么的。


    这些小事，谁人不会做。


    只是叫别人好运气碰巧遇上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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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酸溜溜的话，别人没听见，一直被她摁在手底下的朱五郎听得清清楚楚。


    他七八岁人憎狗嫌的年纪，一点不懂遮掩，“……你们占了大便宜？你们占了什么便宜！”


    朱五郎眼神懵懂无辜，“大哥，你们帮了什么忙？”


    朱大娘子：“……”


    “他白日同几个小娃娃玩耍，胡言胡语地浑说呢！”


    朱大娘子面上笑容凝固，偏那不省心的儿子半点不会看眼色，还在那里嚷：“娘，你又打我。”


    朱五郎昂头挣开朱大娘子一双铁臂，躲去一边，揉弄自己的肩膀，小眼神谴责地落在他娘身上。


    “……这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小娘子劳累不少，还是赶紧进了门，好好洗漱修整才是。”


    朱大娘子对自家五郎的情商感到绝望，还有一种尴尬，还是速走为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紧接着，门板就碰的一声和上了，把院子里的光给隔绝了，街面上一下暗了些许。


    但门里头又传来小孩叫嚷，跑动，讨饶的动静。


    “你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闭嘴！”


    咻咻，是逐条挥动的声音。


    有人嘴硬，“说什么话嘛！”


    也许朱大娘子动了真格，他又飞快讨饶。


    “……我错了，娘……爹……爹救我……”


    “救你？哼……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你不得！……”


    ……


    门外头的周午下意识摸了摸发髻，上面那朵价值一贯的葵黄洒金绢花已经不见了，她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这绢花早就由白芷说了，摘下来放在荷包里了。


    当时她还很不高兴：“这样方便都把花形给压塌了，金粉也给刮掉了。”


    她脸上的心虚，白芷看得分明，无奈：“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说不能用，只是别太招摇。别人知道你有，但你时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显摆这是两回事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扎了别人眼。”


    白日庄娘子带了好些人，动静不小。多少看热闹的眼睛落在这里头，说不定就有那眼红的。


    周午气弱：“……这有心人就算我再低调，这些手段也是无用啊！”


    这话说得对，但白芷非得肃了脸给这人紧紧皮，吓唬她，“……那你可得警醒些，晚上也得空出一只眼来站岗……不然，小心你的那些宝贝。”


    她现在住在周家，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不敢由着周午松懈。


    周午被白芷耳提面命说了好一会儿，面上看起来听得认真。


    两人说着话，进了门。白日院子里乱糟糟的，白芷赶时间没顾得上打理。只周为回来帮着简单收拾了下。


    但眼下回来发现院子里已经干干净净，连被白芷弄得稀乱的瓜蔓地里也收拾得整齐，那个被白芷拔了爬蔓的竹竿，被人另寻了好的重新插上了。


    “梅娘好生心细。”白芷忍不住赞言，又把鱼羹拿出来准备放去灶房，“这里还给你留了粥饭。”


    锅里另盛了一满碗的绿豆甜粥，不是锅里吃剩的，这就是正经留饭了。


    周午背着手过来，瞅了一眼，不以为意地嘟囔：“这都是我家的东西，本就该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