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娘子冒领的白芷的功劳，闹得徐幽娘当时在客人面前丢了个丑，自认为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管事掌柜的面子。


    想起自己之前为了这事对方娘子的多有忍让，徐幽娘便气不过在店里发了好大一场火，当时好多人在后头等着看热闹，徐幽娘也气得顾不得声量，狠狠骂了方娘子一回。


    方娘子虽然不是面团捏的，可是这店里毕竟是徐幽娘做主，她若是与徐幽娘怼起来，天生便弱上一等，再没有一个人向着她说话的，那是横也横不起来。


    具体吵了些什么，柳玉不太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方娘子在店里说的话就不那样算数了。


    “所以方娘子就这样走了？”白芷偏头疑惑。


    方娘子可不像脸皮薄的小娘子一样被骂一顿，就偃旗息鼓的人啊。


    她平日里趾高气扬，但也不是受不住气的人。


    “……那倒不是。”


    “徐娘子发了火，就把厨房钥匙都收回来了，店里买米买面的铺子都给换了，说是还找了正经的账房先生，查了账本，清出好些不对劲的条目，徐掌柜正大张旗鼓地让方娘子给个解释。”


    想了想徐娘子说的亏损数目，柳玉都忍不住咋舌，她知道方娘子肯定有些好处，但没想到她这样胆大，明目张胆地就从店里账上攥出这么多油水来。


    “……怪道这店里生意愈发不好，我听我娘说以前这店生意也是不错的……徐……老徐掌柜也被她哄骗了过去……”说着说着，柳玉又偏了题，同白芷说些小话。


    白芷抬眉一诧，没想到徐幽娘发作得这样快，还以为要再忍让一段时间呢，想来哪位新寻来的厨娘很和她心意。


    她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不过这少了一位蛀虫，对于徐幽娘也是一件好事。


    “总之，徐掌柜要人赔钱……第二日方娘子就没来了，徐掌柜将店里她用过的铺盖都叫人扔了出去……”这不就是被赶出去了。


    “那你在不高兴个什么？”白芷纳闷了，这也算是师出有名，徐掌柜做的也说不出错处。


    柳玉眨着眼睛回忆起什么，一脸唏嘘地说：


    “我以前当方娘子多可恶，没想到她丈夫更是可恶……徐掌柜一发作了方娘子，那人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说要赔上好大一笔钱，当天就把方娘子打了一顿，同方娘子一起来店里的时候都是青天白日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鼻青脸肿。”


    说起这个柳玉也是一脸不忍，那可真是下了狠手……


    白芷也是皱紧了眉头，再怎么如何，对自家娘子动手都叫人瞧不上。


    “那人还是个赌徒……方娘子的钱都被拿去花给那些赌倌了。”还有暗门子。


    当然后面这话小娘子说出来还是不太好意思，柳玉也就没说出来。


    回想起当时场景，被丈夫打得一身青紫伤痕，还是这么多人面前，哪怕从前对她不喜欢，此时柳玉也生出几分不是滋味。


    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前些日子同柳玉见面后，白芷心里就时不时浮现出这句话，心中也有些不痛快。


    “芷娘，你看看炸成这个样子成不成。”


    梅娘兴奋地声音打断了白芷的惆怅，白芷应了一声，走过去到梅娘旁边，看她炸出来的油条酥。


    刚出锅，还有点油滋滋地响声，表壳焦黄。白芷拿过梅娘举着的筷子，拈了一块进嘴里。


    牙齿一碰，咔嚓一下就碎在嘴里，焦酥油香。


    梅娘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盯着白芷。等白芷连连点头，“成了，就要这个样子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激动着说：“那我这心里就有数了，我马上就按着这个做。”


    白芷忍不住宽慰她：“你手艺不错的，不用太担心。”梅娘做事也太紧绷了些，一有不对就诚惶诚恐的。


    晚照桥附近的“不白来吃”摊子已经开张小半个月了，每日生意很不错，收摊的时间也早了些。


    但是客人多，生意好也意味着要准备的食材，耗费的时间，消耗的人力也要多。


    在当朝这个时代，是没有那种成品酱料，半成品面团，成品小料的……


    也没有那些个效率高，使用方便的厨具家电。


    许多步骤，许多材料都需要自己手动调控，手动完成。


    现在“不白来吃”摊子上的酱香饼饼皮是自己做的，酱料自己熬的，就连上头的芝麻都是自己炒的。包进饭团的肉松也是自己炒，酸萝卜，泡笋……这些也大半是自己做的。


    这一项项的听起来不费事儿，旁人看起来白芷每日摆摊时间也不多，但其实前期这些准备加起来耗费的时间精力就多了。


    ——前几天白芷还能坚持得住，到了后面几日就觉得自己精力不济，坚持不下去了。


    得找人来帮把手！


    “那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我保管把这事儿做好了。”梅娘忙道，白芷说让她帮忙，但也不是白帮，是有工钱的。


    白芷也点点头：“你做事我放心的。”


    曾经白芷吃过梅娘做的菌菇肉馒头，知道她在面点上做得不错。要知道现在没有酵母，没有花样百出，随处泛滥的网络教学。


    每户人家做面点都靠的自家秘传“面引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揉得一手好面，做得一只好馒头的。


    白芷想着要找个人来帮忙，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梅娘。


    “再炸上两锅就成了。”白芷估摸了下量。


    一次不能多炸了，保存不好有有哈喇子味不说，也不酥脆了。


    梅娘听话得很，白芷说什么就是什么，兴致勃勃地应下了，没有一句多话。


    浆洗房最近生意不好了，连带着她的工钱也少了许多，当然时间也空出来不少，在家里帮着白芷做这些活，刚刚好补了这个缺。


    她不想被赶出周家，到时候被撵回娘家，怕也只有落个被提脚再卖一回的下场……得好生攒些银钱才行。


    白芷又看了会儿梅娘操作，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把灶房留给梅娘，自己出来在院子里看自己的鱼汤的火候。


    她旧时从徐家店里带出来的那只小炉子，架上小砂煲用来熬汤比挤在灶房里好。


    小灶火前已经有人守着，往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扔两根小柴。


    白芷走过去，“走……走开。”


    把来捣乱的周午赶走，自己弯下腰来，揭开盖子看了看，“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好险，险些这汤就要糊了。


    白芷没好气地看周午一眼，周午被她看得心虚，乖乖回答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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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白芷坐了她先前的位置，她也不走开，就抄着手站在白芷边上，也不说话。


    灶房里传来油锅里炸东西的动静，周午两片嘴唇紧抿着，眼睛却看着灶房位置，看了半响


    ……想着若有人来问自己，自己该怎么回答。


    半晌，没人说话。


    被她看着的白芷正专心看着自己的鱼汤，炒过鱼肉松后，剩下了不少鱼骨和鱼头，扔了可惜了，刚好拿来炖汤。


    鱼羊为鲜，鱼汤炖好了可一点不腥，反而醇香鲜美。


    没人给台阶下，周午心里有话就忍不住了，泄了气一屁股蹲在白芷边上，“……你怎么让她来帮忙！”


    说得不明不白的，白芷只当是她又想同梅娘对着干了，没好气道：“人家梅娘手艺好，人又吃苦耐劳，能帮我不少忙，节省不少功夫呢。”


    此话不假，梅娘不仅仅帮着炸油条酥，日常清洗，切理东西这些活儿也要帮着做，有时白芷要什么东西，也是梅娘帮着去找了买了来。


    让做什么没有一句多话的，给了钱让帮着买东西也没有短过一文，让她做事也不曾糊弄一点……


    老实本分，吃苦耐劳，做事认真……也很爱干净！


    从雇主角度来看，白芷对梅娘是很满意的。


    想着周午的牛脾气。


    “你别总这样盯着她，午娘”白芷最后没忍住，偏头同周午说，“……她其实性子挺好的。”


    也同一屋檐下相处这么些日子，白芷与梅娘相处得也还很和睦。虽然是周午姐弟的后娘，但梅娘对周家两个孩子从没摆过长辈的谱。


    白芷从旁看着，也只见得梅娘对着周午是处处退让，倒是午娘嘴里对她总是没句好听话。


    “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非要说得难听，让人家不好受，何苦来哉？”


    她们日见夜也见，又掰扯不开，关系这样别扭着也不好受。


    白芷全心全意关注自己的鱼汤，看时候差不多了，放进去一盘子白玉般的豆腐，一时间没留意到周午的脸色，还在继续，“她也挺不容易……对你和为哥也没什么差错啊！”


    ……老实说，她们两个一天天唱戏一样，一个躲一个追，每天不痛不痒刺上一两回，白芷看着也怪累的。


    ……若说她们之间有多大的龃龉？


    也不见得。前几天白芷还瞧见周午鬼鬼祟祟往梅娘屋子里放了一盒护手膏，梅娘长时间浆洗碰水，这玩意正用得着。


    鱼汤已经滚开，汤色乳白醇厚，散出浓郁的醇鲜香味，顺着清风渐渐在院子里弥散开来。


    听着白芷为梅娘说的好话，周午鼻子里闻着这香味，但肚腹里的食欲反而少了三分。


    一股无名滋味涌上心头，周午摸了摸自己肚子，只觉得自己都快气饱了，嘴角弧度缓缓拉平……


    她性子好，我性子不好，所以你就选了她。


    周午咬了咬牙，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开始白芷说请梅娘来帮忙，她也没觉得怎样的。


    ……只是后面每每在家都能看到两人在一处做事……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是是是，她性子好，能干有出息，我脾气不好，行了吧。”周午歘的一下站起来，防备地抱着臂膀，看着白芷的脸上满是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