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外面的世界

作品:《拨云不见日[九零]

    深夜的空气变得愈发清冷,客厅的灯被阮秋顺手关了,只剩下走廊尽头房间里的微弱光线。


    廖致远的脚步声很轻,门开了又合,发出一声不高不低的闷响。他后半夜又走了,不知道又是什么工作,需要赶上连夜加班。


    门锁转动的声音消失后,整个屋子安静得只剩下风擦过窗棂的细响。


    阮云琛躺在床上,眼前是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廖致远的那句话却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


    ——警校。


    这两个字像烙铁一样,压在她的思绪里,无法剥离。


    “你总得有点方向。”


    阮云琛翻了个身,试图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挡不住那句平静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


    阮云琛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推到这个路口,而推她的人竟是廖致远——那个她以为只会袖手旁观、冷眼看着自己的人。


    警校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脑海,旋转着,带出一阵钝痛。阮云琛从来不允许自己去想太多,可一旦被提出来,就会像一道刺眼的亮光,把她逼得睁不开眼睛。


    阮云琛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枕头下的折叠小刀,目光越过桌面,落在窗外的天空。街对面有一颗巨大的树,有五层楼那么高,能把四楼的整个窗子都挡住。那树的枝叶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在回应她脑海里的某种不安。


    家里......不管是不是警校,如果她真的去上大学了,家里要怎么办?


    这问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蹦出来,紧接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阮云琛不能走,家里不能没有她。


    淼淼跳脱的性子,她怎么放心?阮秋是懂事,可他才多大?要他独自承担起这个家,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紧紧攥住枕头下的折叠刀,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点。可握着握着,她又猛地松开了。


    一夜无梦,却也没有真正入睡。


    天刚蒙蒙亮,厨房就传来了微弱的响动。阮云琛揉着眼睛走出去,看到阮秋正弯着腰从冰箱里拿东西。他一转头,皱眉看了她一眼:“没睡好?”


    “你管得太多。”她随手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脸,语气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


    “你昨天想什么了?”阮秋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用碗敲开,一边搅拌一边说,“连觉都睡不好?”


    “还能想什么?”阮云琛靠在厨房门框上,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鸡蛋液上,“高考,打工,赚钱养你们。”


    她倒也没遮着敷衍,毕竟再怎么敷衍,阮秋也一定都能猜得到。


    “姐,”阮秋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淡,却带着几分认真,“我再过两年半就也能打工了。”


    “少说这些。”她抬手打了个哈欠,声音低了些,“还不快点做饭?别让我迟到。”


    阮秋没再接话,只是低头把鸡蛋液倒进锅里,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他一边翻炒一边瞥了她一眼:“今天中午有空吗?我放学早点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看情况吧。”阮云琛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你总得有点时间。”阮秋的声音低了下来,语调里透着些无奈的坚持,“别光顾着熬着自己。”


    她沉默了一下,低头拿起一旁的杯子倒水。热水顺着杯口滑下来,升起的白气模糊了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行吧,到时候再说。”


    阮秋没再追问,只是把炒好的鸡蛋盛到碗里,推到她手边,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先吃饭。”


    厨房的灯光柔和而温暖,打在两人身上,将墙角的阴影拉得很浅。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却无法吹散这一刻的平静。


    天开始亮了。


    灯光在白昼下显得有些多余,阮秋看了两眼,去把灯给关了上。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一点凉意,街道上的声响还未完全苏醒。淼淼这会儿终于从屋里出来了,她揉着眼睛,头发乱得像是一个鸟窝。她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含糊地问了一句:“姐,早餐吃什么?”


    阮秋站起来,摸了把她的头:“你先洗脸刷牙,早餐快好了。”


    淼淼哼哼了一声,转身朝着卫生间走去,脚步还带着一点半梦半醒的蹒跚。


    阮云琛的视线落在淼淼离开的背影上,神色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却像是陷入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游离状态。


    嘴里的鸡蛋嚼得机械,味道早就被舌头忽略。空气里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窗外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安静。


    “姐,鸡蛋那么好吃吗?”阮秋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点压抑不住的笑意。


    “好吃。”阮云琛喃喃了句,紧跟着就反应了过来。她愣了几秒,伸手拍了阮秋一巴掌,“笑什么,吃你的去。”


    阮秋吃痛,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阮云琛看着手中的筷子,目光却渐渐模糊起来。


    桌上的鸡蛋剩下一半,阮云琛却没有再动。她的手指微微蜷起,碰到筷子的一端,轻轻敲了敲碗沿,像是在不经意地宣泄什么不安的情绪。


    思绪翻飞,像是掀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潮水,将她拖回了廖致远昨晚那句沉稳却带着力度的话语里。


    “大学”。


    她咀嚼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块过于坚硬的石头,舌尖传来微微的钝痛感。念头一旦被点燃,就像燎原的火势,迅速吞没了她的思维。


    她曾经一直不敢想这个词汇。


    如果她走了呢?


    这个假设冒出来的一瞬间,像一根刺扎进皮肤,钝痛,却不致命。她试着推开它,却发现它已经牢牢扎根,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无法言明的诱惑。


    如果她去上大学呢?


    “如果我去上大学呢?”声音轻飘飘地从嘴里溢出来,像是一句梦呓。


    阮秋愣了下,手中的勺子顿在半空,汤勺边缘碰到碗壁,发出轻微的一声清响。他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语气里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阮云琛的目光还落在面前的碗里,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点:“如果……我去上大学,家里怎么办?”


    话一出口,连阮云琛自己都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她的手指依旧捏着筷子,却像是没有力气去夹碗里的鸡蛋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可忽地,阮秋的眼睛里像是忽然点燃了什么,笑容明亮又直接,带着少有的轻松:“好啊。”


    阮云琛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阮秋已经放下手中的勺子,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轻快中带着一点笃定:“你去上大学,家里的事交给我。”


    这话说得太顺畅了,顺畅得像是他已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甚至根本不需要思考。


    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一瞬。


    阮云琛怔住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没有急着开口反驳。阮秋没有多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笑容没收敛,却比刚才安静了几分。


    几秒后,她低下头,手指转动着筷子,像是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只剩下呼吸微微沉了一些。


    厨房传来锅盖轻微震动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油香味。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桌面上,明亮而柔和,却没有驱散阮云琛心里的阴影。


    “淼淼呢?你呢?”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窗外传来的风声盖过去。


    阮秋没有立刻回答。


    厨房里,锅盖轻微地晃了一下,油香和热气飘散开来。光线透过窗帘落在桌面,桌沿的阴影被割成两半,一半亮着温暖的颜色,一半暗着不动声色的冷。


    “淼淼有我。”他终于开口,语气里透出一种近乎不容置疑的平静。


    “你呢?”阮云琛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阮秋没看她,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并没有真正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神在窗外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后重新落回到阮云琛的手上。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他低声说。


    这句话比任何回答都更像一种回应,却让阮云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想开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只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空气又静了下来。


    这一次,是阮云琛先移开了目光。


    “算了,”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是怕被听到,“别提这个了,粥好了没有?”


    阮秋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


    厨房忽地传来动静,是淼淼清脆的喊声:“哥!锅糊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慌乱,阮秋的声音稳稳接住:“别急,拿开锅盖,我来。”


    阮云琛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半掩的房门。


    门缝里透进一线浅金的阳光,像一道微不可见的边界,把屋内外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脚步声轻轻地从门外传来,随着他走动的节奏,恍若一种不疾不徐的呼吸。


    她看着桌面,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又垂下来,像是无意间触到了一片尘封的记忆。


    阮云琛一直觉得,这家只有她能撑起来,所有的重担都只能压在她的肩膀上。可最近——她又开始怀疑了。


    那些细微的变化,那些她原本忽略的细节,像是悄然生长的藤蔓,缠绕进了她的生活。


    阮秋的脚步声在她脑海里被放大,变得清晰而深沉。


    他什么时候开始站到她前面了?什么时候不再只是那个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了?又或许......


    又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站在自己的身后过。


    那道声音又一次在厨房的灶台后响起:“好了,没事了。”


    平静得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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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块沉稳的石头,落进水里,也不会起涟漪。


    阮云琛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桌面,却没对焦。她看着桌上的炒蛋,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心里某个角落,仿佛被人轻轻撬开了一道缝。


    她的手指微微蜷起,试图抓住什么,又像是触碰到了一片刺痛的回忆。那些过往的片段,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带着某种无法忽视的重量。


    桥下寒冷的夜风中,那默默递来的一兜子消毒水;


    夜半昏黄的光线里,那道始终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身影;


    还有后来......后来他等在巷口,接过了她递去的账本,一路不停歇地跑去了面馆,将账本递给了廖致远。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靠近,阮云琛从未真正意识到它们的意义。


    阮秋从来不是被保护的角色。


    她试图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把他视作“弟弟”,把他安放在某种被动的位置上,可却发现,这种定义根本不成立。


    他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阮秋是另一条线,和她并行,却在某些时刻悄然交汇。他没有大声宣告过什么,却一直在用最安静的方式,让她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阮云琛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她看着桌上的试卷,眼神渐渐收拢,心里那片迟迟无法平复的混乱,忽然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也许她可以放手。


    这不是逃避责任,也不是卸下担子,而是一种信任的试探。


    信任那个每天都默默煮早餐、担起家里大小琐事的阮秋,信任他的肩膀已经足够宽,可以撑起那些她暂时无法顾及的重量。


    她的目光掠过桌上的没一道菜,筷子无意识地点了一下碗缘,却没有落下声音。


    离开家,去到更远的地方,追求那个她曾经不敢去想的目标,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自私,还是终于为自己活一次?


    阮云琛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那些零散的片段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面——不是一个人的抗争,而是两个人并肩的影子。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又夹了口炒蛋。


    从未有人明确告诉她,她可以选择。


    可现在......


    现在她想试着迈出那一步,看看前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呀!姐姐!你把炒蛋都吃光了!”


    淼淼一声委屈的惊呼唤回了阮云琛的神智,她愣了愣,筷子停在了嘴边,那半拉儿蛋也没夹稳,随着淼淼怨念的视线,一起落在了碗里的粥上。


    淼淼不满地嘟囔了声,接着就被阮秋弹了个脑瓜嘣儿:“你又不爱吃炒蛋,跟姐姐抢什么。”


    “秋哥偏心!”淼淼大声控诉,“姐姐爱吃炒蛋你就给姐姐单独炒,我爱吃炸馍片你就不给我炸,哼!我不理你了!”


    阮秋笑了笑,没被套进圈里:“鸡蛋健康啊,炸馍片油多大,别总吃。”


    淼淼当然懂这个道理,她委委屈屈地扒拉了一下手里的馒头,小声嘟囔:“可是炸的就是好吃嘛。”


    阮秋摇了摇头:“下次,下次炸。”


    淼淼却没立刻接话,只是盯着桌上空了的炒蛋看了两眼,又看了看锅里还热着的粥,最后盯住了阮云琛,眼神带着一点小孩子特有的狡黠:“姐,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做点好吃的啊?”


    “我做的不好吃?”阮云琛挑眉,把筷子敲在碗沿上,发出一声脆响。


    “当然不好吃!”淼淼趁机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你就会白水煮面条,还只放醋和香油!”


    阮云琛一时被噎住了,忍了几秒才开口:“白水煮面条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吗?”


    淼淼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又被阮秋抢先:“吃多了就腻了呗。”


    他说着,把小米粥推到淼淼面前,嘴角挂着点不明的笑意:“好了,抱怨归抱怨,早饭要好好吃。”


    “秋哥最好了!”淼淼一看是小米粥,瞬间又开心起来,欢欢喜喜地喝了一大口,嘴里还不忘嘀咕,“姐要不还是别做饭了,咱们还是靠秋哥吧。”


    “有完没完?”阮云琛声音凉凉,伸手就去捏淼淼的耳朵,“天天嫌弃我,是谁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大的?”


    “哎呀,别动手!”淼淼连忙护住自己,一边笑一边往后缩,“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不过你下次能不能多学学秋哥,炒点菜?”


    “下次你自己去学。”阮云琛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餐桌上笑声渐渐平息,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映在碗沿的粥水上,晃出微微的波光。


    窗外的树叶轻轻晃动,光影在墙上浮浮沉沉,时间像一只无声的钟表,滴答流转。


    阮云琛忽地觉得眼前的一幕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到,好像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


    “姐...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