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天菜

作品:《又听蝉鸣

    每周一早读后的那场大集合,不出意外,程欢又躲掉了。等人走光,才从洗手间甩干手上的水慢悠悠走回教室。


    这次,原本应该空荡荡的教室多了个人。


    陈路闻趴在桌面上把头埋进臂弯,另一只手搭在脑后护着。


    结合早读的不寻常,程欢这才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本应该精致到连身上的的衬衣校服都熨烫妥帖的人,如今看着有些许不修边幅。


    整个人病恹恹的。


    程欢试探性伸出一根手指去推他,他都没反应。


    这...排斥还带间歇性的吗?


    戳了好几下,抱着脑袋趴着的人一点反应都没给。


    蓦地,程欢想起早读时候用手肘去碰到他的那一□□感传回来的温度,恍然大悟用手背去触碰他裸露的皮肤。


    果不其然,他身上烫得跟火炉似得。


    “陈路闻,你起来,你发烧了。”烫成这幅鬼样子还来上学,待会烧成弱智,指不定还找学校赔钱。


    轻声喊他不管用,程欢干脆来回推动他的桌子把人摇醒。


    “干嘛。”睡得昏昏沉沉的陈路闻,艰难抬起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眼皱眉。声线因为发烧的缘故,比平时都沉。


    细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


    “起来去医务室,你发烧了。”程欢难得耐着性子重复。


    “不去。”陈路闻否决。


    “......”程欢无语。


    现在不去,待会担架来抬你,看谁丢人。


    “你不去也行,我给你打个火化场电话,直接一步到位。”程欢的嘴,总是能说些气死人的话,偏偏在理,没办法反驳。


    仰着头长呼了一口浊气,陈路闻用手揉捏鼻梁骨试图让自己清醒。缓了好半晌才按着桌面起身往外走,沉重的脚步,比平常多了几分倦态。


    瞧着他走路摇摇晃晃地步伐...程欢合理怀疑他待会大概率会脸朝地晕倒在半路上。


    算了,勉为其难当一次好人。


    陈路闻前脚出去,程欢两眼一闭后脚跟了出去,不紧不慢在他身后备战。只不过没第一时间上手去搀扶,只静静的看着他艰难下楼梯。


    此时的陈路闻鼻息加重,只觉眼前景象重影,整个人跟踩在棉花上虚浮,浑身没有多余的力气。平时两分钟不到的下楼步程,今天花了十分钟。


    每走一段,他都要停下来闭眼缓一缓。


    脑子里晕乎乎的,最后几步走完,他扶着教学楼墙壁站立,大有顺着滑坐下去的趋势。


    程欢适时上前,伸出双手托住他的手臂。


    感受到自己被搀了一把,陈路闻迷蒙着低头看去,视线里,程欢那张迷惑性极强的脸有点不太真切。


    “看我干嘛,看路。同桌一场,脸朝地扑街了影响我观感。”她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到。


    有了程欢的引导,好像真的走稳了。只不过去往医务室的这一路,他也只感受到扶着他的这双手。至于其他感官,好像退化至失去作用。


    几乎是把人抗到医务室的程欢,一沾到担架床,重重地给他摔了上去,边喘着大气边跟老师解释情况。


    重死了,程欢吐槽。


    医务室老师抽出固定在他身上的体温计,对着光线转了一圈惊呼:“啊,这孩子40.1度,这还跑来上学?”


    程欢睁大双眼看着病床上几近休克的人,张着嘴震惊到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师的问题。


    打个架,发烧能烧到这么夸张?


    “这得去医院,我去叫个车。同学你去里面打些温水,解开他的扣子擦擦额头、手、脚、脖颈、胸口这些位置。”


    “......”


    程欢听完,看了看左右两边的空气,一脸茫然对上老师的眼睛,木讷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老师不假思索的嗯了一声,给她指了个方向,顺手拉上挂帘回到办公桌前拨电话,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程欢定定站了会,外面传来老师给其他学生看诊的声音,似乎真的不会再进来。看着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睡得不甚安稳的人,认命地拿了个盆去到洗手间取水。


    取完水出来,她将盆放置一旁,拧干毛巾站在床前,木着脸一本正经道:“先说好,我一点都不想占你便宜。”


    这辈子,就没她伺候人的份,要细算起来,她才是那个吃亏了的。


    ...


    等陈路闻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是刺眼的白,鼻腔里的空气,掺合着医院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整个房间,只有悬挂在头顶的输液瓶在动。


    鼻息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自嘲式坦然接受现在的处境。


    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失落,又或者自我厌弃。


    好久没这么狼狈过。


    数了几十次输液瓶滴液后,病房的门被外面打开,程欢提着餐盒的身影撞入视野范围,有那么一瞬跌落到谷底的心情迅速回温。


    压抑不住的情绪在眼底翻涌,又在片刻后迅速敛去。


    原来...她没走。


    看见病床上转醒的人,程欢并不意外。出门之前医生就跟她交代过很快就能醒。


    她走近按下床头按钮,替他把床板升起,再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用手背去测他的额头温度。


    还好,已经没一开始那么烫了。


    那双静湖般清澈见底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给她都弄得有点不甚自在,抬手摸了摸确认自己脸上没有脏东西,“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


    今天的他,哪哪都不太正常。


    陈路闻收回视线别开脸不再看她。


    倒是程欢,嘴上那套毒舌功夫,半点没因为他是个病人嘴下留情:“陈同学,您可真厉害,细菌感染导致发烧。早知道你早晚要进医院,我还不如不帮你。”


    接了杯温水,没好气放在他跟前的小桌板,略带命令式,“喝水。”


    “嗯。”干涩的嗓子得到温水浸润,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他早就警告过别跟去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她多管闲事咯?


    真是好心没好报!


    刚想开口输出,转念一想又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咽回去,安慰自己算了。照他现在这个样子,骂十句也只会得到十句嗯,气死的只会是自己。


    程欢皮笑肉不笑咧开嘴角,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笔。


    早晚要他好看!


    拆开餐盒包装摆到桌面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吃粥。”觉得说得太过云淡风轻,为了让他加重负罪感,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打包回来的,生平第一次照顾人,你可珍惜着点。”


    粥是宋姨煮的,她也只是到医院门口走了一趟,可她偏要往严重了说。


    甜糯的小米粥香气从打开的保温壶中四溢,陈路闻还在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衬衣纽扣不为所动,若有所思。


    感官回到昏迷之前,似乎...


    他神色微暗,眼底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你脱我衣服了?”


    “脱了,没什么好看的。”程欢不假思索,顺嘴又给他添了点堵。


    实际上的情况是,陈路闻看着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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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瘦,脱了衣服该有的一样不差,只不过她又不是禽兽,人家发高烧自己还能想点有的没的。


    陈路闻抿紧唇线,目光更加幽深。


    “你该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这么小气,大不了让你看回来。”她一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他一个大男人,拧巴个什么劲。


    “我没有。”陈路闻迅速别过脸否认。


    他有种预感,只要他说是,那她真的会...


    想到这点,他苍白的脸色平添了两分血气,低头用勺子拨弄小米粥掩饰。


    程欢在旁边坐着无聊,干脆将椅子往床边拉近,单手托着下巴和他闲聊,“陈路闻,到底哪个才是你?”


    在学校一副好学生做派,背地里抽烟打架喝酒结交不良少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打架还这么菜。


    她暗暗吐槽。毕竟,她还是头一回看见主动挑事打架进医院的。


    被问到的那位病人,慢条斯理拨弄碗里的小米粥,一言不发。


    分不清是虚弱,还是不想理会。


    程欢则直接替他解读成了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所以选择不回答。


    “既然这样,我要不也告诉你个秘密好了。”她话语停顿,散漫的桃花眼意味深长。没等陈路闻说听还是不听,推开椅子起身,五指并拢挡在唇边附到他耳边。


    “我学过散打,下次打不过叫我,我帮你打回去,好不好?”


    明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她非要凑到耳边压低声音,配上那略带炫耀的上扬语调。


    分明是在说他菜。


    “程欢,你害不害臊。”陈路闻气极,为的却是耳尖上沾染上她说话间呼出来的热气。


    始作俑者调戏得逞的,笑得花枝乱颤迅速跳到五米开外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拿药。”


    等她再次回到病房,陈路闻已经将小桌板收拾好,脸色也比刚刚出去的时候红润了不少。


    空旷的病房气氛过于安静诡异,程欢把药放在床头柜出言询问:“陈路闻,你不困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


    又憋着那股闷劲,他很快就能从贝壳进化成化石了,程欢想。


    “陈路闻,我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叫陈不说话。”


    “我不是。”这回,他总算是给了那么一丁点反应。


    程欢摇头反驳,言之凿凿:“不,你是。”


    想说的话从来不在嘴巴里,但想说的话,全在眼睛里。


    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别扭小孩,想要点什么,但又不敢开口去讨,想要别人去聆听,又没人愿意听。


    所以渐渐地,也就不说了。


    她把两只手分别放在自己和他额头上,再一次用最古老的方式测量体温,确认他体温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才徐徐叮嘱道:“陈路闻,生病了要说出来,知道吗?”


    她说,生病了要说出来。


    记不清已经多久没听过类似这样的话了,很久,久到连记忆都拼凑不起来。


    生病的人多多少少都比平时更加感性。原本轻飘飘的话放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砸得陈路闻心头一颤。


    令他仰着头依恋起那点不属于他的温度,以至于那只细嫩的手移开后有种得到又失去的落空感。


    盛夏的树梢在沐浴过阳光后总是长得飞快,从窗沿攀进来为煞白死寂的病房添了一抹新色,连带着过氧化氢的那股味道也没那么难闻了。


    陈路闻看向窗外枝丫那点新绿,在程欢看不见的地方唇齿微张,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应了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