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钟离之行(二)

作品:《咸鱼庶女的求生日常

    “阿姊~”


    “慎娘,别,闹,阿姊去钟离是办正事又不是去耍,乖乖跟阿兄回范阳去,听话,昂”


    “阿姊~不嘛,我才不要回范阳,更不要待洛阳,我要和你一起去钟离!!!!”


    “......”


    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袖子晃啊晃晃个没完的桃粉色身影,温惠颇有些头疼:一来阿兄上任在即,留二妹一人在洛阳那她简直放不下一万个心,二来,自己私心里也并不想阿妹,过早经历那种事


    年少烂漫的时光弥足珍贵,又何必被世俗打扰


    “阿惠,速度快些”


    人瘦了整整一圈脸上还长出些胡渣的卢大兄牵着马绳儿,侯在一旁低声催促:


    “莫误了时辰”


    同时,男子身侧还站着个黑眼圈比眼袋大的李世子,李世子后头是骑于马上看戏的太子爷,三人共用着种看傻子般的目光瞅着姊妹俩


    “不嘛不嘛~就要去,就要去!好阿姊~求求你啦”


    “咳”


    太子轻咳,默默移开了视线


    在这个阴谋阳谋明仇暗斗风云不歇的时代,像这般简单纯粹的感情,这般温馨的画面,就仿若四方宫室外,树顶枝丫上垂着的果子,成为少年一辈子仰望着的,却终不可求之物


    兄长,阿姊吗......


    不,行至此步,他已不会后悔


    呀咧呀咧,也没后悔药可吃哦~


    “去呗去呗!那就一起去呗!”


    李令妃小姑娘闻着味儿就扑了过来,笑着一手搂过一位姊妹肩的同时,还不忘朝身后跟着的五妹李媛华挤眉弄眼:


    “主将虽死可驻城者犹需,钟离便暂交与彭城王殿下善后,这不巧!天赐良机,让阿媛有机会去见见郎婿,一解相思之苦了呢!~”


    “阿姊”


    李媛华微微皱眉,轻轻啧声道:


    “太师与陛下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怎么说也是大魏的肱骨之臣,如今突遭不测,陛下哀甚,特赐太子亲王扶棺之礼”


    嗯.....扶棺就扶棺呗,无所谓,反正元恪是不会跟一个已经嗝屁的家伙去计较的


    “媛华与六郎,是去吊唁的”


    不是去耍的!


    “嗯嗯嗯,知道啦——彭,城,王,妃~~”


    少女搂着两个闺蜜往马车那边而去的同时,嘴上还不忘揶揄:


    “我们呐,那都是沾了王妃娘娘您的光~欸,二娘你说啥嘞”


    “我说——”


    脖子被人搂着向前走着实憋得慌,温慎好不容易瞅着机会将那带来如“蟒蛇缠绕般窒息”感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抡下去,可真是足足闷红了张小脸:


    “你阿家呢”


    天爷!谁能告诉她,为何李氏就跟聋哑了一样,天天待在范阳咋也不回来看一眼的哇?


    不知为何,闻此,温惠忽感一阵莫名心虚


    “她呀——当红娘呢”


    坏,突然想起个不好回忆


    “你也知道她那性子,明明是荥阳郑氏贵女出身偏偏跟个暴发户一样,上次去琅琊王氏做客来着,摸着人家女郎的手念叨甚的——‘肤白貌美真真如花似玉,欸我家子侄尚未婚配唉!’”


    “咳咳”


    果然,温惠被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呛了一下,笑咳出声,又忽觉神清气朗了起来


    “哇嘞嘞,你是不在现场,那王氏夫人脸色刷地就黑了,后面还把我家送出去的礼尽数退了回来,阿家被阿爷数落了好一顿,一气之下,就躲回娘家不回来了”


    拜托!不让郑大夫人当红娘那简直,简直就是剥夺了中年妇女人生中唯一的乐趣好嘛!


    “令慈回荥阳也好”


    温惠道


    “这样呀~也不会有人拦着她当红娘咯,话说,这不得将你们整个荥阳所有适龄男女的红线都牵起来!”


    温慎笑着接口


    “那可不,我呀,就是实在受不了了才巴巴地溜回来,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堂哥们有多殷勤~妹妹长妹妹短妹妹安,叫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哈哈,要不你就随了你阿家的愿,将与我家的婚事退——欸欸!!!!”


    也不知人家是恼了还是羞了,忽然放开牵着温惠的手就独抡着温慎往后一辆马车的方向而去,李媛华小姑娘先上前抱歉地拘了一礼,然后——也丢下温惠上了那辆马车?


    ???


    就,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孤立”了????


    可还没等她在风中凌乱一会儿,身后忽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温惠满脸黑线地回眸看去,笑得那么阴险,果然是那混不吝不假!


    “令兄,似乎还有些话交代”


    青年笑着偷偷往卢大兄那儿一指,殊不知身侧人就跟会瞬移似的,哒哒哒立马出现在了远处


    “......”


    经历了那些事,卢氏长公子兼侯府世子变得更沉默了,杵在原地的模样活像只微旧的编钟,人敲一下,才会响一声


    而看着小妹探究的眼神,男子顿了顿,蓦从袖中掏出一副令牌,两封密信往温惠手里塞去,边塞还边嘱咐:


    “在钟离听话点,不要给师寔和殿下添麻烦知道没有,这令牌你自己揣着,随驾回钟离的将士中有不少是我们的人,保护好自己和二娘”


    “这一封”


    卢大兄捏起一张红色封底的


    “是给陈留殿下的,到时......多少也是故交,能救,就救吧”


    “这一封”


    男子眼神示意温惠看向另一封黑色封底的


    “是给阿爷的,他不怎么往家里寄信,寄也多寄回范阳,可洛阳发生的事,也需得让他知道”


    连带着自己的,对家族的那两份歉意


    “......阿爷呢”


    “阿爷,应是还在前线”


    唉呀政敌刚刚嗝屁,避个嫌,不然在冯太师棺椁前他笑出声多少就有点,嗯......不礼貌了


    “阿惠”


    语落,男子倾身,将小妹轻轻搂入怀中,闷闷出声:


    “阿兄对不住你们”


    长兄如父,他那么自私,为了逞个人之义而将整个家族的前途至于如此境地,让小妹们早经人世苍凉,真真愧做一名长子,一名长兄


    不知是谁的眼眶温热,只知少女在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后,咽泪装欢:


    “阿兄放心,惠娘一定照顾好二妹,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的,到时......到时,阿兄可别忘了在燕郡订好筵席,为咱们接风洗尘呢”


    她的长兄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无论如何,能降生在这种家庭,已是卢温惠此生最大的幸运


    可,又是一次离别呢


    燕燕于飞,相离之际,温惠刚想转身回到某人身边时,兀听卢大兄身后马车轻响,一道素色身影掀帘而出,对着少女的背影遥遥道:


    “阿惠,一路顺风”


    ......


    崔时云的脸色算不得好看,更可以说是憔悴万分,甚至望向温惠的眸中都带着几分阴沉的复杂,不过


    “阿姊,一路顺风”


    这样就够了


    再见,洛阳


    但是


    为什么就这混不吝与自己同一辆车啊!!!太子爷你介么能吃苦,硬骑马骑到钟离啊!


    “师寔,先行一步”


    少年轻敲车壁,恰风吹起半帘光景,马尾银冠,金袍龙纹,如玉容颜,较日光骄阳更为耀眼夺目,十五左右的年岁,正意气时


    “一路顺风”


    是啊


    再怎么说


    元恪也是如今的储君,拜过天地宗庙,天子亲自加冠的太子


    温惠有一刻的愣神,不知是该夸皇室良好的基因,还是叹一句权力养人,或者说声野心带来的独特魅力,嗯......反正,长的还挺周正的嘛(?)


    可她看来看去,却再也寻不出一丝当年马场上少年瑟缩的影子,嘶,奇怪,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回忆以前了呢


    大概是因为,今月不再皎洁了罢


    不知这么位朗朗少年郎,是会否忆得当年皇姑的夺位之助呢


    ......


    “惠娘,可真是花心呢”


    坏,忘了马车上还有个混不吝!


    曾几何时,温惠以为李某人走的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哥的人设路线,可如今,斜眼瞧着对面那一手笔直搭在座背顶部,一手抵在窗台托着脸大咧咧狂放不羁的某人时,她好无语,好无奈


    就有种恋爱前氛围感男神混熟后,也就只有脸能看的感觉.......


    而那氛围感男神甚至还在笑着阴阳怪气:


    “前段时间一个长乐郡公,今又位太子爷,惠娘,师寔就这么难看嘛”


    求问:已经习惯这家伙的虎狼之词了怎么办!


    四下独二人之际,温惠连脸都懒得红了,哼哼两声后刚准备靠着车壁小憩片刻时,很好,某人又狗狗祟祟地凑上来了


    “抱一下”


    !????


    怎么还得寸进尺上了!?


    “你——!”


    比所有醒酒汤都管用,温惠瞬得睁眼“怒瞪”过去,青年两手撑着软座,神色无辜地仿佛在问:“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抱过”一样


    这对吗!!


    可,可尽管眼前人颜若桃李笑似春风,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眸,还是在一瞬间浇灭了少女心间升起的所有毛毛痒


    演戏还是真情,利用权衡还是“以爱之名”,她真的分不清,也,懒得去区分


    “嗯?”


    他温柔地将少女的鬓发别至脑后并重新正身坐好,轻笑:


    “师寔还以为,惠娘喜欢这一款呢”


    “啊嚏!”


    冯氏的马车上,少年揉了揉鼻子,心里暗怪花粉是怎么飘到车里的,这帘子也没掀啊......


    “你,欢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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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啊?”


    看着温惠顶着这么张温和乖巧的脸说出这种话,刚刚撩完人的李师寔心脏都漏跳了拍,在心虚地轻咳一声后,青年很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芳心纵火犯呐......


    他好像,脸红了唉


    干嘛这么直球(犯规)......


    攻守之势异形之时,给向来高攻低守的某人都整结巴了:


    “自是.....欢喜的”


    语落,青年忍不住偷眼去瞧女郎,可温惠却只是在微微一审后,很平静地移开视线


    骗子


    近朱者赤,年少那些寥若晨星的情意能在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心上留下多少痕迹?隔壁高英就是个典型案例,同样,温惠是个很现实的人


    她不是他的最欢喜,而是,最合适


    ......好无趣


    “既然师寔欢喜我,那,又何必瞒着惠娘这么多事——”


    “何事?”


    冤枉啊娘子!


    “比如,你去钟离做甚”


    ......


    “唉”


    多疑自古伤人心呐~


    “话说,师寔记得济南殿下身旁似乎有一女官,她现在,如何了?”


    ?转移话题还是,一对一交换?


    “皇陵,守灵”


    竭力去忘记的悲伤往事温惠并不想再提,只垂眸快速略过


    “抱歉”


    知触其悲怆,李僖叹了口气,侧躺下身将脑袋平放在女郎膝上,后者明显一僵,但拼尽全力克制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不了人类天性中的手痒,温惠伸出手指,不自觉地卷起了某人的头发


    天爷啊!真是他诱惑的我啊!


    “此去钟离,一来”


    “别笑”


    青年一噎,却笑得反而更“开心”了


    “好好好,一来呢,是为了见一个合作伙伴”


    “谁?”


    “武始侯,出身安定胡氏,此次南征始侯亦伴驾左右,颇有战功”


    昂,努力上进的二三等家族一枚~


    “他家有位女郎,名唤胡曦华,正当豆蔻年华,可谓是容貌娇好知礼懂事,嘶——”


    头发被某人下意识用力拽了下,有些疼


    “惠娘,轻点”


    “胡曦华”


    温惠不觉,自个喃喃着重复了遍这个名字:


    “光为华日为曦,很棒的名字欸,想来,定是位深受长辈器重,非同凡响的女郎”


    “嗯哼”


    李僖应道:


    “师寔还觉着,当日那位名唤‘芜梅’的侍女,有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哪句?”


    “天命不佑,帝命不寿”


    叮


    是车檐上装饰的风铃被风打出的清脆声响,而车内,两人间的气氛却瞬间降到了冰点,世子目半阖,一手垫在后脑勺一手放于心口,轻飘飘,冷冰冰道:


    “他太不听话了,没准哪日发疯就想弄死我们,世族出生的宫妃诞下太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扩张后宫势力,还是得与他人合作”


    是了


    温惠又忘了


    “而太子出生后,他/她,也便没了价值”


    李师寔何许人也,心思深沉,心狠意狠,而青年更阴险的思量,并不准备宣之于任何人


    嗐,聪明人的上进行为哪能叫背刺呢?


    “二来——”


    青年用脸蹭了蹭少女僵硬的手背


    “京城那些人太聒噪了,我和阿爷想了个法子弄掉他们,师寔嘛~先到钟离避避嫌”


    “什么法子?”


    温惠忽觉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惠娘上次跟师寔说——‘李御史与高氏合作,有私藏废太子遗信之嫌’,至于法子嘛,秘密”


    请谜语人滚出大魏


    实在太狠毒太阴险了,他并不想破坏自己在她心中还算“光正伟(?)”的形象


    “啊~忽然想起来,五娘年底前应该就要与彭城王殿下完婚了”


    “这么早!?”


    不是,李媛华比自己还要小些啊,她,她甚至都没到及笄之年——亲耳听闻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少女走进婚姻不论古今中外,都十足炸裂


    可作长兄的呢


    “彭城王殿下已年余二十,按照鲜卑的礼节,也差不多时候了”


    可作家族继承人的呢


    李世子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地仿佛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务


    何况,两家结合如果真能尽早诞下后嗣,有些计划,那可就能好好提上议程了——毕竟世上最牢靠的链锁无非,血脉,二字


    当天子的舅父吗,那真的很有意思


    元恪忍不了世族的掣肘,同样,李僖也厌恶他的野心和猜忌——打工人的共同理想——干掉烦人的上司,发芽的哄!


    “三来,钟离好一场僭越的大戏,不看,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