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重逢

作品:《重生后与残疾权臣he了

    她看他,一身玉衣端坐琴前,指若珍珠滚筝弦,小弦似轻波微漾,大弦如海涛通天。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仿若白雪皑皑间,千军万马尽在眼前,他,单手勒缰绳,单手执长枪,披风随风高扬,热血洒满旌旗。


    他看她,春葱玉手高举,纤腰薄肩婉转,长裙曳地,环佩叮当,脚鼓声声追琴音,眼波处处递秋水。


    此情此景,心似绷紧的一根弦,努力禁锢着眼波涟漪。


    但情难自锢,它会化成翩翩蝴蝶,冲出弦来,冲到心悦之人身边,将她环绕。


    二王子阿奴雄虎虽生得凶猛粗犷,心思却缜密细腻,他看出些端倪来,暗自在夫人耳边,压低嗓音用流畅的突厥语问话:“他看她的眼神不对。”


    二夫人亦有所察觉,暗自点头:“是有些不对,只是大周一向是伦理之邦,些是你我多想。”


    阿奴雄虎嗤笑一声:“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自然不能是充满爱意的,但是,他倘若不是苏岩呢?”


    二夫人面色一僵,朝苏岩望过去,先前粗看,他的确是她从前的教书先生,如今再看,她亦没察觉出任何端倪,心下狐疑,又道:“大王且试他一试。”


    一曲舞毕,苏岩收了琴音,长鸢止住舞步,一个收敛眉眼情愫,一个走出了幻梦,再看他时,他已经是苏岩的脸。


    然而她的心却愈发跳得厉害。


    他越是像苏岩,她越是怀疑。


    两人对望,宁静了片刻,忽然被一阵掌声唤醒。


    “好好好,苏夫人舞姿曼妙,苏大人又琴艺精湛,可谓是郎才女貌啊。”


    长鸢听他如此说,心猛地一跳,眼神立即抽回来,朝二王子递去,笑着道:“大王说笑了,这郎才女貌一词,原是用作情人之间的,我与兄长是同父同母所出的兄妹,自然不能用这词,只是用手足情深足矣。”


    说罢,那二王子笑得更是大声起来,他的笑声在宽阔的大殿回荡,口里还重复她的话:“好一个手足情深,好一个手足情深。”


    一时不知道哪个筋搭上了笑穴,险些止不住。


    须臾,苏岩的声音自角落传来,他拱手让礼,遂将话语拉回正事上:“鄙人既已弹奏完一曲,又有家妹舞姿为伴,想是二王子应该信守承诺,借道于我贪狼军。”


    二王子听他说完,笑声戛然而止,他仰着的头缓缓垂下,眼神望向苏岩,带着几分笑意,手指似无意拿起面前的小刀,在指尖转动:“是,本王一贯信守承诺,该借道于你们的,只是……。”


    沉吟片刻,他忽地眼神狠厉,语气也霸道张狂起来:“你们不应该欺瞒本王。”


    说罢,手肘一转,捏着小刀往前一送,那枚银质锋利小刀霎时间朝苏长鸢刺来,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双腿僵在原地,只见那雪白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苏岩似早已经预判到二王子的举动,他一拍手掌,一手抱古筝,双腿在空中快速翻飞,扯起衣袍猎猎作响,下一秒,他一个空翻落地,落在苏长鸢身前,小刀噹的一声,稳稳扎在古筝之上,削断了一根琴弦,发出颤抖的余音。


    长鸢本闭着眼,听见耳旁响起的声音,下意识睁开眼,见苏岩早已稳稳站在她斜前方,他手里抱着古筝,已经挡住了射向她的小刀。


    他的脸半侧着,烛光勾勒出他侧面,眼眸微颤,递过来一个关怀的眼神,像是在说,没事吧。


    他没有来得及问她,她亦没有疑问,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了。


    他不是苏岩。


    不是苏岩,又是谁呢?


    这句话她没有问,二王子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好俊俏的功夫,苏大人竟还有这样的绝技。”不等他回话,二王子往前两步,头微微前倾:“本王听说,苏大人是文官,既然是文官,又从何学得这等功夫?”


    他浓眉微敛,凤眸半阖:“二王子不知,君子六艺,苏某自然是懂一些拳脚功夫的,只是,二王子为何出尔反尔,不但不给我军让道,反而要谋害我的妹妹。”


    “妹妹?”阿奴雄虎拔高了音调,笑呵呵看看左右:“本王不知,还有哥哥这样看着妹妹的。”逗得周围人跟着哈哈大笑,嘲讽意味甚浓。


    他才看回来:“苏大人,难不成爱慕自己的妹妹?”


    长鸢的心漏跳一拍,下意识朝苏岩投去目光,他瞳孔微敛,眼尾轻轻一挑,并未愤怒,反而有几分坦然自若,似乎喜欢上自己的妹妹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他丹唇轻启,口里淡淡:“她既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爱护的。”


    她的心收得更紧了,懵懂地望着他,望着他,似乎要透过他这一层表面,看透面具之下的那人。


    他又说到关于借道的事,二王子见他口风严密,一点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脸上的笑意淡淡散去,换成嗔怒的模样:“本王并非有意为难于你,只是你身份不详,你既不愿袒露身份,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言罢,挥手喝令左右将他拿下:“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令一下,左右纷纷掣出弯刀,刀亮堂堂宛若白月,将方才还温和的殿内衬托得有几分清寒。


    长鸢心下道不好,他手中没有武器,必定要吃亏的。


    那群阿尔赤族人挥动着砍刀纳罕朝她们二人围过来,长鸢下意识往前两步,紧贴于他身侧。


    他低头瞥她一眼,眼中尽是温和,不过很快,他便伸手过来,右手向她腰侧探去,将她腰肢轻盈一握。


    长鸢整个人被搂了起来,下一瞬,他带着她转动起来,他左手抱着古筝,以厚重的筝为武器,原地横扫,扫除一片残影,只听一声声弯刀砍在顿物之上,又一个转圈,又见一阵阵嚎叫声在耳边响起,转眼一看,原来是阿尔赤族人哎哟连天的倒成了一片。


    长鸢心跳飞快,不可置信地望着满地的伤患,再抬眸看向身边的人,见他脸上的人皮面具,跟随着转动已经悄然落下,温良恭俭让面具之下,原藏着一张清冷寡淡的脸。


    他也望着她,对她浅笑,见她发丝轻轻浮起,飘逸自然,眼神从疑惑变成惊喜。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仿若只有他们二人,分明是很快速地转圈,但像是过完了一生。


    他带着她轻轻落在空旷处,衣裙和头发尽数坠落下来,她站稳脚后,猛地往前一倾,双手握着他的手臂,抬头细细打量着他:“怎会是你。”


    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她不免激动:“你不是在,在……。”


    被围困起来了吗?


    她颤抖着,轻轻抚摸他的手臂,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又想到什么,便确信他便是萧子新,一只手不由往上攀,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脸颊微凉,薄汗沾湿掌心,征战数月,他的肌肤被晒得像是染了曾淡淡的枣花蜂蜜,右脸脸颊处,还有一条将好未好的伤疤,她轻皱眉梢,以葱根手抚摸他的伤口:“你受伤了,疼吗?”


    萧子新将她搂得更紧些,望着她的瞳孔,有几分贪恋她目光的情愫:“不疼,你一摸就不疼了。”


    那日他离开时,她来送他,他一直以为是一个梦,这一次,他再次见到她,见她千里送兵,又是这样的情愫,他便全都知道了,心中溢出清澈的源泉,在周身蔓延。


    他从未觉得身心如此轻盈。


    “你消瘦了些,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他捉着她的手,细细看来,上面新添了几道伤口,想是荆棘丛划伤的,她被他这么握着,屈起手指,手上的部位藏起来:“不好看的。”


    两人你侬我侬,竟一时忘记,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


    一阵笑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二王子道:“本王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贪狼军主帅,萧将军。”


    萧子新回过神来,将长鸢轻轻往身后一带,高大的身影挡着她娇小的身躯,他笑答:“阿奴王子,别来无恙。”


    两人原是旧相识,也曾相互帮助过,但都互相扯平了,不存在谁欠着谁的。阿奴雄虎自然没有看在他的面子上,就要让他过去。


    他提出两个条件:“要么,叫你们大周皇帝给我十万黄金。要么,你们借两万兵马于我,支援我对付我大哥阿奴雄狮,待我成了阿尔赤一族唯一的首领,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自己选吧。”


    二王子没有着急要他们的答案,夜已深,他许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待明日一早给他答复。


    言毕,喝令左右纷纷撤下去。


    长鸢也累了,连续紧绷的神经已经持续了多日,今日见了萧子新,总算松懈下来,她一下瘫倒在他怀中,他轻手将她挽起,低头在耳边说道:“你住哪个营帐。”


    她长睫微颤,抬头看了他一眼,低眉婉转,用葱根手一指,指着东北方向。


    萧子新点点头,旋即她身子一轻,她稳稳落在他怀中。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鼻尖轻轻抵着他脖颈,感受他脖颈的热气。


    须臾走了数十步,来到一顶棕色的小帐篷中,里边点着灯,烛火昏黄,光芒将二人影子打在营帐上。


    萧子新抱着她来到榻前,躬身将她放下去,待她稳稳落于榻上,他半蹲在榻前,凝望着她。


    长鸢亦望着他,烛火之下,他的棱角十分分明,眼睛也多了几分锐利,他已完全适应军中生活,成为名副其实的武将。


    她一时忘记了此行所来的目的,眼里就只看得见他,她勾着他胸前的衣襟,轻轻将脸儿贴上去,贴着他的脖颈。


    他分明惊了一下,脖颈上的动脉突突跳得更厉害了。


    长鸢蹭了蹭他,对着他脖颈吸了口气,这一口气只进不出,仿佛要把他身上的气息完全吸进肚子里去,汗水、血液、狼烟、沙尘,他身上有许多的味道夹杂,混合起来,叫人无比踏实。


    萧起见她如此,轻轻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小心被抽过去。”


    长鸢笑了一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缩回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


    他长睫微垂,目光微闪,脸颊似乎被看得有些红了,须臾,他轻咳一声:“我先去沐浴。”


    听他这般说,长鸢耳根子一烫,瞬间红了起来。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多看看他,抱抱他,却不知他竟会错意。


    毕竟这里是阿尔赤族的地盘,别人的地盘相当于野外,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在野外如此撒野。


    她原本是想拒绝的,奈何脑袋竟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去吧。”


    萧子新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离去,长鸢望着他的背影,看他渐行渐远,走出营帐,她轻抿红唇,把将要发生的事思量了一番,心中生出喜悦滋味,便扯着被褥将自己身子一裹,将下巴抵在被褥上,无端勾起唇角。


    她也该去沐浴的。


    她这一路上,没有带什么鲜亮的衣裳,又想起来,阿尔赤一族的内裳十分大胆,便挣扎起身,在箱子里翻找一通,找了一件葱绿挂脖抹胸儿,一条梨花白撒花裙,没有裤子,待沐浴后,她便将就穿起来。


    于是卸了头发辫子,宝石抹额,换上抹胸,吊着梨花裙子,自镜前转了一圈,长发如碧波微漾,裙摆似梨花绽放,薄汗微透,几点馨香。


    她捻指定在镜前,长裙如丝绦垂坠,散发着蚕丝润泽光芒,悄无声息地打在鞋面上。


    她有些累了,又见萧子新迟迟不归,便伸手打了个哈欠,一时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萧子新沐浴已闭,自营帐外进去,见帐中四下皆无人影,缓步往前,在鎏金色的落地穿衣镜中看见榻上的苏长鸢,大红的薄纱垂下,将她玉体掩映,勾勒出一幅朦胧的玉山来。


    他没有转身,而是又往镜子前去了几分,才看见自己,他换了一身浅白水衣,头发以玉带高高挽着马尾,一半松软贴在肩上。


    他的身后,床榻之上,女人轻轻嗯声,又翻了一下身,背对他去。


    他转过身,趿着鞋往前,伸手掀开垂帘,自上而下端望着她,刚还以为她醒了,险些问她话来,结果一见,她醉梦沉酣,红颜半绽,一痕雪脯随着呼吸起伏,红唇绵了绵,似已睡稳。


    定睛看了一阵,不觉蜡烛过半,他心中汹涌的热情却丝毫没散,他将垂帘倒挂在两条银钩之上,坐下来细细端看。


    梨花裙摆,她一双玉腿交叠,若影若现,他抬起手来,轻撩裙摆,露出一双光滑细腻,宛若珍珠莹润一般的腿,不觉胸口猛地一停,似有一股火从心往下坠,一直蔓延到月复以下。


    眼神落在踝间,手也不由自主探过去,捏着她小腿肚子,轻揉慢捻。


    苏长鸢没醒,只把一双柳眉轻蹙,哼的一声,声音落入心田,就像柔软的一朵云在挠他,叫他心又痒了三分。


    还不醒?


    萧子新扰了她两下,俯身上前,以唇轻贴她耳侧:“长鸢。”


    试图唤醒她,他还有重要的事找她。


    苏长鸢长睫轻颤,并不作答,呼吸反而比方才还要匀称些了。


    他心一动,心道不好,她在装睡。


    他这才坐直身体,侧眸看向她,暗自想到,装睡的人可叫不醒,想她是女儿家,知道要发生什么,所以形容腼腆,故意装睡。


    萧子新勾着唇角,暗暗摇摇头。


    这才将嘴对准蜡烛,呼一口气,蜡烛熄灭,四下寂静,仅留一缕银月的光芒倾洒进来。


    他翻身上榻,带起一阵风,将两道银钩上的垂帘吹落下来,红绡帐暖,他将她抱入怀中,将自己揉进她身中,亲吻她脸颊,以呼吸唤醒她。


    长鸢像是真的睡着了,被他这般耍,竟没推脱,只是轻轻在唇畔哼了两声,红唇微启,眼眸缓缓撑开,黑暗中,那对眼睛就像猫眼一般闪烁起来,滴滴婉转望着他,她声音清脆,先是有几分震惊,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肩,他反而压过去,低声道:“是我。”


    长鸢心跳飞快,就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她只觉耳畔滚烫,萧起又覆来了几下,她绷紧身体,害羞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在耳边缓缓吐气,声线绷紧了些,低哑道:“方才。”


    又一下咬住她的耳朵,她只觉得有一股电流自耳畔流下,在四肢百骸蔓延,紧绷的身体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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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得柔软起来,她嘤的一声,高举玉臂,环住他的脖颈,与他贴得更紧密了些。


    须臾,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长鸢出了一身薄汗,累倒在他颈侧,声音娇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长鸢问他战场相关,他便问她是如何来的。


    她把自己如何得知军情一事,又如何请求皇帝出兵一事,如何筹集粮草一事,纷纷说与他听了。


    他沉吟片刻,才道:“陛下就那样轻易地给了你兵符,没有为难你吧。”


    长鸢自然隐去了她与赵烨两人争执的事宜,她点点头:“自然是的,陛下心系边疆,知道我们兵马不足,立即叫我来了。”


    萧起轻搂她身,滚烫的指节在她腰肢处抚摸,粗粝的薄茧划过肌肤,叫人又疼又痒,酥酥麻麻,她不自在地扭了两下,轻轻贴着他。


    他自然是不信的,因为在出征之时,赵烨便早知道突厥会出多少军马。


    而他只给了他两万,摆明了是要叫他死在边疆,最后将长鸢,占为己有。


    想到这里,他轻掐她腰肢,一双漆黑的眼眸朝她投去:“果真?”


    长鸢点头:“自然的。”


    她察觉萧子心有所怀疑,见他沉吟片刻,便岔开话题:“明日,我们给二王子什么答复才好?”


    萧子新再一次沉默。


    她便道:“首先这第一条,别说是十万黄金,哪怕是十万白银,我怕赵烨也不愿给,这些年来国库本就空虚,加上这一战,更是劳民伤财,哪里来的钱财,更何况,我们能出十万黄金给他,保不齐突厥铁叶檀就能出二十万黄金收买他。彼时人财两空,什么都占不着。”


    萧起抚摸着她的手一顿:“夫人有如此见解,叫萧某自惭形愧,第二条呢。”


    长鸢努嘴,自然知道他心中其实也有了主意,只是他不愿意说而已。


    她又道:“第二嘛,叫我们与他联手,去夺他大哥哥的地盘,这可不妥当,一旦我们答应他……他生性多疑,必然会怀疑我们,怕我们又与他哥哥联手,合起伙来灭了他。”


    萧子新沉默良久,内心叹服,她有如此见解,已是人中龙凤了。怪不得叫赵烨如此牵肠挂肚,从前世追到今生。


    他把她拽得更紧些:“依夫人所见,该当如何?”


    翌日卯时,天刚放亮。


    营帐数百步的宽阔草地上,数百名阿尔赤一族的猛士高举火把,自成一个圆形,将长鸢与萧起围起来。


    二王子阿奴雄虎位于正中,双腿岔开坐在一椅子上,一手拿着刀,割着羊头肉,一手举起碗,喝着羊奶酒,他吃得不亦乐乎:“想好了吗?你们选哪条路?”


    长鸢此时还在慨叹,阿尔赤一族的身体素质之所以高大魁梧,皆是因为吃牛羊肉,喝羊奶酒所成的,但是大清早地吃这些,她实属没有想到。


    她与萧子新都拒绝了他的早餐盛宴,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只正对他对面。


    听他这般问,萧起道:“昨日我与夫人想了一夜,最终得出结论,抱歉,二王子,你提的要求,我们一条也不能答应。”


    那二王子自然是见多识广,他只是端着酒碗微微一愣,他旁边的武士却不乐意了,立即凶神恶煞地往前走了两步,自腰间掣出弯刀,口里念叨:“你找死。”


    说的是突厥语,自带异族的攻略气势。


    那二王子哎了一声,将他叫了回去,须臾他放下小刀和羊腿,拍了拍手,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你们来了我的地盘,自然要听我的,怕是,你们走不出我的营帐了。”


    说罢,周围的人都高举火把,耀武扬威起来。


    长鸢掐着手心,鼓足勇气往前一步,一双眼睛笃定:“二王子请息怒,长鸢还有一项合作与你谈。”


    阿奴雄虎眉眼一抬,望着她:“我与萧大帅谈论政见,你一个女子,瞎凑什么热闹。”


    摆摆手,示意她一边去。


    萧子新却道:“二王子有所不知,我们大周的女子一向聪慧过人,自然是要比男子还要周全细致的,你不妨听一听,我夫人要与你谈什么合作。”


    阿奴雄虎听他这样说,哈哈哈大笑起来:“昔日只听闻萧大帅英勇神武,今日却不知,原来你还这般宠妻。”


    说罢,摆摆衣袖,拢了拢身上灰色狼皮:“说罢,什么合作。”


    长鸢眼睛一亮,往前两步:“二王子,我大周邀请你与你兄长,与我大周为伍,一同抵抗北方突厥。”


    此话一出,逗得二王子与所有阿尔赤一族的人呵呵呵大笑起来。


    除了萧子新,一脸欣赏望着她,其余的人,都在嘲讽她。


    这算什么事,她不但不给银钱,不去帮他争夺大哥的地盘,反而叫他们合伙,一起抵抗突厥,他与他大哥一向不和,这会子叫他们合作,一起抵抗突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长鸢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嘲笑而消息,她反而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二王子,你先听我说,起初,你所提的两条条件,我大周都是可以为你实现的,然而,你不真诚,你阿尔赤一族并不缺银钱,也并不缺兵马,你之所以提出这两条条件,分明就是在考验我们,如果我们选了第一条,那我们岂不是把你们当作用银钱可以收买的部落,今日我收买你,明日突厥便可以收买你,用钱维系的关系,岂能稳固?这第二条,据我所知,二王子你所带领的部族一向兵强马壮,不输你的大哥,你与你大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水火不容,我若轻易答应了你,引起你二人的内乱,不但不利于你们阿尔赤一族,反而叫你们起了内乱。你焉不知其中利害。”


    “至于我所提的第三条,我之所以叫你我合作,将突厥赶出去,并不只是出于我大周的利益,因为你们也地处要势,倘若突厥真的攻破阴山,又岂能留你们一族独活,这一点,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与你的兄长本同父同母所出,本是同根深,相煎何太急,如今你们处于战火之间,又岂能轻易内乱?”


    苏长鸢所说并非无稽之谈,前世,突厥攻破阴山,第一个消灭的部落,便是阿尔赤一族,他们也曾是同一血脉所出,各自知道优缺点,便知阿尔赤一族不会再归顺突厥,所以杀过来时,便是以蝗虫过境一般,无论男女、老少、就是天上飞过的秃鹫,都没有放过一只,突厥所到之处,尸山血海,无一苍生,瘴气遍布,寸草不生……。


    阿尔赤一族虽非大周族人,可长鸢怜爱生命,怜爱生活在这个世道上的每一个人,他们身不由己,他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萧子新看着她,见火把的光落在她脸颊上,看见她双眼闪烁泪光,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发丝柔软地拍打着她的两腮,她看似柔软无骨,却说出了让他无比震撼的话。


    除了他,四周的人也不敢多发一言,所有人都被她深深吸引,都被她收入眼底。


    他曾救她数次,而这一次,是她救他。


    须臾,二王子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一双眼睛炯炯,望着她,遂高举双臂,交叉在胸前,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苏夫人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