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水蒙山区的关耳村里，此时已经有人忙碌起来。


    “想娣想娣，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起来喂猪！”


    “来娣，你赶紧给俺过来烧鏊子，等一下摊煎饼！”


    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太太穿着一身黑不黑灰不灰打满补丁的斜襟褂子，叉着腰在破败的小院里叫骂道。


    骂完以后，老太太又朝东厢房嚷嚷道：“招娣你也别老是抱着盼娣，一个死丫头片子，哭就哭吧！用得着你搁那给她当宝贝疙瘩似的哄着呢？”


    “有那时间，看看恁爹到底是生病了还是懒病犯了？！今天要是还不上工，你们四个臭丫头片子都别想吃东西！”


    老太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彻在关耳村的村东头，都掩盖住了东头这一片的鸡鸣狗叫声。


    在这尖叫声下，院子里人员走动的声音便变得急促而又嘈杂，随着她的声音响起，这一方土坯小院的东厢房陆续走出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头发乱糟糟的，枯黄得如同野草一般，两个小女娃看上去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她们看着院中央掐着腰叫骂的老妇人，发抖的喊了一声：“奶，俺这就去......”


    赵想娣说完就去拎着一个差不多和她一边高的大木桶，费力的、摇摇晃晃的往院子里搭的大灶台走去。


    旁边另一个小女孩来娣横了一眼老妇人，小小的脸蛋上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叛逆，而后面带倔强的走到鏊子边上，拿着稻草想要用洋火点燃。


    老妇人赵老太尖酸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死来娣，洋火不用票吗？你这次就给俺用一根火柴，敢用第二根俺今天就打死你！”


    还不等老妇人话音落，东厢房里就传来幼童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像猫崽子叫一样，显得有些薄弱，瞬间让老妇人更是火冒三丈！


    “死丫头片子，嚎什么嚎，俺还没死呢，这一大早晨是给谁哭丧？！招娣你还不赶紧准备准备做早饭？！”


    “难道想让俺去给你们摊煎饼去？！”


    赵老太十分嫌弃的瞟了一眼自己家的两个双胞胎孙女，越想越是心塞，自家那死去的儿媳妇倒是能生，但是能生有什么用？生的都是些丫头片子！


    村里谁不在背后议论他老赵家？一窝生，丫头命。


    这时，东厢房一个不耐烦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吵，吵什么吵？！谁家这么没有公德心，一大早晨吵吵闹闹的，小心我去物业告你们去！”


    男人的声音落下来，老妇人声音更加尖利了几分，“儿子呀，你这个懒汉，俺这是造了八辈子孽啊，这一家老小里里外外都得俺操持，你懒也行，倒是给俺生个孙子出来呀！”


    旁边正倚在床边，拍着小娃娃的招娣听了，瞅一眼躺在另一头床上，脸上十分不耐烦的男人，慌忙离开屋子，来到外面帮忙。


    她生怕下一秒，有起床气的爹就对她拳脚相向。


    ——


    赵梓只觉得自己的住房周围怎么变得这么不消停？


    要知道自己买的可是顶楼，当时就为了图一清净！


    现在哪家邻居这么没有素质，养鸡啥的就算了，还一大早就又嚎又叫的？


    当时售楼的小姐姐可说了，自家这楼盘隔音很好，怎么是这个样子？刚入住第一天醒来就给自己这样的体验。


    赵梓只觉得自己搬迁进新房的喜悦一下子被邻居弄得一点好心情都没有了。


    “闭嘴！”


    外面的各种声音不停，尤其是尖叫声以及一个老太太聒噪的声音，让赵梓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电钻在钻一样。


    “哎呀，俺不活了，这一大早上你这个逆子就让俺闭嘴骂俺！”赵老太听见自己一向疼爱的儿子竟然让自己闭嘴，瞬间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打骂自己的儿子她是舍不得的，但是哀嚎还是少不了。


    “逆子？”门口的声音是如此清晰的传到了赵梓的耳朵里，距离如此之近，让她再也没有了睡回笼觉的心思，索性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睁眼，让赵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入目的是黑黝黝的房顶，墙角结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赵梓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赵梓在心里念叨起来。


    要知道她买的可是精装房，精致的吊顶让她很满意，不说吊顶的精致，就是天花板也不是这个颜色啊！


    赵梓清楚的记得，自家的天花板雪白一片，还吊着雅致的吊灯。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一定是梦中的声音，说不定还是梦中梦。


    嗯，可以接着睡！


    眼瞅着奶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叫，赵招娣有些怯懦的说道：“奶，昨晚俺爹喝多了，现在还在说胡话呢，不是说你。”


    这话说完，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宝贝儿子这么说自己的赵老太瞬间反应过来。


    虽然她这儿子好吃懒做，整日无所事事，但平素对自己这个娘还算是孝顺的，怎么可能让自己闭嘴呢？


    想到这里，赵老太赶紧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对，俺儿子肯定是癔症了！”


    “招娣招娣，去，赶紧给俺拿个鸡蛋，恁爹可能吓着了，俺给他叫叫魂！”


    床上躺着的赵梓只觉得这些声音都是梦里的人在说话，她看着黑黝黝的房顶，等着自己从梦中醒来。


    赵招娣从鸡窝里捡出来一个热乎着的鸡蛋，鸡蛋壳上还沾着鸡屎鸡毛。


    赵老太横了自己大孙女一眼，“怎么只有一枚鸡蛋？咱们家的两只鸡，一天可是下两个蛋，死赔钱货，你可给俺小心点，别偷吃了，要是敢偷吃东西，俺拧死你！”


    说完，赵老太就拿过鸡蛋，走到床头蹲了下来，嘴里念着：“俺儿赵梓回来吧，别贪玩，赶紧回来吧——”


    说完，赵老太便将鸡蛋竖着放在了地上。


    床上躺着的本来觉得自己在做梦的赵梓，只觉得阴风阵阵，浑身发冷，就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再也不敢相信自己还在梦中了，因为这发冷的感觉太真实了！


    想到真实，赵梓如同诈尸一般，突然坐了起来！


    瘦骨嶙峋，能露出排骨的身板子从被子里抽离出来，这具身体的皮肤上这一块黑斑，那一块黑斑，看得有些膈应人。


    赵梓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呆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这平板脏臭的身体是谁的？


    确定不是一副排骨架？


    还有自己那虽然并不丰满，但是还算有些肉的胸部呢？


    这时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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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手中的鸡蛋也恰好在地上竖了起来。


    她乐呵的龇着自己的大黄牙，对着赵梓笑呵呵道：“乖儿，没事了没事了啊！”


    粗糙的手摸向赵梓的额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宝贝疙瘩好像有些傻了。


    扭头一看，鸡蛋还在地上立的好好的，赵老太这才松了一口气。


    “俺儿，能听到俺说话吗？俺儿，恁想啥咧？”赵老太一声声呼唤，让赵梓的眼睛里面出现了惶恐。


    如果是在梦中，她是感觉不到有人触碰她的，可是刚才那老太太粗糙的手刮得她额头生疼。


    这真实的触感......


    以至于赵梓看向赵老太的眼神有些呆滞，她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了。


    赵老太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魂来的样子，瞬间对呆愣愣站在旁边的孙女更不满意了。


    “招娣，你没看着你老子不舒服啊？赶紧去把另一个鸡蛋给你爹冲一碗鸡蛋汤过来！”


    “你这一天天是怎么照顾你爹的？他昨晚喝酒你就不能早点把他招呼回来啊？不知道走夜路容易掉魂啊？！”


    “生你出来有什么用，连自己的老子爹都不知道孝顺，怪不得别人说生女儿就是赔钱！”


    听着耳边赵老太不停责骂大孙女的声音，赵梓感觉到，这个老太太似乎把自己当成她儿子了。


    而且，这还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


    想到刚刚那老太太拿着鸡蛋好像是在给自己叫魂的样子，想要问自己是什么情况的话被赵梓咽了下去。


    就这迷信的老太太，要是自己问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了，保不齐这个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儿子被鬼上身了！


    作为受了十来年各种穿越网文洗礼的忠实读者，赵梓深知，遇事冷静的重要性，别一上来就给自己送刀片。


    “我......没事了......”赵梓沙哑的声音传来，俨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按理说，她应该顺着话，叫这老太太一声娘，但她属实对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没啥好感，也不叫不出来那声“娘”。


    赵梓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后，浑身僵直，此时再低头看自己的胸前，已经有了几分明悟。


    自己这是莫名其妙的换了性别呀！


    自己这是在睡梦中被人夺舍了还是夺舍了别人？！


    赵老太看着自家儿子埋着头发着呆，赶忙一拍手，把地上的鸡蛋拿了起来，对着赵招娣指使道：“快，把这鸡蛋给你爹呲个蛋花汤喝，喝了就好了！”


    在赵老太看来，儿子之所以还有些呆呆的可能是因为鸡蛋里还有些魂没回到身体里，所以她赶忙支使赵招娣。


    听见自己的爹是掉了魂，赵招娣赶忙接过赵老太手里的鸡蛋，走出东厢房。


    而这边，赵老太看着自家儿子不再大喊大叫安静下来，想到屋里还有老头子要伺候，不由得又气急败坏的说道：“这老不死的，都快天光亮了，还不起来！”


    赵老太一边说，一边倒腾着自己裹着的小脚往主屋走去。


    “老不死的，你还不去把咱自留地给收拾收拾？种上一垄白菜，等过几天野菜黄了，一家这么多口子都扎嘴呀？”


    主屋那边传来咳咳咳的声音，显然屋里头赵老爷子听见自家婆娘的声音就赶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