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主人推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辛普森愣住了，因为外面的老头他不认识，很确定记忆里没这个人。


    “老人家，你走错了。”


    “没有，我来找你。”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


    说完这句话，赵诤迈步，就要硬往房间里走。辛普森.巴德伸手抵着门框，不让他进去。


    “我真的不认识你。”


    赵诤和蔼地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摊开了给他看。


    “还记得么。”


    辛普森瞳孔骤然收缩，这老人手里黑白照片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炼金科技蓬勃发展，早在百年前便发明出了黑白相机，但这种东西造价昂贵，非平民可有。


    一般，它被贵族用来记录生活。或者，被国家用来保存一些稀有资料。


    眼前的老人衣着相貌都很不凡，在楚国应该有权有势，他能拿出来，说明他对自己早有关注。


    可辛普森就不明白了，自己境界一般，背景更是没有——三年前，他和好友黑侠客一样，离开了伊城，离开了教廷。


    不同的是，黑侠客去了北境，而他则是四处游历，楚国，正是他的最后一站。


    对方来历不凡，且手里有自己的照片，仅凭这些，他就没有拒绝人家进屋一叙的理由。


    赵诤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进屋以后，看见桌上有茶水，立刻倒了一杯，坐下细啜。


    雅湖小筑是丹阳公认的豪华旅馆，他们提供的茶水自然也非凡品，可真要跟赵诤平时喝的那些比，也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味道如何，赵诤并不在意，因为他本就不是来喝茶的。


    辛普森陪着坐下，看着不知道要干嘛的老人，先开口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三个月前他就来到了楚国，从地方开始游历，一路走走停停，昨天刚到丹阳。


    赵诤放下茶杯，笑呵呵道：“你叫辛普森.巴德，出身圣路易斯学院，毕业后进入教廷工作，后来离开游历。


    你有一位非常出名的朋友，你们是一起离开的，但你们并未走到一起。”


    辛普森皱眉：“那些往事我比你更清楚。”


    赵诤笑了一声，开始步入正题：“那张照片，是很多年前我楚国暗探拍的。当时卡修斯.贝洛声名显赫，想调查他的信息，结果发现他与你走得很近，所以顺便也给你照了一张。”


    “没想到，这顺手的多此一举，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你想做什么。”辛普森提醒。


    “我叫赵诤，是楚国的丞相。”赵诤一五一十老实回答。


    “至于找你……如你所见，我现在很老，精力不济，不能再胜任所处的位置了。”


    辛普森眼神一凝：“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赵诤叹了口气：“人至暮年，总要留下点东西，不然这丞相可就白当了。


    你来楚国，没有先到最繁华的丹阳，而是选择游历其余州郡，说明你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脚踏实地，会做实事。黎明百姓，就需要这样的人。”


    辛普森.巴德明白了他的话，觉得不可思议，开玩笑的吧，老头，我们甚至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你的衣钵传人一样？


    “一路以来，所见所闻，觉得如何？”赵诤问。


    辛普森想了想，道：“还不错，楚国平民的日子，要比别处好过些。”


    赵诤坐直了身板，眼中流露自豪：“我大楚乃是当世第一强国，辖下万民自然安居乐业，我希望，他们能一直如此。”


    辛普森皱眉：“话是这么说，可你貌似忘了，楚国的行政制度。你说的话能算？”


    楚国姓吕，自古如此，君王拥有绝对权威。


    而出身于贝玛公国的辛普森.巴德，向来对帝制不屑一顾。


    一地一国，乃至天下，从来不是一人一家之天下，而是万族之天下。


    楚国承旧制，纵然国力强横一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最终会被时代所淘汰。


    科伦布茨一役，便是最好的佐证。


    赵诤沉默了会儿。


    “事在人为。”


    辛普森眯眼，继而震惊。


    短短的四个字，蕴含了太多的信息。


    “你们楚国不是一直提倡忠君爱国么？你忠的，可不是君。”


    赵诤哈哈大笑：“那你说说，我忠的是谁？”


    辛普森.巴德看了眼窗外。


    赵诤站了起来，缓缓向门外走去。


    “丹阳盛景多，些把天看不完，多住一段时间，等你答复。”


    说着，老头消失在雅湖小筑。


    辛普森.巴德的看着老人的背影，久久不语，内心颇为挣扎。


    他离开伊城，对教廷和公国彻底失望，但那不意味着，他忘了自己的初衷。


    他的初衷很简单，跟远在北地的卡修斯.贝洛一模一样。


    有些人好高骛远，看不见脚下的地面，他们想让地面不再有灰尘。


    楚国在过去的近百年时间里，是当之无愧的大陆第一强国，即便没有祖神教会的支持，地位也稳如磐石。


    从前他一直不明白，楚国靠的是什么。


    经过三个月的游历，他逐渐明白了。


    面对一国重臣的热情邀请，他考虑过可行性，只是，楚国的制度老旧，已现强弩之末之态，这样的楚国，能是他理想中的乌托邦吗？


    辛普森.巴德看着老头动过的茶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尝了尝，味道有些苦涩。


    “事在人为么……”


    ……


    ……


    暮色至，游神会进入高潮。


    林远燃和吕剑鸣坐在房顶，中间摆着小吃以及两壶葡萄酒。


    只见灯火通明的长街，人潮鼎沸，一条红色长龙在街中缓缓穿行。


    那是拉“神像”的车群，它们在丹阳城民的簇拥下，围绕整座都城进行巡游，三天之中，每晚都会来一遍。


    “好长的队伍。”林远燃说。


    “那可不，我大楚的神只五花八门，有资格被游的，那都是出了名的，一般的野鸡神排不上号。”吕剑鸣言语中颇为自豪。


    哪怕他从小生活在贝玛公国，可对于自家文化的学习就没停下来过，且一直为之骄傲着。


    并不是纯种公国人的林远燃，也是悠然一笑，灌了一口葡萄酒。


    “游神会游的是楚国不存在的神，也不知道，七大祖神如果知道没自己的份，会不会大发雷霆。”


    吕剑鸣顿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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