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长得和自己幼时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时，时愉只觉得震惊，因为她对眼前这般场景无甚印象。


    但是她又莫名地确定，这个小女孩就是自己。


    因为她早就觉得她和褚枭很可能在来苍境之前就认识——褚枭之前的种种反应都让她觉得他最初想杀了自己并不只是因为她看到了他被人追杀并且捅了他一刀。


    女童拉着褚枭就跑，时愉连忙跟了上去。


    她定睛一看，发现了女童奔跑时腰间摇晃的细长挂饰——略长的绳子尾端系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什。


    即使这东西因为主人的奔跑而难以辨认，时愉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从小就随身携带的葫芦哨，她带了几百年最后在第一次给褚枭送晚膳那天被他抢走的那只葫芦哨。


    果然，这女童就是她。


    她和褚枭果然早有渊源，怪不得方才一见幼时褚枭她就面熟。


    但是这一段往事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是真想不起来了。


    上界之人一生漫长，她虽年纪不算大但也活了有快七百年了，经历的事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没办法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时愉便不急着去唤醒褚枭了，她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就得罪他了。


    天突然开始下雨，时愉看到幼年自己和褚枭跑进了一个山洞。


    她的全身包括脸都是脏兮兮的，双髻松松垮垮吊在脑后，短衫外面的马甲歪得让人恨不得一把给她扯正。


    时愉有些汗颜，觉得幼时的自己着实不太体面。


    更别提她现在还在冲着褚枭傻笑：


    “嘻嘻，我叫时愉，你叫什么？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也是好奇跑来一睹荒界真面目的？”


    听到幼年自己提到荒界，时愉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幼时的确时跑来荒界玩过。


    她听苟婆说过，自己幼时胆大包天，听闻境与境之间由荒界相连且荒界环境恶劣难以居住，竟然自己跑去说是要亲自瞧瞧。本来大家都以为她是说着玩，谁知道有一天她真跑去了荒界。


    苟婆每每说到这件事就会气得要打她，说她当时还光明正大地留了口信，说自己去荒界游历。幸好最后是被苟婆带人给找回来了，否则她就享年不到两百岁英年早逝了。


    竟然是这个时候遇见的褚枭吗？怪不得她记不起来，上界人六百岁才成人，她对自己两百岁之前的记忆都不大多。


    亏得她幼时长得慢，一百多岁的她和三百岁的她长相变化不大，这才能一眼认出这是自己。


    面对女童的一连串问题，褚枭一个字都没答，像是看着她发起了呆。


    小时愉没得到回应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她马上就被另外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


    “快快快，我们来撒点避兽药，免得被凶兽发现了踪迹，我这次来之前可是带了很多能用上的药粉丹丸，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洞口撒起东西来，整个山洞回荡着她一个人稚嫩清脆的童声，听得时愉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按照暴君的性子，不会直接一掌把她轰出去吧，毕竟她方才在外面看得清楚，若是没有幼年的自己把小暴君拉走的话，他当时就会冲上去跟那些凶兽搏斗。那神态颇有今后暴君褚枭的影子，看起来脾气一点都不好。


    所以魂识时愉紧张地朝褚枭看了过去，却没想到他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只直勾勾地望着洞口的自己。


    时愉此时撒完药、布好陷阱了，她走了回来，从身上摸出几个小物什塞进褚枭手里，神情颇为得意：“来来来，给你些我自制的暗器，遇见危险你就扔过去就行，威力可不小哦！”


    语罢她又指着褚枭的头发问：“你的头发为什么不梳起来，这是个什么发式，我怎么没见过？”


    小褚枭的一头长发顺直地披洒在背后，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韧性绳子绑着。


    她这次问的褚枭又一个字都没答，这次时愉终于注意到了，女童微微偏头，眉心皱起，问道：“你是不会说话吗？”


    褚枭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小时愉有些不耐烦了，她学着那些大人插起腰，提高了音量，一个字一个字地对褚枭说：“不会说话你点头摇头总会吧，会！就点、头，不、会！就摇、头。”


    她便说便点头摇头地给褚枭示范。


    最后她问：“会了吗？”


    在她的注视下，男童终于笨拙地学着她方才的样子点了一下头。


    于是小时愉笑起来，一脸欣慰——不知道就是跟哪个年长的仙人学的，一副小师父做派。


    一旁的魂识时愉看着自己这幅样子越发尴尬，同时她对褚枭也越发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一副连与人交流都不会的样子。


    小时愉：“那你有名字了吗？”


    褚枭摇头。


    时愉眼睛发了光：“那我给你起一个吧！人都是有名字的，你不能没有。我很会起名的，就像我自己的名字——时愉，就是希望自己时时刻刻都快乐的意思。”


    她摇头摆手地说完，冲褚枭笑眯了眼，“你觉得怎么样？我给你起一个？”


    褚枭点头。


    时愉满意点头，摸起了下巴作思考状，“你看你现在穿成这样，肯定没灵石买衣服吧！嗯……现在穷，但是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啊！那你就叫穷起吧！”


    她说完就带着骄傲看着他，见褚枭没反应，她补充问：“你觉得怎么样？”


    褚枭点头。


    时愉大喜，十分满意他的反应。


    飘着的时愉彻底僵硬了。


    “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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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奇怪名字！她竟也说得出来！


    而且她还大言不惭！什么“时愉”是自己起的，她给自己起的分明是“天乐”，苟婆听不下去才给她改成了“时愉”。


    而且褚枭竟然还点头了。


    幸好他现在不叫穷起，否则……


    时愉感觉自己现在窘迫得快晕过去了，幸好接下来幼年自己与褚枭的对话还算正常，不用她再硬着头皮听下去。


    她问来问去发现褚枭似乎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滔滔不绝地给他讲了好一阵炎境城里的事。


    见他似乎是有些感兴趣的样子，小时愉最后一拍手，承诺道：“等到天亮那些凶兽都走了，我就带你回炎境去！”


    褚枭脸上终于有了稍微明显一点的表情——他点头的时候学着时愉的样子勾起了唇角，很是生疏，看起来僵硬但努力。


    时愉像看稀奇一样凑近去看，引得褚枭猛地缩了一下脖子，时愉被逗得大笑，但就只笑了一声她就飞快地捂住了嘴，“得小声点，不能把凶兽吸引过来了。”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雨是停了，但洞口传来阵阵凉风。


    方才淋湿的衣服还没干，此时紧贴在皮肤上，再加上这风，小时愉感觉更冷了。


    “不知道这洞有多深，”时愉嘟囔着拢紧了外边套着的马甲，“要是深的话，就去洞里面生堆火出来。”


    山洞内光亮有限，他们现在一直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在洞口燃火难免招摇，怕吸引来不速之客。


    所以要生火就得进到里面去。


    时愉朝里面望去也只是一片漆黑，黑得她有点怵，所以嘴上说着要去看看却迟迟未动。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男童站了起来，他冲时愉点点头。


    时愉现在已经习惯了去猜他，驾轻就熟地问：“你要带我进去吗？”


    褚枭点头，于是时愉扯住他衣服下摆，跟着他慢慢往里走。


    越往里走，时愉越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方才在洞口时还不明显所以时愉没当回事，现在这味有些刺鼻起来。


    她一边抱怨什么东西这么臭，一边感觉到褚枭停了。


    “到了吗？”时愉声音有些紧，“那我生火了？”


    等了半晌，时愉想起来了男童并不会说话，蹲下来正要自顾自地开始生火时，听到短促的一声“嗯”。


    黑暗中时愉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哇你会说话呀？”


    随即又变得有些嗔怪：“那你刚刚为何不同我说话？”


    她说话时手也未停，等她说完这两句后火也升起来了。


    温暖的火光瞬间点亮在眼前，让时愉刹那间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好在后面站着褚枭，所以她只是靠倒在男童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