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


    兵刃相碰的铮鸣声随着雨势渐弱而渐渐消散。暴雨洗刷了树叶,带着血腥味的绵绵雨丝依附在人的身体上,丝丝凉意贴上裸露在外的伤口,与搏杀后过于沸腾的血液相撞。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不远处只剩一条胳膊的金吾卫单手用大刀支撑着身子跪坐,气喘如牛。


    陆临渊费力地睁开眼。他身上的衣衫已被伤口流出的鲜血浸染成暗红色,脸上溅满脏污。


    "赵九。"他沙哑道。


    "属下在。"


    "其他弟兄们如何了?"


    陆临渊朝赵九的身边望过去,声音突然顿住。


    他看到原本铁塔一般的汉子,整个右臂被人齐齐斩去。


    他的话噎在喉咙里翻滚几遭,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是赵九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咧着一口白牙,对陆临渊笑道:


    "大人,属下幸不辱命。方才一共杀了六个胡贼。"


    他昂起头笑着,瞥了瞥自己缺失的右臂,对陆临渊道:"听闻宋将军麾下有一将士左手使刀的功夫出神入化。等回头我就跟他学艺去。"


    "好歹也是我掩护着他带着宋珍和李一燕撤离的,宋将军想必不会吝啬于此。"


    "他不会的,我保证。"


    陆临渊忍着痛楚勉强答道。


    "启禀大人,属下清点过了。有两个胡人往西北方向逃进了山里。"


    "是否要追?"


    陆临渊站直身体,脑中快速思考。


    宋振宇和李一燕伤得太重,宋将军只能带着宋家军先将人护送回去。方才与胡人的激战中,从京中调来的人手已经折损大半。剩余的人中也多已精疲力竭,仍能站立的连同金吾卫在内不过半数。


    他抬头望望天色,心中对于礼佛大典的牵挂始终难以放下。


    柳春明诡计多端,心思难测,手上又有御林军的帮助。虽他已早有布置,但倘若不能及时前去,局势恐怕依旧凶险。


    陆临渊稳了稳身形,翻身上马,清点人手。


    "赵九,你带着几个伤重的弟兄先行撤离。"


    "长武,你将善于追踪的弟兄清点出来,领着三五人追查胡人的足迹,但记住切莫与之再动手。找到地点便派人回来汇报。"


    "其余的人随我来。"


    "是!"


    激战后满是血污的一行人纵马疾驰,穿梭在山林之间。


    埋伏在山间守株待兔的弓箭手听到风声,单眼瞄准队伍最前的年轻男子,满弓蓄力,一箭破空——


    “啪。”


    “如今有两条路摆在您面前。”柳春明坐在太师椅上,左右手交叠置于膝上。


    正前方,阮绮华父女被双手反剪按压在地。柳春明的视线越过二人脸上被掌箍留下的痕迹。满意地看向景仁帝。


    此刻年轻的帝王正被他最贴心太监强行拉住,脸上满是不甘与羞愤。


    “柳春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朕给予你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地位,朝野上下无人敢与你作对,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


    “勾结异族,贪墨国库。谋害先皇,毒害朝廷重臣。桩桩件件,无耻至极。”


    “大雍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朕的父皇甚至在临终时要将朕托付于你。直到咽气。他都依旧将你视作最有力的臂膀!”景仁帝的胸口正剧烈的起伏,他嘶吼着质问柳春明做这一切的原因。


    父皇曾经那样信任于他。


    即便是被人这样质问。柳春明的脸色也只是微微变了几分。然后很快的恢复如常。


    “皇上口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是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你们林家的人是否都是如此自视甚高?觉得自己顶着皇室血脉,便是天生的帝王。”


    他嗤笑道:“先皇确实将臣视作最为得力的臂膀,那是因为若是没有微臣,大雍根本走不到今天。此刻没有外人,臣不妨同皇上说说心里话。臣的确同胡人有所联系,也确实收过几件国库的小玩意。但皇上说臣无耻至极,恕臣并不能苟同。”


    “毕竟若是臣真的无耻。何必费尽心思等待,直到先皇身受重伤无力支撑时,才对他下手?”


    “你这是何意?”景仁帝蹙起眉,父皇的死与柳春明脱不了干系,但为何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臣的意思是先皇的身体早已被连年的征战掏空,下毒之举只不过是提前送他上路罢了。若是臣一早便有谋反之意,大可以在先皇出京征战时便拥兵称王。”


    景仁地猛然想到幼时听太傅提及,柳春明曾是父皇的伴读。由于天资聪颖,柳春明处处都远超过父皇。


    “我的才能优于他不止一星半点。可仅仅是因为我不姓林,便要处处让着他,永远屈居于他之下。他这个一心只想着征战的废物,若不是由我在朝中替他把关,大雍早几十年便已灭亡。”


    “偏生他还将我视若至交好友,真是可笑。”柳春明闭上眼。似乎在回味先皇称他为兄长时的一点一滴。


    他的心中微不可查的升起一点异样的感情。但很快被他抹去,再是至交好友,他也不过只是先皇脚底下的一块铺路砖石,不是么?


    这一点在先皇将象征着权利的摄政王掌印交给陆林渊,而不是他时,他就明白了。


    所谓的托孤不过是个名头。景仁帝从未在他手底下教养过一日。


    柳春明抬起眼,嘲讽道:“他的身子本就支撑不了多久。我只是提前几日送他上路,免了他再受伤病的折磨,难道不算好事一桩?”


    “好了,莫要再废话了。忍让了多年,你们林家的子嗣还是一样让人看不入眼。”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江南巡抚阮富明结党营私,当众伤害朝臣,去其官职。没收其家产,充入国库。大理寺卿陆临渊勾结异族,污蔑朝廷重臣,被揭露后恼羞成怒,于寒山寺行刺天家,被在场御林军就地诛杀。皇上受到这一系列变故的影响。心气消沉,无力继续把持朝政,命户部尚书柳春明任摄政王一职。”


    后半段话让阮绮华的脑中嗡地一声,柳春明这是嫁祸罪名,然后将陆大人手上的权利转接到他自己手上。


    不行,不行!陆大人世代清贵,要了他的性命还要污名于他,这是莫大的羞辱。


    她挣扎着对景仁帝喊道:“皇上不可!”


    “你们怎么办的事?阮姑娘居然还能开口。”柳春明对押着阮绮华的御林军斥道。


    接收到命令的御林军当即大力捂住了阮绮华的嘴。任由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发出声音来。阮绮华只能祈求的看向景仁帝。


    【不要!】


    “那第二条路呢?”景仁帝没有看她。这位年轻的帝王抿紧双唇,死死盯着在场唯一主导局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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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条路。为了大雍考虑,皇上我劝您还是不要选了。”柳春明的嘴角弯出一个惋惜的弧度。


    “少废话,快说!”景仁帝显然失去了耐心。


    “到底还是毛头小子?如此着急便要求一个答案。”柳春明点评道。


    此刻分明是景仁帝站着,而他坐着,柳春明却明晃晃给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行,那老夫也就直白地同您讲了。”柳春明掀了掀眼皮,“第二条路。是胡人刺客混入京城,杀害了天家,宋家军不敌胡人大军的铁骑。在御林军的配合之下,胡人占领了京城,这里沦为炼狱。大雍百年的历史至此终结。”


    !


    在场众人听此均是心中一寒。


    柳春明疯了,众人心中有这个共同的念头。为了他心中疯狂的执念,他不惜卖国。


    雨已经停息,但乌云仍旧徘徊在上空,像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牺牲一个人还是整个京城的百姓?


    看不见的丝线绷紧拉扯着每一个人的心,线的端点被掌握在景仁帝手中。


    此刻,不论他做何选择,都能轻易撕裂一些人的心神。


    “一定......要选吗?柳大人。”景仁帝艰涩地开口,他无法不低头,他要面对的抉择,是要放弃他最亲的人,亦或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皇上,牺牲陆大人一个,便可保全全城的百姓。在微臣眼中,这似乎不难决定吧?”刘春明脸上浮现出玩味的表情。随着景仁帝脸上的纠结愈深,阮绮华父女脸上的痛苦愈深,柳春明的笑意欲浓。


    【饶了他们吧!父亲。】柳惊鸿跪趴在地上。她的腿伤得太重,没有人搀扶的她只能用双手支撑,缓慢地匍匐着靠近柳春明。


    此刻她揪住柳春明的衣摆,用眼神苦苦哀求。


    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砸到地上,被扭着腰走进来的容妃踩在脚下。


    “柳大人,您是不是还忘了一点?”容妃笑着依附过去,对柳春明道。


    “哦?容妃娘娘。我忘了何事?”


    “您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那弟弟季贺楚的事儿您还尚未安排,我与御林军统领的官职您也尚未提及。”容妃笑着提醒道,“柳大人今日之事可脱不开我弟弟季赫楚的作证。至于杜阳就更不用说了,据我所知,他现如今正埋伏在山林中等待送陆大人最后一程吧!为您做了这么多事,您总不会忘了咱们当初的约定吧。”


    杜阳在山林中埋伏陆大人?


    可陆大人不是还要面对胡人吗?


    阮绮华思绪纷乱,无数不好的画面在她心中翻涌。但身体受制带来的无力感又让她深深窒息。


    “容妃娘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夫为何一个字也未曾听懂。”


    ?这是打算赖账?


    容妃意识到不对,柳眉倒竖。


    她质问道:“柳大人杜统领此时还埋伏在山林。您这样做怕不是会寒了统领大人的心吧!若是被统领知道您的打算,陆大人那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说了!”


    “这不是你一介深宫妇人该操心的事情。”柳春明大手一挥,轻蔑地一巴掌将容妃扇倒在地。


    “竟还站在我面前质问,当真是拎不清自己的地位。”


    “好了皇上,让您见笑了。方才这一阵儿算是给了您考虑的时间。现在便痛快些,给臣一个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