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初从美术馆的天窗一跃而下，谨慎地和黑雾保持着安全距离。


    阳光框出一块方正的亮斑，游走的黑雾在光与暗的交界有点显眼，但它并没有停留，而是往某个方向坚定前行。


    这是……有目标？


    简初眉头微蹙，轻手轻脚跟了上去，很快就在拐角的楼梯见到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


    对方没有意识到有人来到他背后，正一边举着手机打电话，一边抬脚往楼下走，可就在此时，那道黑雾突然“哧溜”一下，猝不及防钻进了他的身体。


    “等等！”简初下意识伸手，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年轻的工作人员还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愣愣转过头：“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已经闭馆了，奇怪，刚刚没看见你啊？”


    他小声嘟囔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胳膊上的肌肉开始鼓胀，将原本还有些空荡的袖管撑起，现在看起来至少是五年的撸铁达人。


    简初眉头皱得更紧了。


    “喂，怎么不说话，你在这干什么？”他的语气也变了，和刚刚的温和截然不同，这次的质问明显尖利起来，见简初仍没有回答，他焦躁地原地踱了两步，粗喘了两口气。


    “喂喂，你那边怎么了，喂、”


    未挂断的通话戛然而止，屏幕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缝，碎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他随手一扬，手机就顺着楼梯扶手“叮铃哐啷”地掉了下去。


    “我的手机！”


    明明是自己扔出去的，他却看上去更生气了。显然这人开始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如果是陌生人，或许会认为不过是他脾气太臭罢了。


    “都怪你！这个死女人！！！”


    原本那张还算温文尔雅的脸变得狰狞，他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猛地转身，捏着拳头朝简初冲来。这样的距离之下，简初可以清晰看到对方胳膊上爆出的青筋，这一拳显然是竭尽全力，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意思。


    不过因为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他的拳头看起来有力，却没有章法。简初轻轻后撤半步，拳头带着破空声擦过耳畔，她单手作刀，劈在对方的小臂上，左手一扬抵上他的下巴，那人瞬间就倒飞而出，将身后米白色的墙壁砸出一个浅坑。


    空气震荡开来，把旁边五彩玻璃制作的巨大风铃吹得泠泠作响。


    对方顺着墙壁倒下，但很快又站了起来，这让简初微微眯起双眼。


    这种身体强度，已经是异能者了。


    下层传来连续的脚步声，肯定是刚刚的动静引起了注意，简初眉头紧蹙，又看向了对面快发疯的年轻人。


    她不能杀他，不仅是因为黑雾，也因为他是样本。


    尽管用样本这个词有些冷酷无情，但异能署说不定有解决办法，要是能弄清黑雾究竟是什么就更好了。


    瞬息之间，一个计划在简初心底成形，她余光瞥见匆匆赶来的身影，为首的高大男人是个生面孔，但他身后的马瑞安却是老熟人。


    “那是……”看到楼上站立的人影，梁成瞳孔骤然紧缩。


    沈郁也是个聪明人，这时候稍稍动下大脑，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看上去不算健壮，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像一柄出鞘的剑，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会被割伤。比起他来之前看过的证件照，简初的脸庞清瘦了不少，瞥过来的眼神也失去了温度。


    不像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只是一个照面，沈郁当即动手。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抬起手凝结出一个黑白的半透明魔方，每小块魔方之间插着一根细细的大头针，出现的瞬间就鼓胀起来，直到可以把简初整个人罩进去。


    魔方的每一块贴面和每一根粗针各自行动，从四面八方飞来，看上去要把人切成肉块才善罢甘休。


    不过沈郁此刻大脑很清晰，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那些粗针只是在空中盘旋防备，如果简初对他们不利，才会狠狠戳进她的身体里，解除她的战斗力。


    可惜，在魔方即将把人锁住的瞬间，简初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


    沈郁头皮一紧，就看到她出现在那个“普通民众”旁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要人质来威胁？未免也太小瞧他们了！


    “简初！”马瑞安急得额头冒汗。


    任谁看了，都觉得简初是想要对无辜的人下手，尽管那人看上去人高马大，身材比她健壮地多，可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更别说马瑞安很清楚，她究竟有多强。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普通人”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慌，他脸色涨红骂骂咧咧，两手紧紧抓住了简初的手腕，让几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们跟着黑雾来的？”简初没有分出一点视线给异能署的这几个人，“黑雾强化了他的身体，麻烦你们带回去好好看看。”


    话音刚落，她飞快扯下旁边的风铃，随手一甩，掌心就出现一条流光溢彩的长鞭，上面的玻璃碎片层层叠叠覆盖，宛如蛇鳞。


    这又是个什么异能？


    马瑞安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灵魂都已经麻木了。


    长鞭仿佛有生命一样，在那人手腕脚腕缠了几圈，直接把四肢紧紧束在一起，简初才松开他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她退到天窗下方。


    沈郁：……


    没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这话哄三岁小孩都不够。


    “还有幽灵，我会看好他的，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简初的声音在空旷的美术馆里回响，配着地上被绑住手脚的人的咒骂，多了几分难言的滑稽。


    “合作愉快。”


    她最后留下这句话，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站在屋顶透过天窗朝他们摆了摆手。


    这下是真走了。


    眼见捆住那人手脚的长鞭开始消散，沈郁赶紧用异能把那人控制住，才面色不好地长出了一口气。


    “先把他带回去吧，别的再商量。”


    ……


    华灯初上。


    这么一来一回，天色都昏暗下来，简初拎着顺路在超市买的日用品和食物，避着沿路的监控回了家。


    她刚掏出钥匙插进门锁，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幽灵单腿靠着墙壁站立，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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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初忽视掉自己有些奇怪的心情，反手关上了门。


    “没人你可以看电视的。”她伸手打开灯，“怎么连灯都不开？”


    没有等来回答，只有幽灵亦步亦趋，单腿蹦跳跟着她，像个随行的小动物：“啊，我专心等你的，不看电视。”


    简初无奈摇摇头，她之前就发现这人稍微有些一根筋，不过现在并不急着改变他的习惯，毕竟说到底，他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今天随便吃点，你应该也累了。”


    客厅里很快飘起泡面的香气，垃圾食品特有的诱人气味，把两人的肚子勾得咕咕叫。


    简初咽下嘴里的面条，忍不住想到今天在美术馆见到的男人，他应该就是总部派来的，气势很不一样。


    希望自己说的话管点用，能让他们把关注点放回去。


    “你之前说今天晚点睡，是有什么事吗？”幽灵看着简初“啪”地打开一瓶可乐，抿抿唇问道。


    简初递给他一罐：“没什么，我睡不着。”


    她并不想把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算幽灵看上去很依赖她也不行。自己也不是没想过用手机把穿越的瞬间录下来，看看会不会有所发现，但她又害怕真的有什么被手机记录下来。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记录下来为好。


    事到如今，最合适的办法反而还是靠幽灵，等到下一次回来时，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每一次回来的时间点并不是准确卡在凌晨两点，简初作为亲历者，可以明显感受到时间线的前移或后退，这让她很好奇，在其他人眼中能否观测到这细小的差异。


    于是，两个人开始围着餐桌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幽灵本来以为简初会问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比如他以前在天选会的事，又或者他还能不能记得一些程源的长相，再有就是关于他的经历，可他没想到这些问题简初一个都没问，说得都是“你喜欢吃什么”这种听起来很滑稽的话题。


    而且聊着聊着，她竟然打开了电视……


    说实在的，他其实有点委屈的，但以他的性格又说不出反抗的话，只能跟着简初一起转移阵地，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看电视。


    唔，不过电视还挺好看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客厅只剩下电视里的声音。


    简初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瞥一眼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和幽灵聊，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毕竟要是真聊完，到时候回来大概率还得再聊一遍。


    一个脑子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现在更重要的是那边的事情。


    她是杀了偷袭者之后突然回来的，也就是说，她这会很可能会出现在对方死亡前后的某个时间点，如果是死亡后还好，但如果正好卡在打斗中的某个时刻，那就很危险了。


    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来到1：59，简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做好战斗准备。


    幽灵敏锐地感知到她的异常，他扭头看过来的瞬间，系统的音乐声准时响起。


    “噔噔噔！”


    “读取锚点（1/2），倒计时归零，偏移度+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