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


    纵使研究所的大门几乎完全碎裂，但比起暴露在外，这里勉强还算有个遮蔽。


    萧若愚缩在门后的狭窄角落往外看，在他身后，傅遥正惴惴不安地检查傅燃的情况，尽管年轻人身上都是血，但好像并没有受到外伤。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睫毛也在疯狂颤抖，就像是沉浸在某种痛苦的梦魇之中，无法从中醒来。


    听见身后传来傅遥压低嗓音的呼唤，萧若愚也不禁匆忙回头瞄了一眼：“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精神力出问题了？”


    他加入中庭协会的时间却不算太长，对傅燃的情况也不太清楚，只依稀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年轻人，但精神力有某种罕见的病症，导致异能严重受限。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傅遥忍不住咬紧下唇。


    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傅燃每每犯病，脸色绝对会难看到极点，就如同上次在无人区那样，可现在他的脸庞充满血色，除了醒不来，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仅仅是无法清醒，也已经足够让人担忧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冒险，最好的办法还是赶紧把人送回去接受诊疗。


    “现在要跑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萧若愚读懂她的表情，但他此刻仍然关注另一件事，“把他丢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傅遥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这下，萧若愚也无话可说了。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傅遥对于简初的态度称得上是优柔寡断，这姑侄俩对于那个女孩都有着超凡的包容和信任，他完全不能理解，甚至觉得他们都只是上当受骗而已，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情有可原。


    所有人都看见她被那只怪物追杀，可就算这样简初都没有把傅燃丢下。


    “……小心……&*%”


    傅燃发出一声模糊的呢喃，他们下意识凑过去想要听清，却只能遗憾地看着他重新紧闭嘴唇。


    露水打湿了睫毛，但他依然没有睁开眼。


    ……


    听见系统发布任务，简初感觉恍如隔世。


    不过那个可选目标，似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真的很像是赶鸭子上架。


    虚空中传来哭嚎的泣音，约瑟夫八方不动地站立在场下，周围密密麻麻是新生的骷髅幻影，它们一层叠着一层，任何活物都无法突破这条“护城河”。


    飞鸟蚊蝇的虚影在上空盘旋，看上去就像是被那群尸骨吸引而来，看上去分外诡异。


    那只怪物暂时遗忘了简初的存在，它满心满眼都在对面的男人，以及地面上的发光印记之上，月亮被飘来的乌云遮住，印记的光晕变得愈发璀璨。


    久违的威胁蕴含其中，让它忍不住伸出软软的肢体四处扑打。


    “啊——”


    下一秒，非人的尖啸撕裂天空，所有人立刻捂紧耳朵，可依旧无法阻挡这极具穿透力的哨音，身体素质不强的人甚至已经按不住指缝的鲜血。


    “嘶——该死！”


    没有建筑墙面的阻隔，简初完全被迫正面承受了怪物的声波攻击，小触手倒是很想帮忙，但这种声波并不属于异能，就算它努力裹住简初的整个脑袋，带来的作用也是杯水车薪。


    简初咬牙忍下强烈的耳鸣，心下终于意识到不妙。刚刚和飓风的战斗中，她已经把存档用完，现在技能处于冷却中，再受伤的话就只能自己扛着了。


    她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再等等吧……


    场下的双方已经蓄势待发，现在隔岸观火才是明智的选择，倘若约瑟夫能够消耗这只怪物的力量，那她受伤的概率就要小很多。


    只不过……她最好暂时不要在约瑟夫面前露面。


    ……


    尖啸消失的瞬间，怪物的身形陡然暴涨，黑黢黢的肉团不停翕张，伸出的黑色肢体像是没有吸盘的章鱼触手，皮肤柔软而富有弹性。


    小触手们环绕着简初蠢蠢欲动，但没有接收到指令，它们只能乖乖和战场保持着安全距离。


    “弱点是什么……”简初无声动了动嘴唇，“赶紧打起来吧。”


    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准确找到他们的命门。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黑泥怪猛然压缩自己的身体，眨眼间又涨起，黑漆漆的肢体如同弹簧，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向了约瑟夫站立的位置，所过之处的幻影全都被无情剿灭。


    可它并没有像萧若愚先前那般感到灼痛，反而是愈战愈勇，左右开弓横扫出一大片的空地。


    约瑟夫并没有露出惶恐，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被幻影们承托着，缓慢却轻灵地闪避开怪物的抽击。


    其他人的视线多少受到阻碍，但上方的简初却清晰看到，那些消散的幻影化作点点荧光，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黑泥怪的皮肤里。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男人的呢喃轻不可闻，周围的光线差到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但却始终能精准捕捉到怪物所在的位置。


    胸膛的纹身散发出极致的热量，给人一种皮肉要被烧焦的错觉，但这仅仅是感官上的，现实中约瑟夫的肌肤仍然柔软健康，只有青红的光沿着纹路蔓延。


    地面开始皲裂，土壤里的水分瞬间蒸发，空中飘荡着薄薄的雾气，被月光照得幽幽发亮。


    干枯的白骨从地下伸出来，尺骨相互纠缠着，虬结成半人高的柱状物，看上去既像权杖，又像利剑，而在它的最顶端，正有一只白骨手掌高高举起。


    约瑟夫目不斜视，伸手准确握住了它。


    生者与死者十指紧扣，权杖“砰”的一声磕在地面上，男人的手背瞬间爆出密密麻麻的青筋。


    “呃！”约瑟夫紧咬牙关，忍下溢出嘴边的痛呼，他为此做了多年的准备，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把烙印镌刻在自己胸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疼痛已然不值一提。


    忽明忽暗的光芒就像拥有了呼吸，亮起的瞬间简初甚至可以透过皮肤，看见约瑟夫的脏器、骨骼，甚至是密布的神经。


    他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圣光”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终于，怪物的表皮开始泛起奇异的光泽，如同星空的深渊闪闪发亮。黑色肢体舞动着，在空中划出紫黑色的瘀痕，任何光线都无法将其照亮。


    “砰砰砰！”


    弹药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舰船在头顶不停盘旋，但所有的攻击全部被无形的力量吞噬，根本无法落在真正的目标之上。


    “空间受到了影响……”傅遥喉头干涩，嘶哑着呢喃。


    强大的力量碰撞让虚空出现了折痕，一个个看不见的“空间口袋”已经形成，任何物理攻击落在上面都会被拖进去，无声无息地消耗完所有能量，最终归于沉寂。


    萧若愚也意识到了棘手：“那就只能靠异能了。”


    哪怕不知道“教皇”要做什么，但这诡异的场面有着足够的冲击力，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动手。


    信号断断续续，万幸舰船没有离去，可以临时担当起“情报中枢”的重任，向所有作战人员转达最新指令。


    他们不能再继续旁观了，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不仅仅是这群人，躲藏在角落里的路亚也相当紧张。


    她并没有立刻带着柳雾逃跑，不仅是因为她的异能需要时间来恢复，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约瑟夫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刚刚冲出去的人就是飓风，那她半路把人抛下已经是犯了大忌，倘若现在直接离开战场，那完全就是“背叛”。


    约瑟夫回过神之后，绝对会借着由头对旧派开刀。


    “啧，该死……”


    简初到底在做什么？她人又去哪儿了？


    路亚终于按捺不住，再一次联系了无影。


    “……你还是联系不上苍耳吗？”


    她们的视野相当有限，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从声音判断打得还挺激烈。


    万幸其他人此刻没心情s搜查室内，否则她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无影自然也是相当苦恼。


    自从切断通讯之后，简初就再也没联系过他，甚至就连他的异能达到极限，被迫撤销了“电子遮罩”，对方也仍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最差的情况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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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死了。


    “我现在还是联系不上她……”


    他话还没说完，屏幕中的信号链路中就冒出一个新的节点，紧接着一道明显压着嗓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无影，你在吗？”


    他下意识捂住耳机，左右瞥了两眼，见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回事！做事怎么能这么鲁莽！就算嫌我烦也不能直接切断通讯啊！”


    他的手指上下翻飞，文字转化为声音，在简初的耳机中絮絮叨叨。


    “不先说这些，你人在哪呢？”


    简初挠了挠耳朵，选择性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我在外面。”她抻着脑袋，看向下方雾气飘飘的战场去，忍不住轻啧一声，“路亚呢？”


    “她和柳雾都躲在大厅里，这会还算安全。”无影吸吸鼻子，“你那边什么情况，飓风呢？”


    这话问得简初有点心虚，只能含糊回应。


    “啊……他大概已经被抓了吧。”


    “真的？他也被抓了？”无影有些激动。


    “也？”简初疑惑，“还有谁被抓了？”


    无影：“哦，你不知道，涟漪一早就被特战中心抓住了。”


    这下简初恍然大悟。


    怪不得飓风孤身一人，原以为是路亚用异能分开了他们，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的异能还能给我用用吗？”她这话说得相当理直气壮，“另外，问问路亚知不知道约瑟夫打算做什么。”


    无影有些为难：“我的异能已经超载了，如果一定要用……只能再有一分钟。”


    “够了，现在不需要，到时候你听我指令就行。”


    简初暗暗松了口气，又赶紧把外头的情况描述了一番，便支使无影去传话。


    可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场上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简初的余光瞥见几道黑影一闪而过，为首是傅遥和之前追捕她的男人，这些人大概是意识到情况不对，所以冒险出来阻止。


    “铿！”


    傅遥的双手覆盖微光，连同她紧握的长刀也闪闪发亮，薄薄的刀刃斩破层叠的虚空，冷然朝“教皇”头上砍去。


    “找死！”


    约瑟夫满是杀意，显然对他们突然的捣乱相当不满，他五指紧握白骨权杖，一个高举生生抗下了傅遥的全力一击。


    “竟然不是幻影？！”傅遥瞳孔紧缩。


    白色的耀斑骤然爆发，刺得人眼睛生疼，萧若愚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力量，可当一切散去，场中的男人依旧稳稳伫立。


    白骨纠缠成一个巨大的笼子，将约瑟夫完全罩在里面，从缝隙钻入的异能烧焦了他的额发，但也仅仅如此了。


    “一群蠢货。”


    约瑟夫咬破下唇，一颗鲜红的血珠漂浮而起，将四周的骨架染成粉色，而对面的怪物也突然有了动作。


    庞大的躯体突然裂出一道竖缝，几秒过后，一只阴冷无情的瞳孔浮现在其中。


    简初惊起一身冷汗，可下一秒却发现那并不是眼睛，而是一片暗沉的黑洞。


    “哧！”


    作战人员狼狈闪躲，飞弹而出的肢体似乎长了眼睛，精准地撞上那架白骨笼子。


    霎时间，如同熔岩覆盖冰山，空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砰！”


    约瑟夫掌心的权杖骤然破碎，只剩那只手掌仍然与他交握。


    一颗圆润的银色液滴从空气中渗出，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慢慢悠悠朝着怪物腹部的“眼眸”飘去。


    “是时候了！”约瑟夫擦去嘴边的鲜血，周围的骨架瞬间化作齑粉，荡出巨大的冲击波，将所有人猛地弹开。


    建筑外墙出现深刻的裂痕，也多亏当初没有偷工减料，才勉强撑住，没有倒塌。


    简初惊魂未定地攀着手边的高墙，听见耳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路亚说、说他在……试图……温弗拉的……”


    “你说什么？”简初皱眉捂住耳机。


    “约瑟夫要复现弗拉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