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姣……


    这个名字配合上她的脸，简直如同惊雷，一下子将白柠微震得后退了几步。


    伴随着这道惊雷一起袭来的，则是一段又一段过去的记忆。


    她的头好痛，眼前闪过无数片段，哭泣的，悲伤的，绝望的，以及默然的，每一个都是她。


    白柠微捂住了自己的脸，慢慢地蹲了下去。


    有好心人低下头问她：“小姐，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眼泪从她的指缝里落下，听到声音，她才放下了手，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她恢复记忆了！


    很奇怪，她第一反应是哭，可哭完却又开始想笑了，然后她真的笑了。


    路过的人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大概觉得她又哭又笑像极了神经病。


    那些失忆期间不太明白的问题，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单单忘记傅景然，比如他们明明看起来相爱，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傅景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和她结婚，而是因为走投无路。


    最讽刺的是，她之前想起的那段自以为幸福的日子，也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白柠微站在原地，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真的好笑，她哭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哭自己过去的愚蠢，还是哭这让她觉得可笑的现实。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即使是忘记了，她竟然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她恨傅景然，同时也在爱着他。


    白柠微一步步走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车：“去机场。”


    她一个人回到C市，这是她之前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会很怀念的。


    但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她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是夏禹星和白棠带她来到了这里，却又相继离开她。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生来就是注定要失去的，不然怎么会猝不及防就失去了母亲，又到了没人爱自己的白家，她以为遇到了一生所爱，却又是一场空。


    搞笑，真的搞笑。


    手机上传来了傅景然的信息：“到C市了吗？”


    白柠微看着他的消息半晌，没有回复，而是给乔苏发了要辞职的信息，随后就把手机关了机。


    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所有的都是假的，只有这间房子是她买下来的。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太阳升起再落下，天空亮起又暗淡下来，除了躺在床上之外，什么都没做，脑子里也是空白的。


    门铃被按响，她没有理会，但外面的人始终不放弃，不断地按着，就像是她不开门，他就会一直按下去那样。


    好吵，好烦，真讨厌！


    白柠微终于从床上起身，可她的脚刚踏出去，就传来一阵眩晕，她的低血糖犯了。


    她这段时间都很注意饮食，本来也不会再犯的。


    所幸床头就放着糖，她塞了一颗在嘴里，待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才又从床上下来，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才有些恍惚，为什么要开门？


    “小微……吓死我了……”


    她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他一把抱住了，脑子有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傅景然。


    “你怎么不回我的信息？为什么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白柠微的脑子有些空洞，只是有些怔怔的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傅景然大概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松开了自己的手，但双手还是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些疑惑地低头问她：“小微，怎么了？你不是回来收拾东西吗？收拾好了吗？”


    白柠微抬头看他，她不明白傅景然是用一种什么心态面对自己的，从前到现在，他们认识好多年了，但其实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


    傅景然也在看她，可没几秒，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他张了张嘴，才问道：“你想起来了？”


    白柠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为什么和我交往？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她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


    傅景然的呼吸都乱了，他想要解释，但很快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解释。


    答案已经清晰明朗，他明明觉得自己是用了手段逼迫他结婚，却还是应了下来。


    于是有了她患得患失的恋爱，于是有了冷漠欺骗的婚姻。


    白柠微笑了起来：“你在报复我。”


    她没有用疑问句，她肯定。


    “我没有……”傅景然下意识否认，但过去的那些日子太复杂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在被逼迫和被吸引的边缘，不断徘徊，不愿意相信也不舍得离开。


    “你没有？”白柠微重复着他的话，“那么我问你，答应和我结婚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对不起……”


    傅景然没办法在她面前撒谎，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很确定自己不想失去她，但那时候，愤怒占据了高地，他根本来不及的弄懂自己的所有情绪。


    “答不上来了吧，”白柠微笑出了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觉得恶心吗？我可是逼迫你的人，你一定非常恨我，不然也不会那么对我了。”


    她在笑，也根本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一颗一颗，接二连三。


    “不是这样的，小微，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我只是不知道，我没有……”


    “哦，喜欢上逼迫你的人，你一定非常痛苦，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觉得对我施舍一点爱，就已经对我莫大的仁慈了，是吧？所以你不在乎我的心情，就连我生病的时候都不肯放过我，将我控制在别墅，让我失去我的孩子。”


    傅景然的眼泪也落了下来，语气哽咽又带着恳求：“不要再说了……”


    “你哭什么？你不应该觉得开心吗？你的报复非常成功，不止是我，就连我的孩子都一并承受了，要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甚至可以给你鼓掌。”


    “我全心全意爱你，这些年，我的眼里只有你，结果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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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对我的？”


    “失去记忆后，我每次照镜子都会看到脖子这边的疤，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动作才能划在那个位置，直到我恢复记忆才知道，原来是我自己划的。”


    她的语气渐渐失控，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这个世界在她看来都不重要了。


    曾经她也想过，也许失去的记忆是她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过，真相会这么残酷，会这么难以忍受。


    她没有想过会和傅景然走到这一步，即使是手术前，她想的也是好聚好散。


    明明她已经都安排好了，也顺利把他忘了，为什么他还要出现？


    傅景然抱住了她：“对不起……我……对不起……”


    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脖颈间，顺着她的疤痕往下流，她像是被烫到了，几乎是用尽全力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白柠微觉得自己就要站不住了，“但凡你把我当成人，你就该知道，我经不住的，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泪眼朦胧，傅景然的表情，她看不清楚，过去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不管是开心的，难过的，绝望的，遗憾的，这些记忆里都带着傅景然的虚情假意，让她觉得恶心。


    “你知道我做手术之前，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白柠微抹掉了眼角的眼泪，看着他，“我在想，如果那天在白家，我没有遇到你，那该多好，喜欢上你，我真的很后悔。”


    傅景然一震，蓦然往后退了几步，她将他们的一切都否定掉了。


    “你答应过我的，”傅景然的语气慌乱又无措，“你会和我重新开始的……”


    是啊，在恢复记忆之前，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已经心软了，她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是有爱的，觉得他们两个能够重新开始的。


    但她恢复记忆了，是上天不忍心让她被蒙在鼓里，给了她真相。


    白柠微露出笑容，她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是啊，我真的以为我们两个可以重新开始的，但是根本没办法的，用欺骗换来的爱，怎么可能长久？”


    傅景然往前走了几步，“我不会放弃的，我不能没有你，我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爱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看的出来，所以我想和你重新开始，”白柠微没有回避，“但那又怎么样？以前的我不爱你吗？你不是一样随意揉捏，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折磨你，也不会欺骗你，我只是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白柠微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从门口走出去，她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站在门边的傅景然，走进了电梯。


    傅景然无疑是爱她的，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太多，欺骗也太多，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可言。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她，却只看到电梯在他面前关上。


    痛，从心口蔓延上来，世界仿佛在旋转，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起来，他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却重心不稳，栽倒下去……


    白柠微重新坐上了计程车，抬头看向天空，说道：“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