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德行这玩意,也靠血缘传承吗?

作品:《你管这叫忠臣?

    周玉臣和妹妹对看一眼,相携入内。


    迎面撞上端药的婆子,周玉臣接了过来:“我来吧。”


    宅邸是周炳得势时所建,布局开阔,可见当年的心气傲然。书房的门扇、窗棂上镂空雕刻着《三国演义》的典故,有桃园结义,也有三顾茅庐。


    周玉臣在门前站定,端量着门上的悬匾:“后乐堂”。


    她目光又慢慢下移,落在门口一地的碎瓷片上,最后探入黑暗的角落。书房四下昏暗,只得供桌上的一碗残灯跳跃着,在将灭未灭中垂死挣扎。


    他们的义父周炳,就陷在这时而冷光、时而昏暗的摇曳不定中。


    他面颊凹陷,瘦削的皮肉贴着硬骨头,凸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易怒;身上穿着燕居时的道袍,颜色形制俱是旧样式,这让他身上那种不合时宜的陈旧感更重了,就仿佛,他的时间仍留在天授十五年。


    “干爹,吃药了。”周玉臣托着瓷碗上前。


    周炳沉默地靠在铁力木玫瑰椅上,但那椅背低矮细瘦,又怎能倚靠?只得挺直这佝偻的腰,弯折的骨。他也不推却,把药一饮而尽后,冷道:“自己去请家法。”


    周家的家法是一把戒尺,约莫十寸,枣木制成,通体呈暗红色。上面刻着四字规训“忠孝廉节”。被它抽中的地方,会立即浮出一条红肿,痛得发烫。


    周玉臣记得那感觉,就像自己的皮囊要漏了一般,血肉的苦痛、惶惶的羞愧,纷纷急着往外涌。


    周玉臣将空碗搁在大理石心壁画的桌上,桌后挂着衢花綾裱底的一幅画,用笔荒放不羁,洒脱自如,是周炳年轻时所绘的《商汤见伊尹》。


    她从墙上取下戒尺,却是按在桌上:“干爹要罚我,我自当领受。但还请干爹示下,我何错之有?”


    见她如此做派,周炳再也忍不住!


    他一把采住周玉臣的衣领,沉声道:“昨日你擅闯雁翅楼,在太子面前一通胡说,我还没找你算账!今日你明知道你妹妹要相看人家,却裹着她出门,冶游整日!贸然轻进、违逆父母、阴劝怂恿、背诺寡信,你问我何错之有?!”


    周玉臣任由他攥着领子,她摊开双手,好脾气地笑着:“干爹,等阵先!我就这一件织金曳撒,您要不先松开手,容我慢慢认罪?好吧好吧,先说那雁翅楼,我一路通行无阻,可见太子爷是知道的,怎能算擅闯呢?至于今日……”


    话音未了,周炳冷冷打断道:“就这么一件御赐的织金曳撒,你带伤也要穿上身,还领着你妹妹招摇过市,好一番假凤虚凰!你是存心要坏了你妹妹的姻缘!那是太子的母家,是你能得罪的吗?!”


    最难受的是周燕官,她又怕周玉臣挨打,又担心周炳的旧疾。这傻姑娘唯独忘了自己,一心担忧冒渎天威,要连累父“兄”。


    周玉臣的笑意收敛:“干爹,关有忠五十一岁了。”


    周炳拽紧她衣领,逼迫她低头:“那又如何?关有忠乃建昌侯,世袭之勋!不过是膝下没有儿女,才急着纳福女生子。人家原是看不上咱们的,是你妹妹运道好,八字正合。她嫁过去自有绫罗绸缎、翠绕珠围在身,更有宽宅大院、豪奴巧婢使唤,何须要你操心!”


    周燕官听得这句,心底的希冀灭了。


    这时,只听周玉臣问:“倘若关家这般好,您当初为什么要阻拦皇上废后?为了改变圣意,您和陈毓川陈阁老一同在御前,引经据典、力缆狂澜……那般慷慨激昂,至今犹然在耳。”


    “那能一样吗?”周炳怒目圆睁:“皇后乃一国之母,位同小君!她更是永城候之女,世代勋贵,承先人之善、怀祖辈之德,那是真正的贵女!你真是昏头了你,天上的贵人与我们能一样吗?”


    周玉臣发出一声低笑,咬字铮铮:“德行这玩意,也靠血缘传承吗?皇后是人家的好女儿,我的妹妹便不是了?我不信。都是爹娘生就的骨肉,谁是天上云,谁又是脚底泥?”


    周炳一愕。


    他起身去抓戒尺,怒喝道:“周玉臣!你怎敢当着你妹妹的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熟料周玉臣紧紧地按着戒尺,丝毫不松:“干爹莫急,待我把话说完,您再罚我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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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父子”相称九载,周炳第一次看见周玉臣如此强势!他的目光从戒尺上,缓缓地移到周玉臣的身上,凸而亮的两只眼睛,凝得像寒池中僵死的金鱼。


    那目光里的惊怒与疑痛,也狠狠地烧灼了周玉臣的皮肉。


    她一脸真诚:“干爹,儿正是为了您,才要退了这门亲事!昨夜我与扈九,俱已在太子面前露了脸。以太子的秉性,他可以不用我,我却不能不附其。一夕之间,我求附于太子,我的妹妹求附于太子的舅舅——干爹,那您到底是东朝的臣仆,还是皇上的臣仆?”


    如春雷乍醒,周炳一震。


    周玉臣道:“如今皇上圣体不豫,太子临朝练政,宫内宫外多少人盯着东宫?攀附者有之,党争者亦有之!从年前到现在,东厂的缇骑就没有消停过,表面是在抓诽谤朝廷之人,实际还是秦陈两派在内斗。”


    说到这,周玉臣嘲弄一笑:“说来伤情,北边的游民都挤进京城了,这帮人仍在揽权夺势。我知道干爹和陈毓川有交情,想从这场乱火中摘出来,可东宫不是一个能避祸的清净地!陈毓川、秦幼节二人都是太子的师傅,其中往来牵扯,东宫又怎能干净无事?我们[父子]夹在其中,也不过是给这釜底加一把薪火罢了!”


    周炳的眼珠子渐渐活了,他迟缓地转过头,盯着周玉臣:“这是你的真心话?为何不事先禀明,偏要擅作主张?”


    周玉臣适时的露出惶然,低声道:“儿不敢有瞒。昨夜,扈九本该送去镇抚司,却偏偏移送到纪察司。此乃一石三鸟之计,想把我和干爹都裹进去。今日听得妹妹的喜事,我仔细一想,妹妹虽是美人,可也抵不过关贵妃的后位之失、更抵不过关家的国公之爵。这时候把人送过去,不仅无用,还把我们一家都绑上了太子!”


    “事急从权,我只得先斩后奏。此事若您也知情,那才是真的得罪了关家!”周玉臣吐出一口气,道:“干爹,咱们相濡以沫多年,风雨同舟,容我说句僭越的话:一个人做过铮臣,再想当契弟是很难的。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腰已经足够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