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和主持在后边茶室闲聊。


    苏棠特意去烧了香，对着佛祖敬拜。


    江晋城在外面等候，见她出来，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还信这个。”


    苏棠抿了抿唇，不想接话，旁边却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女施主，你又来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沙弥，穿着僧袍，脸上挂着笑。


    苏棠眨了眨眼，反应迟钝的喊了句：“六尽沙弥。”


    “没想到还能见到女施主，当年您的所求愿望实现了吗？这次还是为了心上人还愿吗？”


    一连两个问题丢过来把一旁的江晋城听皱眉，她曾经来过这里？为什么？心上人？还愿？


    苏棠的脸色闪过一丝慌张，刚要岔开话题，另一个沙弥匆匆过来把人叫走，她松了一口气。


    这时，江晋城忽然问道：“你来过这里？”


    “路过。”便绝口不提。


    他看在眼底，心沉了沉，她在撒谎。


    后面他抽个空，把刚刚的沙弥找来，询问这件事。


    对方却问了一句话：“施主是否叫江晋城？”


    他一顿，“你认识我？”


    沙弥笑了，难得打趣了一句：“怕是不少人知道你。”


    “为什么？”


    “四年前女施主特意上山求天灯，点天灯可祈愿，但求天灯需要历经磨难以表虔诚……”


    沙弥絮絮叨叨的提及当年的事。


    他说，她当年失魂落魄的出现在玄章寺，祈求主持点天灯，为心爱之人祈求平安。


    她一步一磕头，整整爬上了309级阶梯，登顶时，头破血流，摇摇欲坠。


    住持见她虔诚，允她天灯。


    每日求天灯之人多如牛毛，唯独她做到了一步一磕头。


    整个庙里的僧人都记得她。


    沙弥语气带着喟叹：“点天灯的火需要香火房的头香，头香不易取，女施主冒着被火烧的风险取了火种，顺利点亮天灯。这些年，也只有她做到了，这是多么大的决心，她所祈愿之人一定对她很重要。”


    江晋城久久失神，心口传来闷闷的痛，不剧烈，却深入骨髓。


    “那年住持也惊动了，特意给女施主算了一卦，说她姻缘浅薄，所求之人并非良配，迷途知返才是正道，可惜……”


    他的喉咙一紧，下意识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女施主不愿，还说……”


    “说什么？”


    沙弥仔细回忆了一番，“她说，她从不求两心相爱，只愿他平安顺遂。”


    碰。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心口，将心脏碾碎，疼的厉害。


    前所未有的情绪席卷心头，沉甸甸的，压在心间，血流流动中带着一股暖流，一点点温暖五脏六腑，却又夹着细细密密的刺痛，令他无措。


    此刻，他忽然很想见到她。


    “谢谢。”


    他转身欲要离开。


    沙弥叫住了他，“施主，命运多变，有些事错过了永远无法回头，珍惜眼前人！”


    他脚步一顿，匆匆离开。


    此时，苏棠站在山边，眺望远方，单薄的身影在山风吹拂下缥缈不定，随时都会消失。


    忽然，脚步声传来。


    她刚要转身，就被用力抱住。


    熟悉的温度裹住微凉的身体，淡淡的雪松味直窜鼻尖。


    是江晋城。


    他用力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耳边传来的声音暗沉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怔，眼神疑惑。


    这人又发什么疯？


    他再次重复，“为什么不说？”


    “松手！会被人看见！”


    她挣扎了一瞬，下一刻，天旋地转，后背撞上粗壮的树干，她被人压在树干上，直视他的眼睛，那浓烈得快要漫出来的情绪令人心惊。


    她颤了颤，隐约猜到他恐怕知道了什么。


    果然，


    “为了一盏天灯，值得吗？”


    上山的路他们是开车过来的，但那高不见底的阶梯他看的见。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是怎么走上来的？


    苏棠闻言，坚定又缓慢的摇头，“不值得。”


    当年她蠢，视他如命，傻事做尽。


    现在想想，如同魔怔。


    值得吗？


    不值得。


    为了一个男人，赔上了自己一生。


    他的心一沉，第一次生出了后悔和压抑，眼尾泛着红，“苏棠，你再说一次。”


    她刚要开口：“不值……唔！”


    唇被狠狠堵住。


    舌尖纠缠，她躲闪不及，被突破进攻，缴械投降。


    呼吸交融带着化不开的情绪，她推开的手被强行抓住，固定在身后，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亲吻，如同狂风暴雨。


    苏棠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逐渐没有力气，往下倒，一只打手抱住她的腰，固定她的姿势，用力纳入怀里。


    他像是一个在沙漠行走数十天的人，干渴冒烟，而她是水，他疯狂汲取。


    “唔……”


    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稍稍松开，拉扯出暧昧的气息，一字一句的问：“再说一次。”


    苏棠气红了眼，倔强的重复，“不知道！”


    “错了。”


    再次被封住。


    他就像是顽劣的孩童，固执的索取自己心爱的玩具，得不到便胡搅蛮缠。


    她怕了。


    玄章寺香火旺盛，这里不是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人过来，一旦被看见……


    她又羞又怒，最终败下阵，“值得！”


    他眼眸深邃，如一砚被打翻的浓墨，定定的注视着她，“谁值得？”


    她自暴自弃了，“你值得！可以了吗？放开我！”


    他没动，仍然牢牢的固定她，声音难得轻柔，“为什么这么做？”


    她神情恹恹，不想回答。


    他的俊脸压下，快要吻上。


    “我说！你别再靠近了！”她怕死了，刚刚那个吻像是要了她的命！


    “四年前你被追杀，下落不明，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他们都说……凶多吉少。”


    她不想再说下去，此刻回忆这些事和当众念罪没什么差别。


    江晋城却不放过她，低头凑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沙哑的说：“继续。”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注视，咬牙道：“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他却替她回答，“你不愿意相信我死了，所以去玄章寺为我求天灯，309级阶梯，你一步一磕头爬上去，烟火弥漫的香火房，你冒着低温烫伤取来火种，点天灯的刹那，你许下的愿望，是祈祷我平安顺遂。”


    他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和鞭尸有什么区别？


    最后，他吐出一句话，坚定有力，“苏棠，你爱我。”


    苏棠却噗的一下笑了。


    她笑的停不下来。


    江晋城怔住了。


    她一直在笑，眼里却是嘲讽，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江晋城，你才知道吗？”


    “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你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