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生物的情感，一直是我所研究的课题，很荣幸能为您解答这些疑惑，洛鱼先生。”


    螺丝咕姆诚挚地说道，这位机械绅士洛双隅早先和他打过不少交道。


    不过，见到他身旁这位……还是头一遭。


    “嗨，你好，我是黑塔。”


    女子慵懒地说道，人偶关节上的连接处很是明显，但人偶制作地相当精细，很明显不是主人做不到无缝关节，而是她不想。


    或者说，她正是有意让人知道这只是她的人偶。


    “你好，天才俱乐部第……额，黑塔女士。”


    洛双隅鞠了一躬，突然觉得将人家的排名念出来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你很上道，我替螺丝咕姆欣赏你。”


    黑塔懒懒地说道，螺丝咕姆却很是实诚。


    “你不能代表我，黑塔。”


    “都是老朋友了，还这么见外。”


    “说出你的问题吧，洛先生。”


    螺丝咕姆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正好我也在这，你就感恩戴德吧。”黑塔用手甩了甩淡紫色长发，眼神中的骄傲毫不掩饰。


    “既然如此，螺丝先生，黑塔小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洛双隅笑了笑，丝毫不在乎黑塔倨傲的神色，提出了那个他一直所关心的问题。


    “魔阴身是否有办法治愈，或避免？”


    两位天才一下陷入了沉思之中，而黑塔则是率先开口道：


    “魔阴身这种东西，严格来说就是仙舟人的情感具象化，再夹杂着星神的力量。”


    “换而言之，魔阴身其实就是在星神力量催化下的负面情绪产物，正所谓获得了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仙舟人夺得了长生，便要付出长生磨损导致的发狂。”


    “我同意黑塔的说法。”


    螺丝咕姆补充道：


    “身为无机生命，虽然拥有漫长的岁月，但也会因为零件的磨损和生锈以及线路的老化而产生‘死亡’。”


    “仙舟人亦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朽的。”


    “无论是个体的兴亡、种族的盛衰、寰宇的庇佑，对于这个宇宙而言都只是匆匆而过的星辰微粒。”


    “或许，唯有生命的感情，和爱，才是世界上永垂不朽的命题。”


    螺丝咕姆似乎是在阐述自己的命题，又像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他永远冷静平淡的语气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热忱。


    “那么，宇宙中的唯一解，又是什么？”


    洛双隅不死心地问道。


    “这不是唯一解，我的朋友。”


    “对于漫长生命的仙舟人，宇宙的解也许是一片光阴流转的落叶，它们凋零腐化，循环不息。”


    “对于我曾踏足过的虫族星球，宇宙的解也许是新鲜的血肉，和繁衍生息所带来的快乐和食髓知味的躁动渴望。”


    “对于我来说，也许只是视线里跃动的字符和数据串流，又或许是字符编织后依然能打动人心的壮观图景，一种被你们称为情感的伟大之物。”


    “我的老师曾对我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螺丝咕姆的机械眼注视着洛双隅，闪烁了一阵。


    “生命如此壮丽，以至于无法描述。”


    “就像蝴蝶，鲸鱼，和你——在数据的海洋中，生命只有一种形式，通过字段长短的差异，来界定描述的边缘。”


    “这是数据上对生命的叙述。”


    洛双隅愣愣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发笑。


    “原来我是鲸鱼？”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


    螺丝咕姆鞠了一躬，明明是永远不变的机械面庞，洛双隅却觉得。


    他在笑。


    “好了好了，我们应该走了，还有很多星神的虚拟人格需要你去完成，螺丝。”


    黑塔挥了挥手，略有深意地盯着洛双隅看了一会。


    “你不是正常人，我对你很感兴趣。”


    “如果有机会，你来陪我做研究吧。”


    “我研究你。”


    洛双隅一阵汗颜，分明都是天才俱乐部的一员，螺丝咕姆和黑塔的性格却相差这么大。


    很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居然认识了那么久。


    螺丝咕姆朝洛双隅挥了挥手，轻道一声再见，便转身和黑塔上了飞船。


    洛双隅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和这个小鬼居然有这么多话题么？”


    等仙舟的轮廓逐渐出现在舷窗外，黑塔这才开口啧啧称奇。


    在她的印象中，虽然螺丝彬彬有礼，但和一个刚认识的小孩说那么多深奥的道理，这还是头一次。


    “或许，是处理器中的老师影像在作祟吧。”


    螺丝咕姆的机心稍微有些惊疑不定，黑塔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如此不确定的一句话。


    “你还记得波尔卡么？”


    “呵，你是在看不起我么？”


    黑塔没有回答，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寂静领主，波尔卡?卡卡目。”


    “我与她师出同门，最后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偏执地崇尚神秘，固执地执行自以为是的矫正，终日坚持和我的老师分庭抗礼。”


    “我知道。”


    黑塔打断了这个机器绅士。


    “最后她摧毁了帝皇鲁伯特，结束了帝皇战争，但这和那个小鬼有什么关系？”


    螺丝咕姆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在处理器的日志中写下了今天的一段特殊的字符。


    “时间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使徒，它很成功地将熟悉的人和事物，都成功地变成了不熟悉的样子。”


    黑塔没有再追问，她虽然没有同理心，但不代表她没有情商，每当和螺丝产生争执的时候，黑塔都会尽力控制着自己降低言语上的攻击性。


    一如现在。


    洛双隅没有再待在这里，他目光深远，望着碧瑶湖和那间从不开门的书阁。


    “或许，还真需要实行一下原身的计划了？”


    “我真的不是疯子，但是……”


    “这样太让人期待了！”


    他已经猜到了很多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在星神的口吻中，这片宇宙是一个循环，永远逃脱不出毁灭的命运。


    但很明显，他是那个例外，这也是他频频窥见星神的原因！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某次循环中，我也是天才，成为了螺丝咕姆的老师？”


    洛双隅这样想到，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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