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姐姐！我一会儿就回来！”


    正在田里收玉米的徐成万突然被陈琴从身后拍了一肩膀，他忙回过头，只见陈琴说完便飞快往远处跑去，只留下不到三岁的姐姐孟男在几米外的玉米地上。


    徐成万脱掉手套，把姐姐拉到跟前，见姐姐不哭不闹，乖巧得很，他的目光才去追随陈琴的背影。


    “淘气鬼！叫你一天天乱跑，这下摔坑里，知道痛啦？”


    “来来，不哭不哭啦，妈妈在，妈妈抱哦~”


    陈琴一边责备，一边朝坑里的妹妹伸出双手。


    妹妹孟娣哭得小脸通红：“妈妈……”


    说着伸出短短的手臂，回应陈琴。


    不多时，徐成万瞧见陈琴抱着妹妹回来了。


    “真不好意思啊徐伯，又给你添麻烦了。”陈琴满脸愧疚。


    徐成万害了一声：“都是邻居，没啥麻烦的。来男男，去妈妈那儿吧~”


    他熟练地把姐姐牵到陈琴手边。


    “嗯？娣娣摔伤了？”从姐姐那儿移开眼神时，徐成万忽然发现妹妹小手臂上有条血痕格外瞩目。


    陈琴一听，紧张得立刻检查起妹妹：“哪儿伤到了？”


    徐成万指了指手臂。


    陈琴立马放下妹妹，抓起后者的手一瞧：“妈呀，好大一条口子！小傻瓜，流血了都不知道跟妈妈说吗？”


    长达足足五六厘米的豁口，连里面的肉都翻出来，看得大人都触目惊心。


    妹妹哇的一声哭出来。


    陈琴气得直想敲妹妹脑袋。


    徐成万：“先别说这些了，我把妹妹抱赵医生那儿包扎。”


    边说边卷起硌人的袖子，以相当熟练的姿态将妹妹抱进臂弯中。


    *


    小孩子新陈代谢快，没过半个月，妹妹手臂上的那条伤口便完全愈合。


    只是伤疤还在，看上去像一条小蚯蚓。


    “你说这孩子气不气人，好端端的手臂多了个疤，以后长大了肯定要问咋回事。”


    陈琴拉过妹妹的手，边检查边数落。


    徐成万哈哈直笑：“不打紧，我听说城里头有人专门往身上画图案呢，娣娣这叫赶时髦！”


    “时髦个鬼咯！”陈琴嗔怪着翻了个白眼。


    *


    别说，妹妹孟娣还真去纹了个身，就在她儿时的那条伤疤上，画了条蛟龙。


    徐成万在孤儿院听老师说起这事，不仅没生气，反而直乐呵。


    “我觉得挺好，她喜欢这个，就让她去干，咱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咋就不行了呢？”


    本是想劝他批评一下孟娣的，谁知他还挺支持人孩子纹身，老师一下子梗住，想了想，决定不再插手孟娣这孩子，随便她在自己身上折腾。


    徐成万临走前，忽然被妹妹叫住。


    “徐叔叔，你看我的纹身好看不？”


    孟娣得意地举起手臂，示意给他看。


    徐成万笑了笑：“好看，大蛟龙威武霸气！”


    “那是！”被亲近的人表扬，孟娣头颅又昂起几分，“我特意选的这个，因为我现在就是一条小蛟龙，等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去天上腾云驾雾！”


    “哈哈哈好，那徐叔叔就等着你化龙的一天！”


    “嗷对了徐叔叔，我还有个事没跟你说。”


    忽然，徐成万见孟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扬起声调，配合地“哦”了一声：“哦？是什么事情呀？”


    孟娣嘿嘿笑道：“我让院长奶奶给我改名字啦！从今以后，我不叫孟娣，我叫孟春雅！”


    *


    徐成万盯着冰柜里的尸体，不，准确来说是尸体的其中一只胳膊，整个人忽然一动不动。


    本该从小手臂上露出来的纹身，此时竟然消失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那只胳膊，却被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制止。


    “先生，您不能碰。”


    徐成万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收回手。


    因为是孤儿，警方没有按照寻常流程验DNA，李院长听完，红着眼表示理解。


    “我明白，这孩子无父无母的，验DNA也没啥意义。”


    警方点点头，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递出去：“嗯，那就麻烦您在这儿签个字吧，一会儿火葬场的员工会过来拉人，你们到时候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李院长嗯了一声，抬手又抹了一把眼泪。


    三天后，装着孟春雅尸体的灵柩被送入火化室。


    死者的家属在这时候可以通过监控观察，要求火化员工给死者整理最后一次遗容。


    李院长忍痛看了看屏幕，随后摇头：“我没啥要求了，问问小徐吧。”


    徐成万站出：“两只胳膊的衣服有点太长了，春雅不喜欢这样，麻烦你们把袖口卷起来吧。”


    里面的工作人员通过广播：“好的。”


    两只袖子均被卷到小臂中间位置，徐成万紧紧盯着，直到尸体被彻底送进去，眼神才从监控画面上移开。


    *


    市六中，有人身亡的消息如千层浪在校园里传开。


    尤其是10班，不少同学为孟春雅的去世而扼腕。


    上午大课间休息时间，几个女生边往超市走边讨论着。


    “哎好意外啊，昨天我还跟她招呼来着呢，结果今天人就……”


    “真就应了别人说的那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算啦都别想啦，逝者已逝，让我们默默祝愿春雅下辈子长命百岁吧！”


    几个女生诚心祝福着，忽然，有人嗳了一声。


    “对了，我有个想法！要不咱们集体给春雅点个孔明灯吧？我想她在天之灵看到应该会很欣慰。”


    其他女生想了想，都点头表示认可。


    “可以，不过这事让班长来办？她的号召力比较强。”


    “行，我去跟虞荷说一声，有后续了我告诉你们！”


    主动提议的女生说着就要转头回去，但忽然，迈出去的脚步忽然顿住。


    “嗳等等？好像今天上午第一节课班长没来，是吧？”


    她的座位在虞荷前面，上第一节课时压根没注意虞荷来没来。


    一句话问出，其他女生也都跟着愣住。


    “对哦，你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班长座位是空的。”


    “可能跟班主任处理春雅的事情去了，要不等中午？”


    提议的女生：“行，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午休时分，虞荷依然不在。


    “虞荷吗？她还没回来呢。”同寝室的舍友回答道。


    女生：“那她回来了麻烦跟她说一声我找过她哦。”


    舍友：“没问题。”


    可是等了一个中午，女生都没等到虞荷来找她。


    直到下午上完第一堂课，女生实在坐不住了，在下课铃响的瞬间，脚步直奔着班主任办公室而去。


    班主任听完女生询问，无奈一笑：“虞荷她要转学了，今天正好去处理这事。”


    女生满脸惊讶：“转学？怎么这么突然啊？”


    班主任：“也不算突然，很早之前就听她说过这事，可能事情没定下来，所以没告诉同学们。”


    “啊……那太遗憾了……”


    女生悻悻道，同时在心里嘀咕着，实在不行，祝福孟春雅这事就让文艺委员奚雨婷来办吧。


    *


    市六中的下午有一节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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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钟的大课间，专门用来给学生运动放松的。


    只是，真正愿意去操场运动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去小卖部吃点东西，或者干脆趴桌子上睡大觉。


    当然偶尔也有一部分女生来特殊情况，会跟宿管阿姨说明一声，好在宿舍非开放时间回寝室拿卫生巾。


    田恬就是来例假的一员。


    今天日子提前了，她捂着有些发疼的肚子，赶紧往寝室跑。


    在厕所里换完内裤，她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距离大课间结束还有足足半个小时，田恬决定在寝室里睡个短觉，然后再回教室。


    脱下运动鞋，正要上床，忽然，门外响起几道脚步声。


    那脚步很轻很轻，要不是因为这个点宿舍楼几乎没人，显得特别安静，她也不会听得这么清晰。


    脚步由远及近，随后在距离门边大约大米的范围停住，接着便是插钥匙、开门的动静。


    田恬歪了歪脑袋。


    看来斜对面寝室也有人回来了啊。


    拉过被子，打算继续梦周公，突然，她一个激灵坐起身！


    不对呢！斜对面寝室就只有班长虞荷以及另外2个女生住（寝室是6人间），除了班长，那俩女生今天一个去市里参加田径比赛，另一个则在小卖部排队买章鱼烧呢。


    小卖部位于教学楼和寝室楼之间，田恬记得很清楚，她跑回寝室前，看到那个女生在等着。


    市六中的章鱼烧做得特别好吃，也正因这样，每到大课间，前来买的学生尤其多，通常买一份要等10多分钟，慢的话20多分钟都有可能。


    所以田恬敢肯定，那女生不可能这么快买完。


    那么现在回来的还有谁？


    ……难道是，虞荷吗？


    窸窸窣窣，田恬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非得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正不正确。


    她穿上绵软的拖鞋，悄咪咪开了门，溜进过道。


    还没到对面寝室跟前，她便一眼发现门上的锁没了。


    说明的确有人回来。


    她伸出手，试探地往里面推了推。


    却遇到阻力。


    门被反锁。


    好在门上有玻璃，踮起脚，也能瞧见里面。


    田恬咽了下口水，慢吞吞扬起脑袋。


    只见被反锁的寝室里，班长虞荷正背着身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东西。


    嘎吱！


    突然，门往里面打开了！


    田恬惊吓，收回脑袋就往后退。


    “谁在外面？”


    门内同时传来质问。


    她舔舔嘴唇：“……额是我班长，我听你们这边有动静，就想着过来看看。”


    “哦是田恬啊。”门内的声音温和下来，“有什么事吗？”


    田恬：“没啥，不过班长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呀？”


    从早上开始她就注意到虞荷没来教室。


    里面：“嗯是没去，今天我要办转学手续，有点忙，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啊？转学？！”田恬眨眨眼，“你要转哪所学校？”


    市六中的师资力量确实不咋地，在A市几所高中里面常年排倒数，所以对于成绩优秀的虞荷来说，转去更好的学校考高中她完全能理解。


    只是，这个消息也太突然了。


    心中琢磨着，却听里面人说：“转去国外，我不打算走国内高考。”


    啊这……直接出国啊……


    田恬呆住几秒。


    这对家庭极其普通的她来说，可是个遥不可及的想法。


    “好吧，那、那班长你保重啊……”


    嘴贫的她也说不出什么圆滑的话，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人便灰溜溜回了自己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