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陌又安果真转醒，只是还需在东清泉中浸泡九日。


    “如今是何日子？”


    “你醒了啊，师弟。”陌又安的师兄若水见他醒来，一时有些激动。


    “师父说你大概这两日便会醒来，没想到你今日便醒了。”


    若水答道：“如今已是八月十二了，你昏睡了得有四十多天了。”


    “八月十二......”是阿温的生辰，这些日子以来，他总觉得她就在他身边。


    “这些日子，可有人来看过我？”


    “......”若水刚想回他，转瞬又想起师父的告诫。


    “没有，这些日子并无外人入观。”


    陌又安眼睫轻眨，似是早有预料，对此，他并未表现出过分介怀，“师兄，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还有个九天，师弟，这段时间，你切记不要动情动念，否则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惘然。”


    “师父呢？”陌又安问道。


    “师父他老人家自前日便外出云游了，他给你留了句话。”


    “什么话？”陌又安侧首，一脸紧张的样子。


    “仔细想想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若水学着元印天师说话的方式，一脸好奇地看着陌又安，“是这话没错，师弟，师父都跟你说了什么呀？”


    师父对他的教导颇多，陌又安一时也摸不清。


    “你醒了就好，往后九日记得辰时到这里洗涤身心，午时一刻方可离开。”


    说着若水便离开了，都是大人了，交代他他自然知道要照做。


    午时一刻一到，陌又安便从泉水中起身，不知为何，他此刻感觉心念甚强，平日里积郁心中之气，如今尽散。


    他刚穿好衣服要离开百石窟，却忽地听到熟悉的声线。


    “我回来了，只是，我亦不再是我——”


    陌又安瞳孔瞬间放大，他朝四周看去，却未见到人影。


    他眼眸微眯，结合之前他师父所说，“即便她回来，她也不再是她！”


    这一刻，陌又安才终于明晰，原来如此，原来上苍早已将她归还，是他执念太深，方才不愿相信。


    他对着百石窟之上的天域虔诚叩拜，而后稳步离开了。


    杨令辞生辰的这日，孙钦雪亲自下厨给她煮了长寿面，还加了个煎蛋。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


    杨令辞的泪吧嗒砸在面汤里，孙钦雪打趣道：“你这是嫌我做的不够咸，才自己给自己加料是吧？”


    杨令辞噗嗤笑起来，紧紧盯着孙钦雪，“娘，往后的每个生辰，我都要和你一起过。”


    “好啊，就是不知道小辞未来的郎君可会愿意了?”孙钦雪将她面上的泪拂去，心里也暗暗感叹，小辞真的长大了。


    “他要是不愿意，那就把他赶出去，就我们娘俩一起过。”杨令辞一脸傲娇。


    孙钦雪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那不行，我还指着他当我家的劳力呢，若没了女婿，就你个懒鬼，还不得给家吃穷了？”


    “娘——”杨令辞撒着娇往她怀里靠，装作一脸不高兴的样儿。


    月光染华，十里清明。


    陌又安也煮了两碗面，不过山上无荤腥，面里仅放了些青嫩绿菜。


    他坐在从前和阿温一起到过的凤凰树下，把一碗面吃光。


    他看着一筷未动的另一碗面，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你的生辰，我一定陪你一起过。


    之后的几日，陌又安准时到百石窟经受东清泉泉水洗涤，剩下的时间他便通诵经文，心无杂念，只为供养佛祖。


    “师弟，此次入世，切不可太过偏执，执念伤身，亦损心神。”若水携一众师兄弟送别陌又安。


    陌又安拱手见礼，“师弟谨记，诸位师兄再会。”


    一路上山林秀丽，陌又安久违的有了好心情，他心中已经确认，杨令辞就是阿温。


    无论她承不承认，他都清楚的记得她嘴唇的体温，她身上的气息。


    她，就是阿温。


    陌又安回京后，先去到宫中，得知宋易殊已经回朝，暂理朝务，他便直接来见宋易殊了。


    “庆之？你终于回来了！”见到他回来，宋易殊比谁都高兴，忙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了好了，我知你心中所想，如今我已回来，你可放心去了。”陌又安一脸无奈，却又乐在其中。


    “你知道就好，这些日子，我可想惨了桑儿，我央她随我一起回来，可她偏不。”宋易殊面上一脸苦水，心里却洋洋得意。


    意识到陌又安黑沉着脸，他找补道：“不是桑儿不关心你，你的情况我没有和她明说，若是她知道你情况紧急，说什么都会赶来照顾你。”


    “来了也是添乱。”陌又安佯装气愤，面上却还是松懈了下来，“只要你们好好的，京中之事一切有我。”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俩尽情潇洒吧，不用被这些担子束缚。


    “好兄弟！你往后可别什么都憋在心里了，再像这次一样憋出病来，我们可禁不住吓啊！”和陌拂桑待得久了，宋易殊也学得一身顽劣之气。


    陌又安摇摇头，一脸宠溺，“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宋见晖才上前，一脸恭敬的朝陌又安见礼，“见到老师无恙，晖儿便安心了。”


    陌又安抬手轻抚了下他的脑袋，“皇上做得很好。”


    在皇宫耽搁了许久，陌又安才回到陌府。


    陌又安平安归家，面上也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甚至眉梢还带了几分喜色。


    见到他这样，陌谷呈夫妇双双激动得泣下泪来。


    “回来就好，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强迫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好了。”沈双儿掩面说道。


    “过几日我和你娘便回江川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陌谷呈也不再强求。


    陌又安却跪地叩首，“是孩儿不孝，累得父亲母亲为我担忧。”


    “做什么？快起来呀。”沈双儿上前欲扶起他。


    陌又安却仍然跪着，他抬头看向愈发年迈的父母，思忖着将心中所想托出，“还得劳烦父亲母亲替我去提亲。”


    “什么？”陌谷呈夫妇眼神一对，似乎没有听清他口中的话。


    “我心仪孙丞相的外孙女杨令辞，还请爹娘替我上门提亲。”陌又安的话语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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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落在陌谷呈夫妇耳中。


    他们二人听到他有了心仪的女孩儿，一时间激动得抱在一起，可随后又反应过来，他想要求娶的是梨园的杨令辞。


    那孩子并非不好，只是......


    在他们心里，唯有家世清白、贤良淑惠的女子才堪配安儿，听闻杨家女脑袋缺根弦儿，行为偶有不受控的时候......


    “安儿，你何时对杨家小姐有了情？”沈双儿不禁问道。


    陌又安淡淡思索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先起来回话。”陌谷呈心疼儿子，他才刚好，怎能一直跪着。


    沈双儿忙上前扶起他，陌又安起身回道：“约莫是前世羁绊，孩儿总觉得我与她前世便是一对恩爱佳偶。”


    他的眼里突然染上哀色，“如今我仍想与她再续前缘，就是不知她是否愿意。”


    究竟是哪般女子，才会惹得安儿这般？


    沈双儿之前也见过几次杨令辞，只是她并未在意，也没有觉察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都依你，你既心仪她，我和你爹便择吉日去为你提亲。”沈双儿没有犹豫，她相信她儿子的眼光。


    三日后便是吉日。


    杨令辞这些天来一直闭门不出，直到听到陌又安平安归家的消息，她心中的巨石才落地。


    她本想着去陌府看下陌又安，可一时也不知以何由头去看他。


    正在她盘桓不前之时，便听到丫鬟喊着“陌丞相来了——”


    不得不说陌又安在京中还是有一群小迷妹的，走到哪儿都有人簇拥期待。


    下一瞬她才反应过来，她倏地站起身，拦住那丫鬟，“你说什么？”


    “小姐，陌丞相还有他爹娘来咱们府里了，还备了好些礼呢！”


    “......”杨令辞一脸懵，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呀小姐，这都到门口了，您别拦着我，我要去给其他小姐妹说一下。”说着那丫鬟就跑开了。


    杨令辞忙整理衣装，心也不自觉跳跃起来，她忙小跑进房里，对镜整妆。


    片刻过后，她直朝前厅走去。


    “得知陌丞相身体无虞，合该我和小辞先去看望您的。”孙钦雪招呼他们坐下。


    “妹子有心了。”沈双儿坐到孙钦雪身侧，与她寒暄着。


    “不知令嫒芳龄几许？”沈双儿忽地问道。


    孙钦雪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心下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如今满打满算，刚好十七多十二天。”


    “那便是立章十一年八月十二出生的。”沈双儿盘算着。


    “我们安儿是立章元年腊月十七所生。”


    “那二位贵人这生辰八字乃是六合之相啊。”一旁的喜婆一脸惊喜。


    听到此，沈双儿的一颗心落到实处，面上也更加热情。


    孙钦雪却是眉头皱起来，“夫人这是？”


    “晚辈陌又安，心仪令嫒杨令辞已久，今携父母上门，欲求娶令嫒。”


    陌又安俯身拱手适时开口，他的声音温和有礼，一字不落地落在杨令辞的耳中。


    杨令辞心下微惊，他这是......认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