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他是以私人身份，对末一，对白念安说的。


    第二句话，他是以神卫军统领，湛辽的身份，对圣女殿下说的。


    前世今生，他无论是作为湛辽，还是顾无咎，都已然无憾。


    他找到了心爱的女子，坚守了自己的责任，扞卫了神族正义。


    他对得起死去的师傅，对得起培养他的种族，也对得起赏识他，给予他生存之希望的圣女殿下。


    可能，唯一遗憾的便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纵然是死，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对眼前的心上人道一声喜欢。似乎这比让他去死还要难。


    但如今这样的局面，或许不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堂堂神卫军统领，一缕神魂竟被深渊同化，乃至于今世的他也化为深渊的一部分，试图想要毁灭世界。


    这是他高傲如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


    更何况，现在他别说触碰白念安，就连离她更进一步都会无比痛苦。


    既如此，他如今还有什么脸面说出那一声欠了千年之久的‘喜欢’呢？


    想到这里，顾无咎用所剩不多的神智，猛然按住少女的手，将灵剑往自己的心口一送。


    出于少女本源的半生灵剑一旦刺伤他的核心，就可以杀死他。


    然而，灵剑在接近于男人心脏的瞬间，却恍然消散在了空中。


    少女收起了灵剑。


    顾无咎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少女，却只见少女脸上远没有往日的平静，她眼神深沉，怒意显然。


    “顾无咎，或者，我应该叫你湛辽——你真的想死吗？”


    看着眼神黯淡无光，决心赴死的顾无咎，少女心里不知从何处生来一股怒气。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收敛你的神魂，助你转世，难道，你就这么想死吗？——”说着，少女冷冷地看向男人，“如此这般，你应早与我说，前世我就不应该救你。”


    听到少女的话，顾无咎微微一颤。


    前世的神战之中，白念安欲与深渊之神决一死战，并让顾无咎带人撤离，顾无咎让大部分人撤离之后，再次回到了少女的身边，却被深渊之神抓走。


    他成了决战的诱饵，以及白念安的软肋。


    白念安为了救他，硬是吃下深渊之神数道攻击。


    湛辽不忍，试图自爆与深渊之神同归于尽，被白念安拼死救下。


    但湛辽A级巅峰的实力与神级仍相差太多，即使如此，还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在其身死之际，就连白念安也没预料到，他竟临阵突破，晋升到了半步神级。


    但显然，这样的晋升还是太迟了。


    湛辽唯一的作用，就是帮白念安拖延深渊之神一刻，让她得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将其封印。


    湛辽早就预料到了自身的死亡，并决心用自身的死亡为少女趟平前路，却没料到少女也早就决定牺牲自己。


    最后的结局，便是两人都死了。


    不过白念安坦然赴死，是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且她已然留下复生后手，所以她不惧死亡。


    但湛辽的死，是真正的死亡。


    所以在最后一刻，白念安分出了一部分封印的力量，收敛了湛辽的神魂，将其投入六道轮回。


    也许在那一瞬间，便注定了两人千年之后的重逢。


    “我再问一遍，你想死吗？——”


    少女冰凝的声音落入耳畔，几乎是顷刻之间，眼前冷漠跋扈的少女形象似乎与前世倩影二合为一。


    面对少女愤怒的质疑，顾无咎笑了笑，却并未生气。


    他不仅不生气，眼底还流露出一丝深沉的怀念之色。


    前世的末一，可没有今生的白念安这样清冷柔和，如果说如今的白念安是水的话，那前世的她就是冰。


    包容万物的水，和坚硬无比的冰。


    如今，冰似在融化，水在沸腾，这还真是顾无咎前所未见的一面。


    “殿下，我不想死。”


    顾无咎摇摇头，道：“可这是最好的办法。”


    “呵，最好的办法？”白念安冷笑，“可我不想让你死。”


    顾无咎一愣，似面对少女这样冷漠霸道的言语，有些无措。


    “你是我的神侍，是我钦定的统领，我不愿你死，你就不能死。”


    少女似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善，缓了缓，话锋一转，“更何况，前世你还欠我一句话没有告诉我。”


    顾无咎这才想起，那真的是非常，非常久远的事了——


    在深渊之行之前，大长老们再也坐不住，不顾白念安阻挠，也要为他钦定伴侣，册封圣子。


    他在得知钦定之人是前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之后，与白念安产生了误会，以为得到了她的同意，于是两人大吵一架。


    没过几天，白念安便带着人去了深渊，当顾无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白念安已然踏入了深渊之神布下的陷阱。


    最终顾无咎在危机关头赶到深渊，虽解了白念安的燃眉之急，却被深渊之神当作诱饵抓走，令其陷入更大的危机。


    在死亡来临之际，他跟白念安说，他其实，并不讨厌她，让她不要跟湛玉泽婚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还说，如果这次能过着回去，便告诉她一件事。


    只是谁知后来，两人谁也没有回去，皆沉寂于深渊。


    今日之景，恍如昨日重现，一瞬间，顾无咎身处异世时空。


    然而，现实的一切将他拉回了现世。


    只见少女竟一手点在顾无咎眉心之间，将其核心之中的深渊能量吸附于自身。顾无咎身上的阴影随之消散大半。


    顾无咎目光一颤，冷喝一声：“殿下，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白念安对于顾无咎的呼唤，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吞噬吸收其体内蕴含的毁灭性的深渊能量。


    大量阴影雾气缠绕于少女身侧，连她似神似仙的银色长发，都沾染上了污浊暗影。


    随着两股冲突的能量融为一体，白念安也感受到了一阵刻骨铭心的痛苦。


    她的吞噬法诀虽然可以吸纳能量，但绝不能吸收他人的本源能量，更不能吞噬与本源相冲的深渊能量！


    就连一半血脉属于影族的顾无咎在两股能量碰撞之时，都如此痛苦。


    那可想而知，生而无暇纯粹的现世神灵，在自主吸纳深渊能量时，会迎来怎样的折磨。


    豆大的汗珠从少女额间滑落，剧烈的痛苦令愈合的伤口开合，但她仍不放弃。


    “怎么，以为你能承受这般痛苦，自我毁灭，我就做不到吗？拯救苍生的使命，来轮不到你——”


    在顾无咎的惊愕的眸底，望见了少女如前世共赴深渊一般的决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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