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壹升堂慕清和跟云景吵架离去后，又过去了一个月。


    广聚茶楼，这个齐国都城最大的茶楼，在二人吵架后的当晚悄然关闭。


    铺面也没有贴出来什么告示，直到第二天大家发现广聚茶楼的小二没有像之前一样在门口与来往的客人打招呼，才突然发现店铺已然被落了锁，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齐国的战况非常不妙，自上次永阳之战大败后，齐国形势急转直下，短短数月楚军已经连破齐国数道防线，眼看着甚至要攻进齐国都城之内。


    城内百姓都人心惶惶，但即使有心逃难去别处，也无处可去，齐国大部分土地已经被楚国占领。传闻称，楚军由楚国太子楚景云亲自带队。楚景云雷霆手腕，刚一到前线，就斩了两个打败仗的将军和几个校尉。楚军士兵风声鹤唳，所有人都怕下一个就轮到被斩的是自己。因此战场上格外拼命。


    但令楚军士兵意外的是，楚景云除开刚到前线时斩的几个人外，后续倒也没有太过凶残的事情传出来。甚至自从楚景云到军队后，连伙食都意外得变好了很多。


    且齐国地处北地，许多楚国的士兵之前没有经历过那么冷的天气，刚开始因为不适应齐国的天气导致连败几场。正当大家担心因为打了败仗会惹怒这位太子殿下时，没想到楚景云不仅没怪罪，士兵们反而多了些厚衣服。一时之间，谁也没有摸清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


    “父皇，楚国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您这个时候拦着我有什么用，况且连楚国太子楚景云都亲自上了战场。他不怕死难道我就怕了吗？荆将军现在已经寡不敌众，再耽搁下去，父皇，这齐国恐怕都……”大殿之上，慕言神色激动，语速极快的说道。


    齐皇坐在高处，看着台下文武大臣和慕言在七嘴八舌的争吵，突然感觉声音离自己很远。


    他在这个位置上十几年，一直在试图做一个好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


    现在，他失败了。这场战争持续数月，战场上多少士兵无法回家。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齐皇揉了揉额头：“慕言。”


    殿上的声音停止了。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个仿佛老了十几岁的齐皇。


    “你若执意要去，便去吧。”齐皇声音颤抖着，说完便再也不顾大殿上的喧嚷，起身离去。


    清和殿内，慕清和抓着慕言的衣袖，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


    慕言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帮慕清和擦掉眼泪：“保护齐国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我的责任。况且，你怎么这么不信我能成功凯旋呢？”


    慕清和不语，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慕言，手上将慕言的衣袖拽得更紧了。


    “别担心，你看，楚国太子已经亲征了，那我齐国太子自然不能差于人后，至少不能让楚国的百姓看笑话，说慕言连与楚景云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慕言有些留恋的看向慕清和：“还有一件事，最近一直在忙，都没好好跟你聊。”


    慕清和脸色一白：“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芙蓉玉佩我也送还回去了。现在广聚茶楼已关，想必他也早就回了楚国，说不定想起我时还会笑我一厢情愿。”


    慕言却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凭我跟他的交谈，我觉得云景不是那等薄情之人。且他对天下时局见解颇深，连我也不得不服。我承认我看不透云景，所以你最开始与我说起他时，我是反对的。但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只是……”


    慕言停顿了片刻。


    “只是什么？”


    “没什么。”慕言摇了摇头。“清和，这段时间，你照顾好父皇母后，等我凯旋。”


    说着，慕言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了泥人——那是慕清和之前为了能偷溜出去玩特意买给他的。


    “这个你帮我保管，若是我回来，发现有一点点磕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慕言笑着将泥人放在桌子上，看向慕清和，似乎要把她整个人映在心里一般。“明日，不必送我。”


    慕清和惊声尖叫：“慕言，慕言你站住。”


    这次，慕言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回头朝慕清和微信，反而坚定的走出清和殿，再未回头。


    慕清和接到琬琰的消息是在慕言出征后的第二天。琬琰不知通过了什么方法，将消息传进了宫内，托慕清和来壹升堂一叙。


    现在的齐国都城虽然不像慕清和与琬琰刚认识时那么热闹，但城内百姓仍然正常的生活着。可能是齐国太子亲征给他们带来了些信心，也可能是听说来楚军即使攻下城池也不会为难城内的百姓，当然也有可能是绝望后的平静。


    “现在城内百姓看起来少了很多，你的壹升堂生意也差了不少吧。”慕清和熟门熟路的走进去，壹升堂内难得的安静，琬琰站在门前，似乎是在等她。


    “我一个开医馆的，生意自然是越差越好了。”琬琰并不介意慕清和的打趣。


    慕清和走进去，正中的桌子上摆了两壶酒，还有一些尚未打开的食盒，看样式应是庆云楼的。


    “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我又没办法进宫，只能把你约出来。怎么样，喝一杯？”琬琰拿着酒杯轻摇了摇，抬起手向慕清和示意。


    慕清和倒没想到琬琰约她出来，说是有要紧事，居然就是为了跟她喝酒。


    但正好，她也早想喝上一杯，缓解下这一段时间的心情。


    “小时候，慕言和我经常一起溜出来玩，但往往出主意的是我，被发现后挨父皇训的却是他。每次他被父皇罚后，都赌咒发誓再也不和我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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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每次又心软……”借着酒劲，慕清和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次出征，其实我也能看出来慕言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说，我们齐国凶多吉少了。楚国来势汹汹，从发兵之时起，就是要吞并齐国。只是说来可笑，齐国上下，还都以为楚国只是想占些什么便宜。因为楚国攻下城池后，对城内百姓更多的是安抚。我们以为楚国是不想将事态扩大，但原来，他们是早就将拿下的城池，城内的百姓看成了楚国的东西。更好笑的是，慕言说，这还是云景分析出来告诉他的。一个楚国人分析出来告诉齐国太子的。”


    提起云景，慕清和神色黯了黯：“还有云景，不知怎的，我当时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个人气质非凡，我就喜欢上了他。后续种种，也都是我在努力的靠向他。当他那日向我表白时，我以为我终于打动了他。愿此心如玉，多美好的心愿啊，可惜说话之人早就忘了当时的誓言。”


    琬琰神色动了动：“说不定他没忘呢？”


    慕清和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指着琬琰说道：“那今日，你就不用特意摆酒来安慰我了。”


    琬琰站起身，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那日你走后，云景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玉佩既已送出，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无论何时，只要你想，都可以拿着玉佩去找他。他请你务必要收下，这是他的心意。”


    慕清和打开盒子，熟悉的芙蓉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恍惚间慕清和以为自己还在那日的广聚茶楼。她轻轻抬手，缓慢得抚摸着玉佩上面的纹路：“他是把玉佩给我了吗？”


    琬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点了点头。下一秒，慕清和抬起胳膊，巨大的响声从琬琰耳边呼过。


    “既然已经给我了，那怎么处理应该也是我说了算吧。”慕清和毫无表情的看着地上已经碎成几瓣的芙蓉玉佩。甚至还笑了笑。


    琬琰眼里的震惊快要溢出来。之前慕清和有多宝贝这玉佩她是看在眼里的，此时慕清和竟然毫不犹豫的摔碎。琬琰想起云景走之前跟她说得话，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一脸担忧的望向慕清和。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慕清和此时已经变得不太清醒，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谁稀罕……他的玉佩……我是齐国公主，就算楚国兵临城下，最后一刻我也会站在齐国城楼迎战……而不是去找个什么楚国人……求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的庇护……”


    慕清和还在兀自说些什么，只是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她趴在桌面上，多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琬琰费力的把慕清和搀进里屋，替她盖好被子。又回去将地上的摔得粉碎的芙蓉玉佩捡起，放回了盒子中。


    “缘分还是劫数，还真的是不一定呢。”琬琰叹了口气，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