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不错。”岑源眼神锐利，“但有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说什么话。”


    宁佐轻笑道：“那就预祝岑少主此行顺利突破宗师。”


    宗师？褚爻在心中重复一遍，缓缓向后，靠在季知禅胸膛上。沧泽山中，会有能够修复根基的宝物吗？


    褚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转身盯着季知禅看了会，窝进他怀里。


    “若是侥幸得了机遇，等淑女突破宗师，我们再一决高下！”岑源冲上前来。


    褚爻侧头，“哦。”


    季知禅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宽大的手掌将她半张脸都遮住。


    岑源这下什么也看不见，在一旁气急败坏。


    “你什么意思？”


    “不让你看的意思。”


    “嫉妒心这么强，你以为她会一直喜欢你？”


    “她就是喜欢。你嫉妒我。”


    ……


    钟雍惊叹于岑源上一刻还在伤时感事，下一刻又耽于情爱，正想为兄弟两肋插刀。


    但他还没来得及插，就见兄弟被褚爻推开了。


    钟雍挠了挠头，“这两人又怎么了？”


    褚爻从未来过沧泽山，甫一进入，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仿佛被夺走了控制权。


    江旻也有同样的感觉，扫了一圈其他人的反应，若无其事地走到褚爻身侧。


    “刚才……”


    褚爻几不可察得点头，“嗯，小心些。”


    “哼。”岑源道：“我就说，有些人怎么比得上人家青梅竹马的师兄？”


    季知禅认真打量他一番说：“你是比不上。”


    “我说的是你！”


    季知禅走向褚爻，“他挑拨离间。”


    “哈哈哈哈哈，就岑源那个脑子，也会挑拨离间？”


    风铎似的笑声传来，一道橘色人影从岔路走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风、长、离！”岑源强忍怒火，瞥向她身后，“柏衢也到了？”


    “嗯。”风长离身后有人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响起。


    “废话，我在，阿衢当然也在！”风长离伸手向后一抓，抓出半张轮椅来。


    风长离一脚钉在原地，一脚画了一个大圈，将轮椅甩到褚爻等人正前方。


    轮椅上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不仅被颠得磕磕碰碰，还吃了一嘴的风沙。


    “风长离，咳咳……我自己推！”


    柏衢挣扎着抓住手推圈，很快被风长离按了回去，无奈地看她一眼，端坐在轮椅上。


    此人身着墨裳，瞳色介于灰与黑之间，像拂晓的天幕。


    斜看时眸光似鹰隼掠空，垂眸时又如利剑归鞘，这双眼生在柳叶眉下，硬是将凌厉化为俊俏。


    但她却是女生男相，若不是听了声音，褚爻只怕也分不出她的性别。


    两人之后，岔道口又走出两男一女，除其中一名女子佩刀外，其余两人皆手持罗盘。


    柏衢同褚爻对上视线，轻轻一点头。


    “淳义柏衢，见过诸位。”


    风长离随柏衢的视线看去，“哟，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能忍，原来是孔雀要开屏了啊。”


    岑源不予理会，对褚爻道：“这是扶风风氏的长女，小时候被寄养在柏氏，跟柏衢一块长大。你别看柏衢这么端庄稳重，风长离就咋咋呼呼的，整天阴阳怪气，不管她说什么你别理她就是。”


    “傻逼。”风长离骂完岑源，对着褚爻吹了个口哨，“淑女，你叫什么名字？”


    岑源抢着介绍：“这位是若筠淑女，这是她的师兄，江旻。”


    风长离双手离开轮椅，支着下颌沉思，“有‘若’这个姓吗？”


    褚爻道：“是字。”


    “额……哈哈哈哈哈哈！”风长离笑得直拍大腿，“原来你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岑源梗着脖子说：“我、我只是习惯称字罢了……”


    风长离一脚踩住后轮，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那你说，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凭什么告诉你？”


    柏衢默默摇着轮椅离开，“走吧。任他们在这里吵，天黑都到不了腹地。”


    风长离一个趔趄，伸手抓了一下，没能抓住轮椅，索性不管，专心吵架。


    褚爻的目光落在柏衢的双腿上，从下摆拱起的形状来看完全正常，没有萎缩的迹象。


    柏衢也随她看，甚至推着轮椅凑近了些。


    “不过，沧泽山的白天是很安全的。”


    褚爻心跳一顿，无端感到惊悸。


    “阿爻，怎么了？”季知禅扶住她的肩膀，眼神不善地盯着柏衢。


    褚爻牵住他的手，起初握得有些用力，在感受到掌心相贴传来的温度后逐渐放松下来。


    “没事，跟紧。”


    季知禅靠到她肩膀上，很乖地应了一声。


    “不要挂在我身上。”


    “懒得跟你扯，还不如我自己去问。”风长离没看见这一幕还好，一看吓一跳，跳到岑源面前，指着他说：“男小三！”


    她绕走岑源指指点点：“啊……堂堂柏氏的少主，竟然妄图插足他人感情。”


    风长离对季知禅的身份有所猜测后，指了指钟雍，“说起来，这又是谁？”


    “风女公子，我叫钟雍，雍容不迫的雍。”钟雍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咧嘴一笑，“你别看我我只是一介散修，但我和季兄可是兄弟，我兄弟可是若筠女侠的男宠！”


    “这么说，你也要跟我们去闯阵？”


    “咳。”钟雍有意无意地扫过几位阵法师，“我只是顺路罢了。”


    “哦，原来是没人带你呀。好说。”风长离掀起半边衣袍，拍了拍露出一角的罗盘，“小鬼，跟着姐姐进去就是。”


    岑源颇受打击，此时才回过神来，怒道：“放屁！老子……那姓季的不过是个男宠罢了！”


    风长离张大了嘴，掩唇后仰，“你连男宠都不如？”


    “风长离！你给我把嘴巴闭上！”


    风长离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岑源深吸一口气，握住重剑。


    剑都还没举起来，风长离就大喊着奔向柏衢。


    “阿衢，救我！”


    只见柏衢长臂一揽，风长离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就到了另一侧的扶手上。


    “诶诶诶要掉下去了！”


    柏衢一手扶住她的腰身，一手伸出两指。


    “省点力气。”


    话音落下，岑源被她真气逼退，余波冲向褚爻这方，她往旁站了站，挡在季知禅身前。逼人的劲气如微风拂过，只吹乱几缕发丝。


    褚爻重新牵住季知禅的手，“他不是。”


    柏衢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轮廓在青天下慢慢变得模糊，似乎融为一体，眼底的色彩逐渐变深。


    “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到底看上他什么了……”柏衢咬着手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风长离显然被吓了一跳，掩唇凑到柏衢耳边，“我靠，他中邪了？要不要跟柏氏说一声，让他们请个术士什么的？”


    “你懂什么？若筠一定就是我的真命天女！”柏衢目露憧憬，紧接着厉色道：“他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仗着房中术勾引若筠，等着吧，我……”


    “夯货。”柏衢收回视线，摇着轮椅离开。


    风长离攀住柏衢的脖子，振臂高呼，“走咯——”


    岑源喝道：“风长离有本事你下来！”


    柏衢也道：“你下去。”


    “不要。”风长离说完，突然来了个脚刹，“好吧。”


    她跑到柏衢身后，握住轮椅把手，猛然蹬地，身体腾空，“走你！”


    褚爻就这么看着两团不明物体飞也似地滑过身侧，轮椅下坡加速失控，直直冲向前方的石壁。


    “风长离，要撞上了！”


    风长离半只脚放下地面，几乎擦出了火星，都没能减缓轮椅的速度。


    “啊啊啊我知道——但是停不下来——若筠，能不能拉我们一把——柏衢你就不能脚刹一下吗？！”


    褚爻支起下颌，“额……先让柏衢试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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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雍想上前搭把手，“我来……啊！”莫名其妙摔在半途。


    褚爻默默收回右脚，眼见柏衢就要撞上山石，仍稳坐轮椅，丝毫不见慌张。


    反观风长离则一脸惊恐，“呜呜呜呜呜阿衢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每年都给我烧纸带花带供品。纸钱我要淳义城外八里那家义庄的，别忘了给我定做成橙花味的。花就给我买三平街那家花铺的，每年送的不能重样。供品我要吃……”


    褚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在下一刻定格。


    “这难道就是……”


    江旻接道：“医学奇迹？”


    只见柏衢一蹬脚踏板，整个人倒翻向后，捞起风长离，脚尖点地，飞身截住轮椅。


    “下次不要这样玩了。”


    风长离打了个嗝，“我想吃邹记的桃酥和百花蜜。”


    “邹记的桃酥和百花蜜很好吃吗？”褚爻问。


    “好强的腿部力量……但常人真的能做到这个程度吗？”江旻同时出声。


    季知禅答道：“没吃过。母亲喜欢，但她说邹记的百花蜜甜得发齁。”


    褚爻想了会说：“可以试试。”


    江旻问：“那借柏衢的轮椅来试试？”


    “益阳没有邹记。到宿央买。”季知禅强调，“我给你买。”


    褚爻笑了笑，“好。”


    “哼。”岑源不屑，“买个邹记还要等？我现在就差人去买。”


    褚爻不想搭理柏衢，但毕竟承了人家的情，准备礼貌拒绝。等她回过头来，面前多出一把轮椅。


    “长下坡不减速是很危险的行为。”柏衢顿了一下，“你实在想试，第一次最好找个缓坡。”


    褚爻：“？”


    江旻拍了拍轮椅，眼里尽是对未知的渴望。


    褚爻干笑两声，把江旻提溜上轮椅，就要踹他下去。


    岑源以为褚爻会像风长离那样挂到轮椅上，抢先道：“我来！”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中，山坡上的几颗脑袋凑到一堆。


    “喔——”


    “轰隆，轰隆。”


    褚爻听到微弱的异响，正要集中注意力再听，忽地顿住，下一刻，整个人已经飞离地面。


    “江旻！岑源，停下！”


    下一刻，滚石坠落，大地震裂。


    轮椅卡进裂缝里，将岑源和江旻都摔了下去。


    褚爻瞳孔骤缩，江旻所在的位置不在别处，正在滚石的必经之路上。。


    身侧一道疾风掠过，柏衢竟比她更快，带着江旻滚下山坡。


    “现在进山太危险了，先回城中。”


    “该死！”柏衢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益阳这种地方怎么会发生这么强烈的地动？”


    “咚！”


    地动还在加剧，褚爻仅凭下盘力量已经站立不稳，但最大的威胁还不是这个——


    山体开始崩塌了。


    “先上来！”


    江旻为了躲避落石，又被晃倒在地。


    “不行，若筠，小心脚下！”


    褚爻当即施展轻功，此时山中上有落石，下有裂缝，简直防不胜防。


    “我们上不去。”柏衢同样行动受限，尝试一番后，直直看向褚爻，“要赌一把吗？”


    “什么？”


    “这下面就是阵法。”


    后来出现的刀客惊叫道：“柏衢，你疯了？要是阵法扛不住地动，我们都会被埋在山里！”


    褚爻眼神一厉，“走。”急停转身，准备去接季知禅。


    宁佐与段佑两兄弟对视一眼，也决定赌一把。


    “哪来这么多废话？”风长离一脚将那刀客踹下山，自己也跟着一个滑铲往下，“大家都走了，人多才热闹！”


    “啊？我没想走啊……”钟雍声音骤然凌厉，“你做什么？！”


    刀客在半途拽住季知禅，本想借他稳住身形。


    谁想半人高的巨石从空中砸落，刀客躲闪不急，竟将季知禅推了出去。


    “季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