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三十一年冬 1

作品:《第三十一年冬

    《第三十一年冬》


    文/沈未清


    2025/1/7


    “遥知啊,今天找你呢,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


    “就是你也知道的,最近这几年呢,私立学校的发展都不太好,咱们学校的招生,也不容乐观。董事长觉得学校可能不需要那么多的老师,人员方面要有变动。”


    “正好你上次不是说身体不舒服?”


    “就允许你回家休息一阵子,等学校有了好的发展,你再回来呗。”


    中年男人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客套话,冷遥知作为语文老师,每一句都能快速解读。


    没什么其他事情就是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大概率是不好的事。


    发展不太好,调整人员,就俩字,裁员呗。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优化员工。


    后面这几句说直白点就是五个字。


    “你被解雇了。”


    只是因为在这个学校卖命多年,太直白怕员工有情绪。得委婉,得给对方感觉留有后路,然后主动离职,再等机会回来。


    话说的很好听,这或许对刚毕业时的冷遥知管用,但今年的冷遥知已经三十一岁了。她二十四岁那年大学毕业,考了两年编制,一直没上岸,之后就在北城的私立高中当老师。


    满打满算至今五年整,当初跟学校签的合同,也正好是五年。


    按照劳动法规定,在合同期满时,公司不与员工继续签订新的劳动合同,那么就要支付员工一笔n加1的赔偿金。


    但如果,是员工主动离职的话,别说赔偿金了。


    被压的工资,什么时候发都还不知道呢。


    冷遥知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学校教导主任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她班上的学生又出了什么事,她慌忙跑来,没想到对方寒暄客套了半天,终于说出了本次的主题。


    那就是,“你被解雇了。”


    但你还不能有情绪,你还得主动离职。


    冷遥知低头苦笑。


    她呼出一口气,试图解释:“主任,我最近身体挺好的。可能不需要休息。”


    “哎呀,遥知啊。我知道你在这个工作上,是极其认真负责的。但是呢,你也知道……”


    “主任,”冷遥知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的。我只知道我努力工作,不迟到,不早退,一天二十个小时待命。”


    结果换来的却是,你被解雇了。


    “……”主任努了努嘴,“遥知啊,你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了呢,平常你也不这样啊。”


    是啊。


    平常不这样。


    忍气吞声惯了。


    最近学校在裁员这事,大家都听说了。每个人都打起精神努力工作,生怕自己被裁了。最近外面大环境也不好,她一个语文老师,除了教书之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而且三十一岁这个年龄,上不上下不下,让她特别尴尬。


    同龄人早就结婚生子,买房买车。


    就她还在苦哈哈的打工,为了一份工作,共早到晚。明面上要听上面的领导规训,当老师的就要无私奉献,要像蜡烛一下,燃烧自己。私下还要提防同事,谨言慎行。学生是一届比一届难管,跟他们斗智斗勇不说,他们犯了错,得第一个上前擦屁股。


    管的严,私下要被学生骂。


    放着不管学生,要被领导批评。


    对了,还得跟家长处理好关系。


    五年来,她做为班主任,没有一天是可以休息的。电话要二十四个小时开机,领导下发的消息,要及时回复收到。家长的信息更不能遗漏,不然就是举报,投诉。


    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不得罪任何人。


    只为有一口饭吃。


    最终的结果是,对方说,“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要结婚了吧。这结婚,得要小孩吧?可不要因为一份工作,就耽搁了自己。啊?暂时不考虑结婚?那不行的,女人不可能不结婚的啊,你这种思想有问题,太极端了。”


    “你这不单单是身体上有问题,就连心理都出现问题了。回去养养吧。”


    “工作咱得交给更有活力的年轻人。”


    “……”


    是啊。


    女人一旦上了三十岁,不单单是在相亲市场没有价值,就连在工作上,都讨人嫌。


    冷遥知没说话。


    主任冲她摆摆手,“今天就先这么说吧,你再回去考虑考虑,想好了来我这里填一份文件就可以了。”


    “……”


    冷遥知出了主任办公室后,一阵冷风袭来。


    她猛地打了几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冷了。明明刚才进办公室之前,没有那么冷的。


    回到高二年级组办公室,其他同事抬头看向她,关系好的同事寒暄几句,问主任找她什么事情。


    冷遥知摇摇头说,没事。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单独喊去谈话。


    所谓何事,不说自明。


    -


    晚上十一点半。


    冷遥知查完寝室,刚躺到床上,准备合上眼,手机铃声响了。她眉头微皱,这几年来,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起初听到手机铃声,是心慌,发怵。


    到后来是烦躁。


    因为每一个打她电话的人,都是需要她去解决问题的。


    学生生病要去医院得找她这个班主任,还有学生在宿舍打架要她去管,寝室无缘无故丢东西也要她去处理,以及学生的家长,也要找她。


    还有领导的紧急通知……


    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她有了乳腺结节,咽喉炎,还有腰肌劳损,期间还患上了焦虑症,有一段时间,她长期失眠,脸无血色。


    直到现在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她像是快要被压死的骆驼,明明已经很疲倦,但作为老师,目前还是高二班主任。


    她不可以有情绪。


    只能忍气吞声。


    所有的糟糕情绪,都自己消化。


    因为她不可以没有工作。


    电话响了好一会,直到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室友,提醒她道,“遥知,你手机响了,怎么不接啊?”她才反应过来,“嗯。”


    电话接通。


    她没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惯性地问:“你好。”


    对方似乎很不满意,“你什么好?冷遥知,你在装什么?”


    冷遥知拿开手机一看,是她爸打来的电话。


    她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事。”


    “你跟你爸讲话是什么态度,你还是个老师呢,怎么是越来越高攀不起了!你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跟别人沟通对话的时候,只会说你知道的,和你知不知道吗?


    冷遥知白天受了气,本来就压在心里,晚上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撞上来了。


    她压着口气道:“麻烦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别说什么我知道不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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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就我知道。我不知道好吗?”


    冷遥知下意识地不耐烦。


    话讲的很直白,但其实肚子里还压着一口气,没爆发。


    在外人看来,她性格温润,平常也不爱说话,大多都在角落里做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另外一个她,脾气暴躁,极度厌蠢,还很讨厌道德绑架。


    尤其在她的家人面前。


    会特别不耐烦。


    小时候她很听家里的话,按照他们的意愿,念的师范专业。在校期间,中规中矩,乖巧听话,努力拿奖学金,去考教师资格证和普通话证书。顺利毕业后,又按照他们的意思,在家待业两年,去考城里的编制。


    但考编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们一边说,家里可以供你,你只管考你的。但一边又时常抱怨,家里没钱。弟弟还要念书,哪哪都需要钱。


    连续考了两年,没有考上后,父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要去出去找工作了。


    于是冷遥知便离开了北镇,独自一人来到北城。


    那年她兜里只有从朋友那借的二百块钱,租不起房,吃不起饭,她站在天桥底下,努力抬头看向天空。


    因为只有抬头,眼泪才不会往下掉。


    最终在朋友家暂住了半个月后,她的简历被北城私立高中捡走。私立高中虽然没有公立学校待遇好和稳定,但是包食宿。就是需要当班主任,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


    但对于冷遥知来说,有一份工作她就很知足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五年,期间她也偷偷去考过编,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落榜。她也被打击的没有信心,彻底不再想考编的事情。


    命里无的东西,便不再强求。


    可这件事情,却成为全家人的诟病。


    每次提起,父母尽是指责。说别人家的小孩都能考上,怎么到了自己家的就不行了。


    书都白念了。


    起初冷遥知选择沉默,尽量在每年过年时,多给一些红包家里,算是堵住了嘴。


    可是沉默只会让她的父母,对她更加不满。


    钱也是从一年给一万,再到两万,直到三万也不够。因为她的弟弟大学毕业了。现在家里要给他攒钱娶媳妇,光靠彩礼,就要一家人不吃不喝赚个几年,还得城里有房有车。


    那些冷冰冰的数字背后,一家人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冷遥知被这种无力的感觉包围,她想改变现状,却不知道如何改变。只能拼命工作,努力赚钱。最后发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才三十一岁,即将要被社会淘汰。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时,她的父亲打来电话。


    语气里满是指责,只要家里出了一点事情,父亲就会指责她,一点都用没有。


    大家都以为她在城里过着光鲜亮丽的日子,她在享福,教师的工作体面稳定,不用风吹日晒的干活。


    可实际上呢。


    每天都会担心什么时候就失业了。


    比如说现在。


    在她已经感觉天要塌时,她爸冷兴国在电话里说:


    “你妈妈为了多赚那几十块钱,晚上骑电动回家的时候,摔进了河里,手脚都骨折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医生说,要做手术,差一笔钱。除了钱以外,还有你妈妈得住一阵子院。我跟你弟,都是男的。不方便照顾她,也照顾不了她。你看下,你是请假回来,还是找人来照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