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城门,方才看到驻扎在城外的营地。木桩上搭着几盏风灯,正赶上吃饭的时候,几口大锅不知道在熬煮着什么,风中飘散着肉汤的香气。


    玄妙这几日都靠吃硬邦邦的馕饼充饥,闻到这味,早已是没出息地咽起口水来。


    几人之中,倒数清虚子最有混江湖的经验,再加上他年纪摆在那里,不知内情的倒真以为他是个人物。


    他骑着小毛驴先一步走上前,正在熬煮肉汤的是个大汉,天气热又操持柴火,光着膀子。看到人来,抹了把头上的汗,热情招呼:“哟,生面孔,可是头次来密云城?”


    清虚子慢条斯理拈着胡须,他深知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越是端着架子,别人越是看不透。


    他没有接着大汉的话回答,只问:“还有帐子吗?”


    如今已过了入城的时辰,城门紧闭,只能看到城墙上的火把高悬。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休憩。


    “有的,有的。”那大汉见清虚子不卑不亢,颇有些仙风道骨,又听他这话是有点见识的,不免以为真遇上个高人,连说话都客气了不少,“道长要几顶?”


    清虚子不急着回答,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向身后马车前的程南楼。


    程南楼从马车一跃而下,动作轻盈又矫健,看的那大汉不禁在心底赞了一声好身手。


    “还剩几顶?”程南楼问道。


    大汉边搅着锅里的肉汤边咧嘴一笑:“这地儿别的不提,就是又空又大,你们要多少,我自然有多少。”


    玄妙早是饥肠辘辘,他也从马车上下来,跟在他师兄身旁,借着旁边一盏不甚明亮的风灯,看着锅里糊糊涂涂的肉汤,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程南楼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摸摸他的头,交代完帐子的事,要了胡汤,馕饼,还有几碟小菜。


    大汉早看他气质卓然不似凡人,又见他出手阔绰,越发笑开了花,一面唤人带他和清虚子去取帐子,一面让另一个伙计去带着剩下的人先去摆放吃食的棚子。


    满月也跟着陈仓下了马车。她稍稍拨开帷帽一角看了眼四周,这是很大的一片空地,天才将黑不久,已经有不少人安营扎寨。除了茅草临时搭起的棚子,便是三五成群的帐子。帐子外零星悬着的几盏风灯,没有别的照明,与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密云城形成鲜明对比。


    陈仓伸了个懒腰。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不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然乐得清闲。


    她转头,看到满月面色似有些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满月放下了帷帽:“我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满月自小便在诡谲莫测的危险环境中生存,对于环境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她靠近陈仓,小声道:“这些人好像都是除妖师。”


    陈仓微微一怔,她巡睃一圈。表面上看起来,这些人好像只是来往路上的行商,风尘仆仆,衣着十分随意,吃饭吃热了,脱了衣服光着膀子,有一些甚至能看到他们身上的伤疤。


    可是……


    陈仓轻轻蹙了下眉,确实感受到些微灵力的波动。


    “许是行商请的镖客。”陈仓宽慰她。


    她话音一落,伙计迎面走了过来,相比于五大三粗的大汉,这名伙计瘦弱多了,他用脖子上搭着的巾子擦了擦略有些油腻的手,点头哈腰:“贵客这边请。”


    正是开饭的时候,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吃饭,空气中满是饭菜的香气,看得玄妙目不转睛。


    伙计带着她们穿过人群。这里大多是男人,冷不防出现两个小姑娘,显得格外醒目,不少人明里暗里投来窥视的目光。


    满月越发慎言慎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陈仓却是硬气,面对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就冷冰冰地回视过去,反而让对方讨了个没趣。


    “几位贵客是头次来密云城吧?”伙计将他们请进棚子里。


    “是头次来,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玄妙问道。


    伙计一愣:“原来你们不是来赶百妖祭的?”


    玄妙不解:“什么百妖祭?”


    说到这个伙计就来劲了:“这百妖祭啊,算是我们密云城的庙会,每三月一次,说是祭典,其实啊无非就是除妖师拿着抓到的妖怪换赏钱。”


    十几年前的妖邪之乱后,人与妖之间的隔阂与矛盾愈加严重,推行极端仇恨妖类政策的州城不在少数,可饶是如此,能到祭典这种地步的仍是不算常见。


    换言之,这是一个对妖非常不友好的地方。


    陈仓不动声色往满月的方向靠了靠,将她护在了里面的位置。


    伙计手上盛着肉汤,嘴上也没闲着,喋喋不休和他们介绍:“要说起以前,我们密云城哪有这样好的营生,多亏了凌云先生坐镇,搞起了百妖祭,才有人愿意来我们这偏僻地方做生意。”


    密云城三面环山,要回盛京,势必得通过主城。陈仓抱着多了解一些情况的目的问道:“凌云先生是谁?”


    伙计是个热心的,问话的又是个大美人,便也不藏私,叽里呱啦讲了起来。


    从前的密云城一如春阳镇,饱受着旁边山里大妖的侵扰,招了多少除妖师,都是有来无回。这里本就地处偏僻,路不好走又得冒着被妖抓走吃掉的风险,所以除了本地人,很少有外边的人来。因为妖祸城中人越来越少,收成也一年不如一年。直到三年前,有个瞎了一只眼的老道士来到了密云城,说是他可以彻底除掉山上盘踞多年的大妖。一开始谁也没抱希望,不曾想凌云先生是个极有本事的除妖师,第二日一早,就提着大妖的脑袋回到了城里。州牧惊为天人,立马恭恭敬敬迎请着凌云先生为座上宾。有凌云先生坐镇,再没有大妖敢来祸害密云城。密云城一日好过一日,就连从前逃难出去的也陆续回来。大概两年前,州牧听从凌云先生的意见,开始在庙会上举办百妖祭,放出去的报酬极为丰厚,吸引了不少散修来此。人一多,生意就好做,出门在外吃穿用度哪个不需要钱,因而城中百姓也日渐富庶起来。


    听得出,伙计对这位凌云先生很是仰慕,话里话外都是止不住的称赞。也难怪,毕竟是因为那位凌云先生,他们才能有如今的安生日子。


    当今世道,除妖师不算少,但凡有点法力都能挂个名号,但真正有本事的却不多。


    如果伙计讲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凌云先生确实不是一般人。


    说话间,肉汤和胡饼已经上齐,眼看程南楼和清虚子还没回来,陈仓他们三个先行用膳。


    伙计一走,棚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四周的声音涌了进来,官话夹杂着方言,诚如伙计所说,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有两个吃醉酒的男人勾肩搭背从棚子旁经过,一阵酒臭混合着肉膻味飘入棚中。


    许陈仓蹙了下眉。


    好重的煞气。


    普通的除妖师身上不该有这么重的煞气。


    “哟,好个,好个标致的小美人,怎么在这种地方。”其中一个男人余光瞥见了棚子里的陈仓,踉跄几步,打了个酒嗝调笑起来。


    满月听着这教科书般的调戏语录,默默抽了下嘴角。


    惹谁不好惹陈仓,在原著里因此被教训过的登徒子没有十个也有五个了。


    另一个男人瞧见棚子里还有个小姑娘,这么大热天仍戴着个帷帽,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摇摇晃晃走过去,边说边要伸手:“这还有个妹妹,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戴这种玩意儿,摘下来让哥哥我瞧……”


    “不想死就把你的手拿开。”还不等那人的手碰到帷幔,旁边的陈仓就不紧不慢先开了口,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却平白透着一股寒意。


    男人的悬在半空的手一顿,他摇摇晃晃掉转身,将注意力放在了陈仓身上。


    陈仓模样生得极好,单是不言语往那里一坐,就是个清冷的冰山美人。


    陈仓没有回头,仍旧有一搭没一搭舀着碗里的糊汤,漫不经心。


    男人咧开泛着油光的嘴,眼里浮着轻浮的笑,抬手就要搭上陈仓的肩膀:“别这么不识趣嘛,我……”


    脏兮兮沾着泥垢的指尖堪堪要触到蓝布衣襟时,突然陷进一团黏腻腻的东西里。


    棚子旁悬着的灯盏在风里晃了晃。


    黏腻腻?


    “操!”同伙踉跄着打翻手中酒壶,酒壶在青石板上炸开尖锐的脆响。


    他瞪着男人掌心不断蠕动的蛊虫,登时酒醒了一大半,脸色在风灯的掩映下惨白不堪。


    “我的蛊虫!”玄妙捧着空了的盒子,哭唧唧的一副表情,先发制人,“你这醉汉好端端抢我的蛊虫作甚?!你,你陪我的蛊虫!”


    听到蛊虫二字,男人霎时也清醒过来,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手上黏着一个半掌长的肉虫,正鼓鼓囊囊咬噬着他的手。


    “啊——”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夜色。


    周遭吃酒的人瞬间停了下来,都被这声惨叫吸引了注意力。


    男人极力想要摆脱掉手上的肉虫,可惜已经迟了,蛊毒已经顺着他的指尖发散,疼痛从手指蔓延开来,转瞬就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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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又痒又痛。


    玄妙从前就是个调皮捣蛋的性格,来了玄都观,被他师兄师姐宗门压制,才勉强有所收敛,如今终于遇到个不长眼色的,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不过他毕竟还是玄都观的弟子,做事有分寸,那蛊虫就是看着可怕,其实是他师姐平日里用来泡药酒的药蛊虫,不小心赖到手上,就算没有解药,疼个一两天也就没事了。


    不过那醉汉不知道。男人惊恐地大叫,玄妙不甘示弱,比他叫得更大声,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谁是受害者。


    与男人相熟的几人赶了过来,个个都是肌肉虬结的魁梧大汉,眼见同伴疼得满地打滚,他们也顾不上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其中一人步上前来,正要揪着玄妙衣领质问他做了什么,一道符咒就稳准狠地打在了他身上。


    下一瞬,纯阳道印一显,无形的波动原地炸开,震退了一群人。


    为首那人也被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没受波及的人面色俱是一变。


    满月在旁安静地啃着胡饼。


    陈仓提溜起还想上前挑事的玄妙,将他拎到自己身后,抬了下眉,冷冷瞧了眼四周蠢蠢欲动的人群。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摔倒的壮汉爬了起来,这一下倒是伤得不重,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他正要发难,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人群之后传来:“住手。”


    原本还有些义愤填膺的躁动人群立即安静下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有个老者从中走出,狠厉的眼睛,透着精明,让人望而生畏


    老者先是瞥了眼还在地上打滚的男人,才沉声道:“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出门在外,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你看见我动手了吗?”陈仓扬了扬眉,皮笑肉不笑地扫了那人一眼,“分明是他自己手贱,不小心碰到了我师弟盒子里的蛊虫,与我何干。”


    玄妙从他师姐身后探出头来,:“他毁了我的蛊虫,我还没没找他算帐呢!师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碰瓷?”


    陈仓和玄妙,一个神剑山庄的大小姐,一个安阳王府的小世子,没有处事老练温和的程南楼压着,倒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怕事。


    这样的行为落在这些散修眼中却是实打实的挑衅。


    他们虽是散修,不成门派的气候,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有这位老者坐镇,顿时目露凶光。反正在他们看来,这样年纪轻的小孩和姑娘,左不过是那些世家出门历练的小姐少爷,不可能有什么真本事。


    “你将解药拿来,我姑且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何?”老者挥退了要上前来的手下,盯着陈仓,似乎在试图和她讲道理。


    许陈仓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听到这话却是扑哧笑出了声。


    满月在后面胆战心惊。


    大小姐吃软不吃硬,这人真是专往雷区踩。


    “我还没说要不要就这样放过,这话何由你们来讲?”许陈仓敛了笑,她稍稍抬了抬下颌,“要他同我道歉,我就给他解药。”


    “欺人太甚!”


    身后的壮汉们当即坐不住了,眼见着他们围了上来又开始群情激奋,陈仓却无一丝惧怕。


    老者沉着脸看她,不远处风灯的火光落在他眼中,明暗不辨,若不是他还没出声,只怕已陷入混战。


    老者的目光极具压迫感,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吓得落了下风。陈仓自小在神剑山庄长大,又是玄都观的亲传弟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然不怕,反倒挑衅地扯了扯嘴角,奉还一个冷笑。


    这下彻底惹恼了老者身后那群人,其中一个光着膀子布满藤青纹身的壮汉步上前来。他捏起法术,手掌被一层幽绿磷火覆盖,身上的藤蔓纹身犹如活物一般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很快布满整张脸,冷不防看去,竟是有些诡异。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壮汉握拳挥来。拳头凝着罡风直劈向陈仓眉心。


    陈仓闪也不闪,手上攥紧了符箓,然而尚未出手,忽有一声笛子的清音破空而来——


    紧接着一条通体碧蓝的水龙迅疾地穿过人群,先那壮汉一步,正对上他的铁拳。


    众人只听见一声脆响,壮汉已是重重砸在了身后的一处帐子上,帐子霎时四分五裂,倾倒下来,将他掩埋其下。


    出现了。


    满月抬头看向那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龙,透过半透不透的帷幔,她望见那龙首上流转的水雾。


    和原著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程南楼的水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