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幺幺！你等我一下，吃几口早饭就出发！”


    章招秋一遍蹬着脚上的袜子，一边往嘴里塞早饭。


    今天是章招秋返校提交志愿的日子，林仰星特地起了个大清早，想着别耽搁她的大事，结果临到点了还是章招秋最拖拉。


    一曲终，林仰星摘下耳机，将耳机线缠了几个圈，塞进了自己的小包口袋里。


    “我先去外面等你吧。”


    “行，我马上！”


    林仰星穿上鞋子，哼着歌将门拉了开来。


    盛夏的初晨，阳光就已经十分猛烈了，它们从楼道的小窗上倾泻而下，又被窗框切割成规整的一块一块。


    “汪！”


    楼上呼哧呼哧地跑下一只蹚着金丝的金毛，憨宝很亲人，但所有人类中，它格外亲近林仰星。


    即使中间隔着那么小半年没见，但它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见着林仰星就像一条小蛇狗一样，绕着林仰星的双腿缠了上去。


    既然出现了憨宝，那么……


    林仰星一噎，转身要去拉章招秋的家门。


    “哎好像忘了点东西……”


    但是她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将门给虚掩上，刚刚被憨宝这么一干扰，门直接关实了。


    “林仰星。”


    祁牧野走到了楼梯转角，看见了背对着自己面壁的女孩。


    脚步声渐近，他拾级而下。


    “你在这干什么？”


    林仰星抓了把自己耳侧的碎发。好久没有去剪妹妹头，头发长长了不少，毛毛躁躁地贴在耳边，几缕发丝夹在领口，丝丝密密地痒。


    她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抵着章招秋家的门。


    “等章招秋出来，今天不是她填志愿的日子么。”


    祁牧野点了点头，一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拉着金毛的狗绳，将它往后扯了扯，想让它别总往林仰星身上扑。


    他没有回话，林仰星反而不自在起来，“你去遛狗吗？”


    “嗯。”祁牧野垂眸，看了林仰星一会儿，继续开口：“总感觉……你最近有点，在躲着我一样。”


    林仰星一顿。


    “没有吧，我们之前不是这样的吗？”


    “是吗？”


    祁牧野控制住金毛乱窜的动作，但是楼道空间就这么大，金毛在两个人之间兜兜转转，挂在它脖子上的绳子逐渐凌乱打结，险些将两个人捆了起来。


    在动作之间，露出了祁牧野藏在身后的东西。


    “是呀，应该是我很久没回来的缘故……你拿在手上的是什么？”


    林仰星探着脑袋，往祁牧野身后看。


    他手上攥着一沓A4纸，没有露出正面，看背面的倒影，很像巷子口随处乱贴的那些租房小广告。


    在意识到是小广告的时候林仰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刚刚撞见的尴尬一散而空，“不是，祁大少爷怎么沦落到出来赚外快的地步了？”


    祁牧野掀起眼皮，将小广告们塞回了背后。


    “不是外快。”


    “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自食其力是好事呀，我又不回嘲笑你。”


    林仰星说着就要往他身后看。


    金毛不嫌事大，还在他俩中间固执地用狗绳缠着两个人的腿，后来大概是狗绳已经延长到了极致，卡死再也不动了，它这才转身，跑到祁牧野的身后，朝着他背后踹了两脚。


    祁牧野一时没有防备，趔趄了一下，连带着手上的小广告也飞了出去。


    “蠢狗！你到底想干什么！”


    纸张扑簌簌地落下，像漫天飞舞的鹅毛，窸窸窣窣地，在楼道里下了一场炙热的雪。


    林仰星这才看清了“小广告”正面的内容。


    确实不能称之为小广告，上面印着的也不是什么房屋出租的告示。


    而是一只黑白相间，趴在沙发上呲牙咧嘴的小猫。


    是二花。


    她蹲在地上，捡起了几张最近的寻猫启事，上面的消息很详细。


    「二花三岁半黑白奶牛猫，虽然看着凶但其实是窝里横，在外面可能很容易受惊，胆子很小。」


    「特点是金瞳，穿了四双白袜子，右后腿是长筒袜，脚后跟处有一朵黑梅花，尾巴尖尖也是白色的。」


    「小猫于年前走失，它对我们很重要，如有能够提供信息者，重金感谢。」


    最下面写着祁牧野家的门牌号以及联系方式。


    “那个……其实你回来那天在巷子里边应该也能看到，但是最近街道的清扫活动太频繁了，几乎刚贴上去过一天就回呗铲下来，铲的速度比我贴的还快……”


    祁牧野揉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蹲下身将所有寻猫启事收拢，重新攒成厚厚一沓，脸上带着一些被抓包了的不自然。


    他一边捡着寻猫启事，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林仰星，想知道她此时的表情。


    祁牧野从小到大都秉持着做好事不留名的观念，自己自愿付出是一回事，但是被当事人看见了他还是会觉得害臊。


    尤其那个人还是林仰星。


    他看着臭屁，在他人潮水般的夸赞之下怡然自得，但也仅仅是因为那些夸赞不一定真心，别人说过就忘，他也听过就忘。


    真心才是最沉重的，他担不起。


    “一直蹲着干什么呀，嗐多大点事，二花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我……半个闺女，我当然也要出力了。”


    祁牧野想要伸手去扶林仰星，在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动。


    “哎，不要哭呀……”


    他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后悔出门的时候应该要带个包的。


    他祁牧野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眼泪。


    尤其是林仰星的。


    “幺幺！我好啦！你怎么直接出去了，外面可热……你们在门口干嘛？”


    身后的大门猛地被拉开，章招秋没想到外面那么热闹，林仰星蹲在地上在看着什么东西，而祁牧野则是半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和林仰星说着些什么，场面有些沉重。


    而她，在迈出门的第一步就险些被散落一地的狗绳绊倒。


    林仰星深呼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上的那几张寻猫启事胡乱地塞到祁牧野的怀中，本来就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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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纸被她这么囫囵一塞，瞬间折出了几道褶皱。


    章招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下，瞬间明白了。


    她知道祁牧野在帮着林仰星找猫，不仅是祁牧野，她还有沈炷也在尽自己所能，得了空就拿着个猫条猫罐头在巷子里逛逛。


    但是这么小半年了，二花的影是一点都没看着，倒是巷子里的其他猫都被喂得珠圆玉润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二花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是一个会跑会跳的活物，不会固定在原地等着人去找，因此她不免泄气，但祁牧野却半年如一日，天天借着遛狗的名号跑出去张贴启事。


    章招秋觉得这是因为祁牧野和林仰星同样身为养宠家庭的执着。


    她和沈炷从小就没有小动物陪伴，她没法设身处地地与祁牧野共情。


    “哎呀幺幺你也别太感动了，多大点事嘛。”她拍了拍林仰星的后背，依旧大大咧咧的，没有接收到他们两个之间暗涌的气氛，“要迟到啦，我们快走吧。”


    章招秋跨过满地的狗绳，在金毛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拉着林仰星就往楼下跑。


    “等一下。”


    在跑过下一层拐角的时候林仰星停了下来，她站在距离祁牧野半层楼的平台上，仰头，看着站在上方的他。


    “以后叫上我和你一起吧。”


    “还有，谢谢你。”


    祁牧野微微睁大了眼睛，继而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


    “嘁——多大点事儿，倒时候一定给你找到。”


    ——


    章招秋算是最晚返校的那一批学生了。


    填志愿不需要等整个班的学生都来齐，来了交一份志愿表，然后等班主任面前确认过了就可以走。


    章招秋着急忙慌冲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坐在讲台桌前，翘着二郎腿，脚上的一双高跟鞋在空中一晃一晃。


    “哎哟，可算把你这祖宗给盼来了，还以为你野到连高中都不上了。”


    班主任看向趴在门口气喘吁吁的章招秋，冲着她找了招手，问她填了什么志愿。


    “朝阳书院？”班主任接过章招秋的志愿表，第一志愿写着朝阳书院四个大字，板板正正，“也不错啊，确定过分数线了吗？”


    “那当然了，不然差一分砸一万的价格我爸妈得把我摁在地上双人合打。”


    章招秋搓了一下鼻子，十分神气。


    “也是个好学校啊，高中得好好读知道吗，高中三年是这辈子最关键的时间了。


    林仰星站在门口，看着章招秋，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去年今日的自己。


    她的班主任也是这么说，高中三年是人生中最为关键的三年。


    她想起来自己转学到北宁中学的事还没有和之前初中的班主任讲过，但林仰星相信，如果说了，她那老古板班主任说不定扼腕叹息，觉得这么一棵好苗子算是折在半路了。


    林仰星从前也觉得她作为一个小孩，如果没有安分守己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就叫离经叛道。


    但如今她觉得自己上了一辆朝着旷野狂奔的失控列车。


    而司机则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