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星光黯淡。


    天地间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张力，压得四周鸦雀无声。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沈约眉毛一挑，脚下似踩着轻云，探身朝那棵大树跃去。


    他足尖在分枝上立定，似意外又不意外，树上空无一人，潜入者早已遁去。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份卓越非凡的轻功，让沈约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应该早已死去的故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入江湖风波起，东海王府是越来越不平静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凑热闹。


    沈约没有去追，而是返身回到了身后的院子。


    院子很疏朗大气，却只有其中的一间屋子点亮了烛光。


    屋里有什么？只有一个老人。


    一个人无论拥有过怎么样的辉煌岁月，煊赫一时的名声，有一样事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那就是老去。


    威名赫赫的东海王已经老了。


    如果有人进来这里，他会惊讶这须发皆白，连脊背都挺不直，只能瘫软在床上的老者，竟然会是曾无敌于天下的第一高手东海王！


    然而英雄迟暮，人间憾事，岂能以人心而转移。


    该逝去的传说只能是活在传说中。


    沈约迈进屋子，掩去眸中的同情和悲哀，轻笑道：“江湖代有人才出，如今的年轻人是一代比一代厉害了！”


    他不吝于坦承自己的失手，怡然自嘲。


    东海王也笑了。


    谁都可以看得出他在忍耐着身体的痛苦，然而他努力不显出一丝狼狈，看上去还是那么豪迈旷达。


    “哈哈，人才辈出，这个江湖才会精彩，沈约，看来你这个前浪迟早要被拍在沙滩上。”


    笑着笑着，东海王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额头青筋暴起。


    沈约神情一变，立即上前扶起他，双掌抵在东海王背心替他运功疗伤。


    任谁都看得出来，东海王已经是樯橹之末了，这个老人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然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沈约眸里露出一丝不忍。


    在外人看来东海王余威犹在，即使对镇海将军退让了，也是因为他自知理亏，心甘情愿为女儿赎罪，而不是真的怕了镇海将军府。


    没有人知道东海王练就了天下无双的武功，在最后几年却遭到了功法的反噬，他一直在克制自己施展武功。


    如今因为唯一的女儿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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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他不仅赔掉了东海王府积累的财富，还硬生生地自击三掌，身体顿时一下子就垮了。


    他活着，还能庇佑王璇玑一时；他若死了，王璇玑只能成为羔羊任人宰杀。


    东海王知道，镇海将军府没有放下仇恨，他们只是在等。


    等自己阖然而逝的那一日，就是他们报复王璇玑之时。


    可是他又怎能责怪他们？


    不是只有他爱自己的女儿，别人也一样爱着自己的女儿，不能忍受所爱之人失去性命。


    而他同样在等，等王璇玑做出选择。


    人命债最是难还，王璇玑是选择挺身而出迎接林小将军的报复，还是选择此后消失于江湖隐姓埋名，再不出世？


    东海王终究还是个人，是人难免有私心，他并不期望些许财物就能抵消掉一条人命，但也不忍自己女儿承受代价。


    他希望女儿能想通远走高飞，以后当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所以，他默许了王璇玑放出风声非沈约不嫁，一来为了避免镇海将军府的步步紧逼，二来就是为了引来沈约，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到关键时刻从容带走王璇玑。


    护她往后余生安然一世。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