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缘的军队杀上缅因山，整座山的邪祟群落都沸腾了。


    虽说缅因山是最大的毒窝，但处在人魔边境，即便是有神官坐镇的南湘城，它暗地的凶险都不容小觑，更何况是周边的蒲甘等地。


    其实秦熄下凡历劫前夕，就曾派人到处分发传奇话本，就是因人魔边境凶险，警告凡人不要去往那地。


    别说是普通凡人了，哪怕是贵族，或者有灵力的修士，入了人魔边境都等于进入人间炼狱。然而即便景王再上心，也无法阻止边境邪祟猖獗。


    这一次，陆雪缘杀进缅因山，不废一兵一卒，她手持邪种香炉，意念施法，很快就标记的山上的邪祟头子。


    邪祟自然不甘心，但架不住邪种香炉碾压式的袭击，它们被炸得哇哇乱叫，五官乱飞，许多被邪祟附体的凡人终于获得自由，他们在邪种香炉的滋养下，化身一只饥饿的巨人，一伸手，邪祟全部抓住，下一刻，又被从山上扔下去。


    一旁看热闹的沈塘西还在吃着鸡翅，她站在陆雪缘身侧，看着在邪种香炉打压下，血流漂杵的缅因山，邪祟的血染红了天。


    二人立在山顶，沈塘西问：“说一说，你为何拿缅因山开刀？还有，这些邪祟那么多，你为何生擒，而不是直接打死？”


    要知道，生擒就要将每一只邪祟都撞进布袋里，很耗法力。


    陆雪缘坐在最高处，睥睨着人间，“缅因山本就是邪魔的乐园，这里邪魔割据，不受律法限制，每一座山头都有它们的势力。”


    沈塘西道：“哈哈可笑，你一个这么不守律法的人，居然也开始强调律法的重要性。”


    “律法没有错，错的是利用律法作恶的伪善之人，比如龙鼎。”陆雪缘说，“但若没有律法，就会像你看到的这样。这座缅因山上，有无数金银珠宝，香火供奉，神武法器，都是从凡间各地抢来的。”


    “那你想怎样？”


    “所有东西都运回仙京，回去查一下罗文殿，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那些凡人的血泪。我活捉邪祟，不是怜悯，是为了更好的杀它们。”


    陆雪缘张开手掌，香炉口七颗黑莲邪种泛起幽光：“人魔边境，越过缅因山，就是南洋了。”


    沈塘西眨眨眼：“雪缘，你在说什么？”


    “塘西，日后教育下一代，记得告诉他们，永远不要涉足缅因山与南洋。”


    “为什么？”


    “南洋，南洋，人间炼狱……”


    *


    战役结束，军队回京后掀起一阵欢呼。


    众仙神都知道陆雪缘端了缅因山，生擒了一大堆邪祟回来，大伙众说纷纭，却猜不到她究竟想做什么。而眼下却也别无选择。


    秦熄知道陆雪缘受到黑曼陀的预言，又想起嬴煞星盘的寓言，总是惴惴不安。这么久以来，她都活在苦毒之中，她身上的负担太重了。蛟龙血的折磨，星盘等价交换的咒诅……


    天堑台事变后，秦熄火速传音，将昆仑山的陆沉棠喊了回来。听说了陆雪缘的事情，陆沉棠也担忧了起来。


    当陆沉棠赶到景王殿，正看到殿内坐满了熟人。


    紫陵王，萧鹜，大龙女，萧洛崖……


    陆沉棠跨步进入，看着这些人，没好气道：“怎么？你们都在这里，这次又想让我妹妹牺牲自己，换取天下太平？”


    “沉棠，”秦熄说，“这次是要救她。”


    秦熄想了想，也许陆雪缘并不知道，也许她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她与星盘结契，从此在生命中埋下隐患。


    果真应了黑曼陀的花语：绝望，死亡，不归的路，不可预知的黑暗。


    他知道陆雪缘不想见自己，于是秦熄躲在暗处，时刻观察着她的动向，并请了一大堆心腹医仙，时常化妆成小仙童，混入香炉殿。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陆雪缘的身上已经出现了黑影。


    每次黑影袭身，她都会痛苦不堪，然而清醒后，却又会忘记。


    可是身上的伤痕，逐渐扩散的的黑影，无一不在提醒她，她的生命正如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虽然靠着医仙，也能治病，但是必须无时无刻守着她。而且需要用神器续命，陆雪缘要承受痛苦，只为吊着一口气。


    等价交换。


    看似公平的交易，实际上与交鬼术同源，鬼蜮是无穷无尽的，还十分会攻击人的弱点，使人沉沦，当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像当年堕魔的虞星连。


    星盘魔咒抓住了他的弱点，自幼父母离散，受尽屈辱，想要逆天改命……


    等价交换这样的魔咒，扩大他心里的鬼蜮，进而是他失去良心，忘记所爱，心里被恨填满，成为三界魔头。最终的结果，就是失去性命。


    什么等价交换，什么公平，分明是要人的全部！


    而陆雪缘虽然跟虞星盘不同，却也是殊途同归。


    众人陷入沉思。


    最终秦熄决定，让她结束这场痛苦。


    陆沉棠问：“你打算怎么做？”


    秦熄：“取出雪缘体内的黑莲邪种。”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过来。


    黑莲邪种与心魂紧密相连，五毒俱全的陆雪缘之所以没有堕落成魔，是因为她心里有对秦熄的爱，而如今，她心里没有了爱，不断消耗黑曼陀，下场只会与上古年间第一魔女流姬那样。


    若想取出这些，就要把她的爱移开，让她浑身爆出那些毒。


    虽然知道，妹妹自从掌权，心性已经变了，或许说，她从来没变，只是权力让她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满心满眼都是骄傲，暴露了最阴暗的一面。


    可知道是一回事，毕竟那是他的妹妹，当哥哥的除了宠她，还能阻止她吗？


    陆沉棠斜睨着秦熄，声音颤抖：“你还是那么狠。”


    因为取出黑莲邪种，陆雪缘可能活下去，也可能会死。


    陆沉棠气血上涌，他含着泪，一字一句都是控诉：“秦熄！雪缘是我妹妹，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生死？！”


    “注意你的身份，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秦熄并不退让，“难道你想让雪缘永远无法摆脱星盘的魔咒吗？”


    陆沉棠：“再怎么样，也是活着！”


    秦熄：“这样比死更难受。”


    *


    香炉殿。


    陆雪缘一身战袍，甫一入殿，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入目是纯洁的一片，一大株白色曼珠沙华挨挨挤挤，摆放在中心。


    她躺在里面，确实舒服。这花香温柔恬静，为她冲刷掉缅因山的晦气。


    方才她去了天牢，参观了缅因邪祟。


    如今她大权在握，罗文殿将查阅的资料呈上，曾经受过缅因山邪祟，尤其是缅东邪祟的受害人，以及家属，并计算好香火计量，还给他们。毕竟在缅因山上，香火供奉了好几座金山银山，全部是赃物。


    作为补偿，陆雪缘赐给他们几日法力，允许这些受害人亲自动手，处决缅因山邪祟。


    许多邪祟头子被陆雪缘单拎出来，遭到暴打，火烧，断手断脚，弱水腐蚀身体，最后被受害人剁成肉酱，丢进南洋大陆给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做了肥料。


    邪祟头目死前还想活，脸不要了，拼命求饶。


    陆雪缘来了兴致，让他们招供出幕后黑手，结果扒出了许多神官的黑料，原来这帮人相互勾结，蛇鼠一窝，这一层黑暗的网罗，早就形成了好多好多年了。


    等邪祟头目供得差不多了，陆雪缘满意地看着供词，有了这个，她就可以对付仙京的旧神官了，随即一声令下，将他们关进水牢。


    这水里的东西，是从魔域何处弄来的，其中就有相繇血这种令人窒息的液体。


    邪祟头目带着一群小邪祟，被陆雪缘关在这里，等他们受不了了，就拉出来让他们顺顺气，拖去毒气房暴打十几顿，再丢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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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等她的人参观够了，想换换口味，就弄来一群带把的雄性野兽，挨个在这些邪祟头目身上爽一爽。


    简直是美景！


    最后用聚影符记录下来，送给受害人做纪念。


    此刻，陆雪缘正躺在殿里，闻着花香。


    这是谁送来的白曼陀，真贴心啊。


    陆雪缘正感慨，突然，门外的鲛兵通禀，霁安殿下来了。


    殿门一开，萧鹜带着一只巨狼走进来，看到她得意的样子，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非要来找你，我也没有办法。”


    萧鹜一施法，巨狼幻化成一个呆萌的少年。


    陆雪缘见过他，一年前就是他在景王殿门口，时时刻刻守着她的。


    “他是我的宝贝，找我也是应该的。”陆雪缘抚摸着少年的头，缓缓放在心口，跟哄孩子似的，“乖。”


    萧鹜道：“你叫我来，有事吗？”


    陆雪缘掏出肉灵芝，递给他，但是萧鹜却不敢接。


    “我想，聆町会原谅你的。”她说，“我要你去凡间集市上，弄一些魔女流姬的画像。”


    “你要这那做什么？”


    “小兔崽子，管起我的事了？”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萧鹜嘀嘀咕咕，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他这德行，陆雪缘忍不住一笑，没多久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你怎么来了？”


    陆雪缘摆弄着白曼陀，道：“听说你取了龙鼎的神髓？”她拍拍手，“近日得了你的招待，想必他过得不太好。”


    虞星连沉默许久，随即说：“你若好奇，可以随我一同去看看他。”


    她闭目养神，没有多言，只是躺在花堆里，或者说，不想和他讲话。


    “雪缘，你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虞星连说。


    “什么？”她睁开眼，等他回话。


    “他们都在说，你要称帝。”


    “所以呢？”


    “你真的要做天帝？”


    “我对权力没有兴趣。”陆雪缘平静地说，“但是我想做天帝。


    “……”


    “魔宗师若是不介意，可以让沈塘西替你上书罗文殿，谋个女帝男宠之位。”说着，她伸出手。


    虞星连一施法——


    黑蓝色的神髓放在她的手心。


    见她没有给反应，他抬眸，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


    “星连，有件事求你。”陆雪缘冷静地说，“我们谈谈。”


    虞星连回头，她说：“我率兵踏平缅因山，然而人魔边境被邪祟侵染已久，它们在山上驻扎魔根几千年，如今邪祟没了，缅因山出现一条裂谷，长久以往，边境的土地注定会下沉，那时南湘城一定会……”


    陆雪缘深吸一口气，掏出一道符咒，递给他，“与其看着南湘城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如先修复那里的裂谷。”


    “你想让我去？”


    “魔宗师，你一定有你的办法。不是吗？”


    虞星连没有说话，下意识握紧了符咒。


    他知道，看着她的眼神，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只有法力高强的魔，才能平息魔气肆虐的毒窝。


    她要他以魔宗师的肉身为祭，填补那一道罪恶的裂谷。


    她要他死。


    “雪缘，”虞星连说，“我可以去，只是，可否宽限几日？”


    “虞星连，你爱我吗？”


    “……爱。”


    下一刻，斩.马刀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虞星连没有躲，他也不想躲，简单来说，这么久以来，他就在等这一刻。


    “既然爱我，为我死不好吗？”


    并没有往日歇斯底里的控诉，陆雪缘只是在通知他，她要他死。


    虞星连一闭眼，泪水如注。


    “雪缘，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