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作品:《丧彪有点苦恼喵

    “看不出来,你还发展了空军。”玄风松了松肩膀,伸爪一捞,就把八哥按在了猫爪下,来回嗅闻。


    “黑子,走开——”八哥没有挣扎,只是扯着它的破锣嗓子,喊出稍显舌根僵硬的猫猫语。


    “黑子?”玄风裂开,看向蓝波:“你背后就这么叫我的?”


    “欸,嘿嘿嘿嘿......”蓝波望天吹口哨。


    玄风爪爪一拨,将八哥在地上掀得一路打滚:“这小玩意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气话。”蓝波一针见血。


    “那怎么了?”玄风把脖子一拧,油盐不进:“这小玩意上没有一点丧彪的气息,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有、有气息就没命了!”蓝波气得呛了口水,刚一说完,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别碰瓷啊,”玄风灵巧地避到了一遍:“我可没碰你!”


    “确实,”剑仔伸爪帮蓝波顺气:“那个鸟儿敢靠近彪哥,一定不会这么完整了。”


    “这不就恰恰说明,这八哥远远一看,并不一定准确。”曼巴理智上相信蓝波,只是,她情感上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绝望的宣判。


    “我难道愿意相信吗?”蓝波看着猫猫们倔强的小脸,突然便有些理解,自己之前和丧彪争论时,后者那副疲惫又无奈的表情。


    “八哥能找到丧彪的位置。”蓝波理了理胸毛,蹲得端正:“你们不信,大可以跟着它,去亲自看看。”


    “那它能找到球球果吗?”玄风声音有点心虚:“我是说,总不会只有一盆吧?”


    “它是春天出生的鸟儿,哪里会见过球球果呢?”蓝波摇摇脑袋——其实,在他第一次发现不对时,便已经竭尽所能地描述清楚,派八哥四处搜寻了。


    “我跟斑斑去试试。”菜头突然开口:“我症状轻,有用的话,我好得快,没用的话,我也有时间逃。”


    “看看,你们都还没有菜头灵光。”蓝波欣慰地拍拍菜头:“不过,这次要我先,我没太多时间等下去了。”


    “蓝波......”曼巴的嘴巴有些颤抖,她一瞬间就明白了蓝波的意思。


    不用蓝波讲,斑斑的急躁,玄风的执拗,都源于猫猫心照不宣的不妙预感——蓝波或许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没有时间!”剑仔背过脸,用力把鼻尖的酸楚憋回去:“等、等彪哥回来,总有办法的。”


    “东东,你说,我多久吃不下东西了?”蓝波也扭过头,揉了揉东东懵懵懂懂的黄脑袋。


    “一天多,不到,两天。”东东小声回答。


    菜头浑身一哆嗦,不仅是他,每个猫猫都想起了那个猫猫吃饭童谣——


    【一天不吃肚肚瘪,两天不吃心慌慌,三天没有血沾牙,老鹰叼走熬成汤。】


    蓝波教他们这个童谣时,还是个油光水滑的肥猫。


    如今,猫猫们已经过了相信童谣的年纪,却又被阴魂不散的童年阴影会心一击。


    “不会的,蓝波,你喝了水的。”剑仔看向蓝波,眼神带着乞求。


    “喝得没有吐的多呀,”蓝波捏起自己因为脱水而干枯起皱的皮毛:“猫猫不对自己撒谎,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会去那个满是人的猫猫炼狱,不是吗?”


    “可是,我,”斑斑一头扎在蓝波背上嚎啕:“万一炼狱也没有用呢,万一......”


    “欸,那就倒霉喽。”蓝波歪歪脑袋,露出一个惨笑:“总不至于这么走背运吧?”


    离别是一门不讲道理的猫猫必修课,或许雪糕曾经给过猫猫们预演。可是,当离别的钟声真的敲响,饶是没心没肺的玄风,也霎时手足无措起来。


    原本还在强忍着的猫猫狗狗,被斑斑的嚎啕一勾,纷纷破功,喵喵汪汪地哭成一团。


    猫猫们从丧彪离开就压抑着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冲溃了强装的体面,泛滥在夏末的午后。


    本来还在打盹的邦邦登时如遭雷击,远远地把玻璃捶得“梆梆”作响:“怎么了!哭什么?!是不是蓝波怎么了?!蓝波啊——”


    蓝波好不容易从抽抽嗒嗒的猫群中脱身时,浑身沾满了猫猫狗狗湿漉漉的泪珠。


    “诸位,还没到哭的时候。”蓝波有气无力地摆正了脑袋:“你们总不会,让我独自去吧?”


    “我、还、记得路呜——”斑斑抖着嘴,一说完,就又一头埋进蓝波湿淋淋的胸前。


    “我、送你昂——”剑仔使劲抬头眨着眼睛,却还是在最后破了音,“汪”地一声哭出一个鼻涕泡。


    “猫、嗷、嗷、嗷、神、啊、鹅、鹅、鹅、鹅......”菜头抽得像卡了带的复读机,只悲伤又执拗地吐出些破碎的音节。


    “得拿个方案。”曼巴鼻音混着颤音,嘴巴抖了许久,还是忍住了声音,只是闷头将猫猫扯成了两堆。


    玄风看懂了曼巴的意思,却挪动脚步,站在了蓝波一边:“我也去,送送。”


    菜头和东东这才把肿了的眼睛挤出一条缝,下一秒,便连扑带爬地各自抱紧了蓝波的大腿:


    “我鹅鹅鹅也要嗷嗷嗷去!”


    “汪也一样!”


    蓝波磨破了嘴皮,也没有劝下来一个。这世间可以拒绝眼泪汪汪猫猫头的存在,或许还没有出生。


    猫猫狗狗倾巢而动,走出校门时,都还能听见邦邦哭丧般凄凄惨惨的嚎叫。


    蓝波原本还在尽力调节着气氛,只是这样繁重的工作,实在不适合交给一个饿了两天的病号来做。


    沉默的猫猫狗狗穿行在绿化带撑起的阴影中,曼巴和剑仔走在前面探路,玄风和斑斑跟在后面留痕。三个病号被围在中间,嘴巴紧闭。亦步亦趋。


    蓝波觉得自己应该讲些什么,只是每次一抬头,便会猝不及防地撞进猫猫悲戚的目光里,霎时便晃了神。


    经过路口时,烈日将柏油路炙烤地烫脚,倒是让蓝波发凉的脚爪舒服了一些。


    也许,被死神接近的猫猫,总会更加地渴望骄阳,烈日,和一切有着勃勃生机的东西。


    猫猫的眼神黏在蓝波身上,蓝波的眼神,黏在一路跳动的光斑里。


    绿叶,白云,马路上呼啸的铁头鱼,都让蓝波升起一阵阵无奈的眷恋。


    蓝波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走得太匆忙,离开园区时,甚至没有好好地再看家一眼。


    以后,以后。


    自己还会有以后吗?


    迟来的酸楚一阵阵涌上蓝波的鼻尖,只是,他有些脱水的眼眶早已流不出泪水。


    蓝波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他走不下去了。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是自己遭受这一切?


    花香,绿叶,清风,明月。所有美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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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难以割舍。


    他还年轻,他才刚见过两个春秋,他远比他原以为的,更眷恋这个世界!


    几乎在蓝波停下的同时,猫猫狗狗都停下了脚步。年轻的猫猫狗狗还拿不出足够的从容和坦然,去安慰他们赴死的兄长。


    “我们回去吧。”菜头不抽抽了,只是木木地:“我们回家吧。”


    前进,还有飘渺的希望,回家,却只剩注定的结局。


    在冰凉的炼狱换取一丝生机,还是在温暖的窝里静待死神的降临。猫猫们左右摇摆,判断不出哪个更残酷。


    “蓝波。”斑斑轻轻扶了扶蓝波,出了蓝波,没有猫猫能代替他做出这个决定。


    “岔气了,没事。”蓝波抬头时,干巴巴地咧咧嘴:“走吧。”


    猫猫走到炼狱时,正是晚霞漫天,残阳如血的时候。


    一路木木的菜头看着被夕阳映成血红色的玻璃门,突然便冲了过去。


    玄风早有准备,利落而无声的几下擒拿,将菜头按回了灌木丛下。


    “说好了的,这次不是你!”玄风压低声音,按着菜头。


    东东见状,狗脸一沉,闭眼冲向炼狱,刚扑出一步,便被曼巴扭送回去。


    没有猫猫不懂菜头和东东的心思,换做他们自己,大约也会做出一样的抉择。


    菜头和东东不吭声,只是奋力挣,蹬,直到再无力气,才闷闷地呜咽出声。


    “斑斑,过来,你和我一起去。”蓝波被菜头哭得有些心烦,叫来了斑斑。


    “斑斑可没症状。”玄风伸爪阻拦,被蓝波轻轻拂开。


    “斑斑,你去吗?”蓝波不紧不慢看向斑斑:“和我一起。”


    “我去。”斑斑抽抽鼻子,再抬眼时,脸上是让蓝波动容的平静:“我最合适。”


    “已经搭进去一个了,没有确定效果前,我不会白白搭进去第二个。”玄风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她突然发现,情况在不知不觉间,远远偏离了她的预期。


    “去炼狱是我提出的,我应该负责。”斑斑静静站在蓝波一侧:“蓝波在里面的状态,需要猫猫传达,人上次没对我做什么,我比谁都适合。”


    “剑仔,帮我按住你兄弟,我去接一下彪哥!”玄风松开菜头,死死盯着蓝波:“我留了记号,在这里可以慢慢等,总还来得及的,进去之前,总要尽量见丧彪一面,不是吗?”


    玄风的语气让猫猫们有些吃惊,只是蓝波并不介意,一脸释然:“是呀,带上八哥,它可以领你抄些近路。”


    蓝波目送着一猫一鸟,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轻轻谈了口气。


    菜头和东东还在呜咽,蓝波用力揉了揉两颗毛茸茸的黄脑袋,揽在一起,咬牙切齿:


    “你们,别干傻事,都给我好好地活!”


    下一瞬,蓝波眼角一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掀翻了曼巴和剑仔,一掌拍起斑斑,便向着开了门的炼狱狂奔。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曼巴和剑仔猝不及防,再起身时,只来得及制住一起冲去的菜头和东东,便眼睁睁地看着蓝波和斑斑,消失在血红的玻璃幕墙之后。


    “等等——!”


    丧彪的声音远远地在曼巴身后炸响!


    曼巴回头——


    干透了的球球果从丧彪嘴边坠下,摔进了如血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