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未遂
作品:《整治阴郁受的正确方法》 姜津回到宿舍,路过魏黎的位子,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他的电脑,word文档满满当当,看起来就是明天奖学金评比的答辩稿。
整个宿舍只有这个电子屏幕发着幽幽蓝光,四下无人,姜津停在原地几秒,再次确认宿舍里并没有什么动静,然后缓缓上前,弯腰细细阅读。
魏黎的答辩稿中规中矩,详细写了他这大学期间的学业成绩、竞赛经历、社会实践和学生工作等等方面的成就。整页下去,满屏的成绩看得人眼花缭乱。普通学生哪怕做好其中一项也是需要耗费巨大精力的。即使是S大,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学生也是少之又少。
虽然姜津熟悉魏黎在学校中的表现,但他的后槽牙难以抑制地泛出酸意。
他几乎想要把这篇答辩稿全部删掉,或者篡改一些数据,伪装成电脑出故障,让魏黎在关键的节点手忙脚乱。但同时,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魏黎恐怕早就把它熟记于心,哪怕评选老师们提问稿子上没有的内容,他也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姜津吓得一激灵,立马站直身子,小臂却无意中触碰到了旁边的小收纳架。架子失去重心,顷刻之间,上面的小玩意儿乒乒乓乓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魏黎推门而入。
姜津站在宿舍中间,紧张尴尬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动过的鼠标,滑动过的电脑屏幕,一地狼藉的地面,怎么看都是他偷看人家答辩稿既遂又惨被抓包的场景。
他还是第一次偷偷摸摸正好被魏黎撞见。
姜津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狡辩和甩锅,反正打死不能承认自己刚刚就是在偷看。不料魏黎看他几眼,自己却突然先笑了:“刚才宿舍噼里啪啦的,我还以为是陈玉。”
这一笑把整个宿舍的紧张氛围打散不少。姜津下意识也扯扯嘴角,附和一下。
魏黎慢条斯理地捡拾地上的东西:“这个收纳架本来就坏了的,刚才是不是吓你一跳呀?”
姜津闷头跟他一起捡:“还、还好吧……”
他不清楚魏黎刚才的话是事实如此还是故意给他个台阶下,他也从未搞懂魏黎心里的真实想法。但似乎对方没有注意到他有偷看人家答辩稿的嫌疑。
或者是意识到了,并不想追究。
两人都蹲在地上,脑袋靠得极近,姜津甚至都闻到了魏黎洗发水的味道,清清凉凉的,里面应该是加了薄荷的成分。
魏黎说:“我早就想把这个架子换掉,今天它正好自己寿终正寝了。”
姜津听了这话,虽然还是很讨厌魏黎,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胡乱地“嗯”了一声。他太会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第一时间安抚过失方的情绪,不会蛮不讲理。
他太适合讲体面话了。
“正好,明天就是奖学金答辩的日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魏黎顿了顿,转而稍稍抬头,冲姜津一笑,“你会祝我评选成功是吗?”
姜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奖学金的事情,就在这几天魏黎写着答辩稿的时候,他也在床帘里偷偷写着讨伐魏黎的檄文,立志让人臭名远扬。
他看向魏黎的眼睛,清澈得甚至显现出自己的倒影,像一汪清泉。
难道魏黎已经察觉出什么端倪吗?
不,绝不可能。
“当然,”姜津干巴巴地说,“祝你评选成功。”
答辩的当天,姜津早早就坐到礼堂的最后一排,看着台上调试设备的同学忙忙碌碌。
S大的礼堂是百年建筑,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风雨兴衰,姜津胡思乱想着,今天说不定也能见证一些历史。
没过几分钟,逢绪也来了,看见姜津的时候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姜津一个激灵,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朝她挥挥手,正想鼓足勇气让逢绪坐在他旁边的空位,可惜犹豫间还没来得及开口,第五排有几个女生招呼逢绪过来一起坐,估计是她的好朋友。
被别人捷足先登,姜津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他垂下眼睛,有些空落落的。
他有时候也痛恨自己的性格。
答辩开始,姜津缩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撕着新长出来的倒刺。前几个评选人都是各学院的佼佼者,但佼佼者们放在一起又变成了中规中矩的优秀,倘若其他评选人也都这种水平的话,魏黎得奖简直易如反掌。
他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很快,下一个就轮到魏黎了。
趁着等待空隙,姜津再一次打开校园论坛,看着自己草稿箱里的贴子。
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檄文图文并茂,声嘶力竭,从他有一个朋友发现魏黎在“会所”兼职开始说起,话里话外直指这位S大校草性取向与众不同,进而有意无意地引导对方私生活混乱。
再加上小冯在夜色里拍的那些借位照片,这篇贴子的可信性大幅增加。
姜津还耍了个心眼,除了讲述魏黎在哪兼职的既定事实之外,关于他性取向等相关表述都是用的似是而非又模棱两可的话,全篇看下来全凭浏览者的臆测。魏黎真要追究,估计也告不起来,如果到时候他还有闲心去对付发贴人的话。
只要自己动动手指,点一下发布键,这所有的内容就会被公之于众。败坏校风校纪的魏黎,还能成功获奖吗?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津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体内燃烧,他不断打开手机又重重关上,神情焦躁,只为了等待魏黎上场。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缓缓走出,在侧边演讲台后站定。魏黎跟其他评选人一样,穿得十分正式。熟悉又自信的笑容挂在嘴角,俯瞰一切。
当然,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魏黎全程脱稿,ppt都摆不下他的荣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得台下几个老师频频点头。答辩到末尾,他讲到爱心公益方面的时候,姜津又一次打开论坛,指腹在发布键上蠢蠢欲动。
只要他摁下去,这些台下老师们的欣赏,同学们的艳羡将都会改变。
背景里魏黎中气十足的声音堪比噪音,姜津充耳不闻,手指缓缓下落,直到还有半厘米的差距。
终于,属于魏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要落下了。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了台上的魏黎说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我就是一名同性恋者。”
等等。
姜津猛地抬头,手指立马停住。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姜津环视一周,周围同学的表情跟他相差无几,面面相觑,整个会场瞬间鸦雀无声,台上的ppt突然放了姜津从未看到过的公益活动图片,无一例外都是关爱性少数群体组织的。
姜津突然意识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脱轨,有些人、有些事摆脱了他的控制!昨天的答辩稿里明明没有这一句话!
有一个恐怖又合理的念头泛出来,他目不转睛,目光死死咬住台上的人。
只见魏黎缓缓从发言台后走出,大步来到中间,直面会场所有人的目光,掷地有声地再次重申:“是的,我是性少数群体。课余时间,我不仅参加学校里组织的爱心活动,帮助山区贫苦、失学儿童,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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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极参与社会公益活动,帮助性少数群体重新接纳自我,同时也被家庭接纳。
“在今年一月,我与爱心社副社长商讨关爱校内性少数群体项目,但最终由于各种原因,未能顺利进行。在今年五月,我报名参加人文社科学院针对男性性少数群体的社会实践,在调研中,我主动申请入职知名度颇高的男同聚集会所,与调研对象沟通,采集到珍贵的一手信息……”
姜津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甚至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目眦俱裂地盯着台上的人。
魏黎站在正中间侃侃而谈,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来,成为他独属的表演聚光灯。
他伸出双臂,看上去真情流露,感慨万千:“正如S大校训所讲,‘宽宥、开明、博学、自省’,性取向是人类自然多样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无关道德优劣,品行高低,当然也不是可以选择和扭转的行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没有高低贵贱,只分虚情和假意。驱散偏见,消除歧视,迫在眉睫……”
姜津的后槽牙都要被他咬碎,难以置信刚刚对方讲了些什么话。
听听,魏黎他在扯什么大旗?!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恶心至极!
他的手攥成拳头,在桌面下咯吱作响。
魏黎的身体无比舒展,神情却突然有些哀恸,眼睛里泪光闪烁,声音哽咽:“……我如今现在能坦言性少数群体身份,也得益于所有公益前辈的支持。无论今天我是否得到这笔奖学金,我都一定会将奖金数目的一半捐赠给爱心社,继续为学校、社会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薪火相传……”
最后,他深深地朝台下鞠了一躬。
台下鸦雀无声,掉了根针都能听得见。
三秒之后,全场掌声雷动,几乎要把礼堂的屋顶掀翻。
姜津看着手机里的檄文,瞬间感觉无比可笑。他熬了几个大夜,逐字逐句反复修改的文章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怎么也不会料到魏黎能当场出柜,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哪怕他发布出来,同学们也会说,这是人家的社科项目,你拿来黑是什么意思?
黑料丑闻自己说和别人说,完全两码事。
更何况魏黎还美其名曰社会实践项目,想想就作呕!
自己煞费苦心找到他的破绽,就这样被轻飘飘地化解,心血付诸一炬。
掌声不绝于耳,前排的逢绪轻皱眉头,打开手机,给爱心社另外一位副社长发了消息,对方此时也在场。
“魏黎是跟你讲的关心性少数群体的项目吗?”
对方立马回复:“没有。”
过了几秒,一条消息又发来:“不是跟你讲的吗?”
逢绪看到内容,眼睛微眯。她转头越过目光灼灼、高声呼喊的同学们,看向最后一排的姜津。
他正低着头,额发散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手臂绷直,似乎在膝盖上攥紧了拳头,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得太远,逢绪没有看到他的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转过身子,望向下了台似乎在擦拭眼泪的魏黎。魏黎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值得品味,当然即使他没有说,校长奖学金的归属也已经没有异议了。倘若魏黎说得了奖学金才捐钱的话,反招人讨厌。
这笔钱对现在预算超额的爱心社来说,有点不一样的意思在里头。
她冷笑一声,伸出手,跟周围所有同学一样,手心相触,用力击掌,啪、啪、啪。
掌声混杂在久久未曾停息的礼堂中,像是为魏黎亲手落下的表演帷幕。